尹尼娅的伤怀

    　　早上八点，我从银行的自动取款机里取出一张崭新的红色钞票。刚走到门口，遇见尹尼娅坐在台阶上，她用手捂着脸，不让我看见她的眼睛。我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她也是迟迟不答应我的话。直到见我真的独自走了，她才跑过来。

    这时，我方看见她的眼睛肿了起来，而且鼻子也是哭的红红的。她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我牵起她的小手，她立刻紧紧地将我的手指扣住了。她定是从幼儿园里跑出来，可是又进不了家门才哭成这样的。问过她，她说看见我从门口路过，就从幼儿园里跑出来，然后一直跟着我到了银行。

    尹尼娅只有父亲，早上匆匆将她送到幼儿园后就要到矿里上班，晚上我去接她，等到她父亲回家时，再把她接回去。尹尼娅每天都会哭，因为她要他。

    她定然不要再回幼儿园去，难得我今天是一天无事的，可以一天陪着她。

    每天早上，隔着门，都可以听见尹尼娅哭着不要上幼儿园的声音，她爸爸先是要打要骂，一听见她哭着数着他的不是，心又软了下来，搂着慢慢的哄，尹尼娅便一声声地喊着只要爸爸，只要爸爸。他却是没有时间陪着他的，带着她上班又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每天早上，都要上演一出父女俩别离的眼泪剧。

    她紧紧抓着我的手，鼻子里发出哼哧哼哧的抽泣声。小手又粘又湿，既不和我说话也不说要爸爸。过马路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顿住不肯走，我告诉她不是去幼儿园，她方才跟上我，并用另一只手捂着鼻子。我取出纸巾，细细给她擦了脸。我问她：

    “丫丫要回家吗？”她轻轻摇摇头。

    “那你想去哪里呢？”她仰着脸，一副可怜极了的模样

    “要爸爸”

    我牵着她的手，几乎是漫无目的地走，沿着路边的荫凉。

    我断不能带她去找他的爸爸，尹尼娅需要一个妈妈。这话我母亲也说过，而且是亲口对尹尼娅的爸爸说的，可是后来却不了了之了，母亲这个媒人也没有能做的成。尹尼娅的妈妈，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爸爸因为工作的关系，最近两年才搬过来，我没有见有女人在他家出入过（尹尼娅除外，她只是女孩）。他身材颀长，第一次见到他时，我不以为他是尹尼娅的爸爸，悄悄向母亲打听，母亲笑我，说：他都是有女儿的人了。我知道他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可是觉得他时刻在我们之间。好像是因为尹尼娅的关系，他自己的事情就这么耽搁了。我不懂，丫丫这么乖巧、懂事，断然不会成为他再婚的绊脚石的，是怕丫丫受委屈吗？

    她已经跟着走了很长一段路了，却还在抽泣。走着走着，她拉住了我，我停下来问她什么事，她对不远处的路边指了指。一个蜷缩在破纸箱下睡觉的老人爬了出来，正盯着尹尼娅看，她眼睛里是一种同情的眼神，如果我把她硬生生地拉走，从此她会和其他的人一样有畏惧和鄙夷之情。

    “丫丫，有什么要给他吗？”

    “爸爸没有给我钱。”她站在那想了一下，她转身把书包退了下来，拿出一个苹果，慢慢地走过去

    她飞快地跑回来抱住我的腿，又哭了起来。

    这一次，我抱起尹尼娅，她伸手搂住我的脖子，她轻轻的，想片羽毛。

    “丫丫，想妈妈吗？”

    “我没有妈妈。”

    “谁说的？”

    “爸爸说的，爸爸说，爸爸还没有结婚，所以我没有妈妈。”

    我又想哭又想笑，为了减少尹尼娅对妈妈的疑问，她爸爸竟然编这样的故事。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好爸爸，也是好丈夫。

    我原本是要到街上走走的，但是带着尹尼娅，不方便了，我又不能送她回幼稚园。

    “丫丫，我们回家玩积木好不好？”

    “恩。”

    我放下她到地上，正好有结婚的花车经过，尹尼娅目不转睛地看着花车，穿白纱的新娘子端坐在车里。

    “干吗把花放在车上？”尹尼娅从没有见过结婚的场面。

    “结婚用的。”

    尹尼娅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说：

    “我要快点长大，嫁给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