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见面,先敬各位。”她举起酒杯,嗓音甜润,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将酒杯举到唇边,只是略略啜了一口。
她其实不太能喝酒,敬酒时也只是应付应付,因为生得如此美丽的模样,酒客们也不会为难她,只要她陪着喝一杯酒,就已经十分满意了。她的名声在酒国里传得非常远,不少名绅富商或高官贵人都以能得到她的陪伴为荣,有时候每晚排队等了将近一个月,就是为了见上她一面。
她不但美丽,而且难得,不像其他的烟花女子,用钱就能够打动。从进入酒家起,她就坚持着不与客人纠缠的原则,再多的金钱也不能包下她。好几年下来,她只是陪着喝酒,却没有人能够沾惹她。
沈红为了保护摇钱树,当然将她保护得好好的。不过也不是因为什么好心眼,沈红很聪明,不会愚笨地杀鸡取卵,她只是静静在等待着,等待出价最高的人,才将蜜儿卖出去。
雷霆冷眼看着蜜儿,即使以最严苛的眼光观察她,他也找不出她的任何缺点。酒家女看得多了,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她的气质温柔婉约,就连那些名媛淑女都难以抗衡,她唇边淡淡的笑意没有到达眼里,像是不喜欢眼前的环境。
当然,这行业里有太多女人作假,用眼泪与故事欺骗那些自愿供奉金钱的火山孝子。他的目光紧盯着她的脸庞,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在心中不犊炻测着:她是真的不耐于陪酒的送往迎来,还是技巧高超到能够以虚伪的态度欺骗众人?
“难怪这间酒店会让人趋之若鹜,原来妈妈桑还藏着这么一个美人。”杜丰臣笑着说道,远远地看着蜜儿。自从结婚后,他可是收敛很多,要不然看见这种难得的美女,老早就上前搭讪了。
“蜜儿可是不随便见生客的,今天是看在各位大老板来头不小的分上,我才会破例让蜜儿来陪各位喝一杯的。陈经理也是我们这里的熟客了,他也才见过蜜儿两次。”沈红得意地说道。
“原来,陈经理常到这里来光顾。”商栉风若有所指地说道,视线紧盯着猛擦汗的陈经理。
“没有,没有,只是一般的客户招待时,我都会带客户上这里来。”陈经理心中暗暗叫苦,冷汗眼看着已经浸湿手帕。
是因为公司里有人投诉他,说是他带着客户到酒店里乱来,因此,高级干部们都亲自上门来“关怀”他怎么推拒得了?而这次他带了几个高级干部来,一是为了奉命领了他们来“了解”二是为了替自己找条生路,看能不能贿赂这些高级干部。
他的确是让酒店小姐们利用美色,替他留下客户,甚至还带着厂商到酒店里来,暗示要收取回扣。男人都爱美人,他相信高级干部们也不会例外,瞧瞧,蜜儿才一进包厢,这些高级干部就全都看傻了眼。
忽地,门外一阵喧闹,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吼声,伴随着大量玻璃破碎的声音,响彻整间酒店。
“怎么回事?”沈红警觉地问道,连忙站起身来。
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服务生摔跌进来,满脸都是鲜血,看来好不愧狈。“妈妈桑,是毛老大,他等不到蜜儿,正在发火,已经砸了两间包厢了。”
包厢内的小姐们听见情况不对,马上尖叫着夺门而出。她们见多了这种场面,也都清楚知道必须“明哲保身”不然要是倒霉;在混乱间被破碎的玻璃划花了脸,以后要靠什么混饭吃?加上蜜儿漂亮,女人们早看她不顺眼,遇上她有事,看好戏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远出手帮忙?
很快的,门外的吼叫声愈来愈惊人。不一会儿,一个理着平头、人高马大的鲁男子嘴里嚼着槟榔,出现在包厢门口。他气得整张脸都胀红,一挥拳就打飞了前来劝阻的服务生。
“他妈的,还要让我等多久?明明说要过去我那里陪酒,却跑来这里。是因为我坐了几年牢,人说话都没分量了,你们才没把我放在眼里吗?”毛老大吼叫着。
“毛老大,您别生气,蜜儿只是过来招呼一声,马上就过去您那里了。”沈红连忙说道,知道刚出狱的人气焰最是张狂,她这间酒店虽然人脉广阔,但是可仍惹不起江湖上的兄弟。
“招呼一声?今晚蜜儿可是要陪我的,哪轮得到招呼旁人?”毛老大愤怒地喊叫着,一伸手就抓住蜜儿,在将她拉到眼前时,原本愤怒的表情骤变,眼里充满了淫欲。
“果然漂亮,老子可没白等。小美人儿,今晚你可要好好的陪我。晚点带你出场之后,我会好好疼你的。”他舔着唇,几乎迫不及待。
“我不出场。”蜜儿冷眼看着毛老大,无畏地说道。但是她才一说完,冷不防地就挨了一巴掌。
毛老大是江湖中人,自然完全不知道怜香惜玉,那一掌打得蜜儿细致的脸庞一片红肿。蜜儿喘一声,却没有哭泣,仍旧睁着沉静的眼,看着毛老大。
在酒店里工作数年,这种情况她遇得多了。今晚大概也不例外,在无人为她出头的情况下,必须由妈妈桑出面赔不是,而她也必须委屈地敬酒赔罪,任这人用难听的字句羞辱。
“他妈的,给你脸,你还不要脸!老子要睡你是看得起你,都到酒店来陪酒了,还给我摆什么贞洁烈女的架子?你要是不出场也行,老子随便找间房间上你。”毛老大冷笑着,拖着蜜儿就往外走。
陡然之间,一块冰块准确地撞击上毛老大的脸。毛老大没想到会遭到攻击,他翻地瞪着包厢内所有的人。
包厢内没有人有动静,所有的人都气定神闲。唐心瞪大眼睛,甩甩之前因为捏起冰块而有些潮湿的手,仍旧喝着果汁,视线甚至没有看向毛老大。“这里是酒店还是动物园?”她突然问道。
“当然是酒店。”杜丰臣好整以暇地说,端起酒杯就口。
“那么我看到的应该是人喽?”她一脸的困惑,眼里其实有着讽刺的意味。“怎么他又是吼又是跺脚的?看起来活像是发情的大猩猩嘛!”
“他妈的!”毛老大忍无可忍,怒吼一声就要扑向唐心。从不曾见过这么不知死活的小女孩,他气得想掐断唐心的颈项。
唐心冷笑几声,把手中盛满果汁的玻璃杯往毛老大脸上砸去,之后飞快地跳开。“哇,虐待儿童?你是想再回去吃牢饭啊?不知道虐待儿童的罪很重吗?”
毛老大吼叫着,挥拳想打唐心,但是他的拳头却在半空中被握住。他惊讶地抬起头,讶异自己这被道上兄弟津津乐道的铁拳,竟会被人轻易拦下!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雷霆冷眼看着手下的男人,嘴角缓慢地勾起,看来有着令人胆寒的危险。他平常是沉默的,像是不动的高山,而在遇上危急时,却会变得极为危险。会被委任负责“太伟集团”的安全,他自然不是省油的灯,但是他长年来形迹神秘,像是毛老大这种低级混混,当然不曾听过他的名号。
“你不该侮辱她,更不该打她。”他淡淡地说道,视线落在被打红了脸的蜜儿身上,手上缓缓用力。
“她只是个酒家女啊!”毛老大吃痛地喊叫,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想为一个酒家女出头?
“她可比你高尚许多,至少自食其力,不会欺压旁人。仅仅这一点,你就没有资格侮辱她,更没有资格打她。”雷霆缓慢地说道,陡然间手腕一转。
像是鸡骨头被折断的声音响彻包厢,毛老大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握住手腕在原地惨叫蹦跳着。
蜜儿震惊地看着雷霆,不知该如何反应。被人羞辱或是殴打,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而眼前的他不但没有在出事时逃走,甚至帮她出面,阻止了毛老大进一步的肆虐。
包重要的是,他尊重她,不只是将她当成没有尊严的烟花女子。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尊重她,更没有人因为她被伤害而愤怒。
蜜儿的手抚住被打疼的脸颊,视线无法自高大的雷霆移开。
门外毛老大的手下听见惨叫声,连忙蜂拥而入,目瞪口呆地看着痛得在地上哭泣滚动的毛老大。
“该死的,谁动我们老大的?”其中一个鼓起勇气喊道。
“当然是我们。”唐心高举着酒瓶,示威地叫嚷着。“给我打,打扁这些欺压善良的家伙,打到连他妈妈都不认识他!”她愉快地喊着。
杜丰臣首先发难,几下凌厉的飞踢就撂倒了许多人,那些人分别往不同方向飞出去,撞击上墙壁,之后瘫软在角落,被打得昏头转向。
商栉风看似斯文,但是拳脚功夫可不马虎,没有人可以逼近他的身边,众多喽啰都吃了亏,被打得呼爹喊娘。
蜜儿有些惊慌,美丽的脸庞上流露些许的慌乱,当一个小喽拿着破碎的玻璃酒瓶往她脸上砸来时,她低喊一声,只能闭上眼睛。半晌之后,疼痛并没有如预期的降临在她身上,她睁开眼睛,看见雷霆护在她身前,以高大的身躯为她挡去玻璃瓶的攻击。
下一秒,她被拉入他的怀里,在那一瞬间,两人的视线接触,连身体也是紧贴着的。在气温略低的包厢中,他的体温显得如此炙热,她的脸因为莫名的原因微微地红了。
“你没事吧?”雷霆询问着,声音十分低沉。
蜜儿无法说话,只能摇摇头,双手本能地攀附住他,在最危急的时候只能依赖着他。这么多年来,她不曾依赖过谁,却在雷霆为她挡去那致命的攻击时,冷硬多年的心突然变得柔软。
在一片混乱当中,只见唐心站在桌子上,边喝着酒,边挥舞着白兰地的酒瓶,脸蛋红通通的。“打呵!呵!傍我用力地打!”她摇摇晃晃地说道,一脸兴奋。
“是谁让她喝酒的?”杜丰臣眼看情况不对,皱着眉头问道,顺手又打昏了一个想攻击管家的人。
“是我自己喝的,只剩下半瓶了。”唐心醉得不断发笑。有个喽啰扑上前去,妄想要擒住她,她冷哼一声,猛然举起酒瓶往那人头上砸去,成功地免去一次危机。“现在,连半瓶都不剩了。”她格格直笑,摇头晃脑地坐在桌上,然后开始认真地背起相对论的内容。
转眼之间,包厢里躺满了人,毛老大的手下没有一个幸免于难,全被撂倒在地上,哭着、呻吟着。沈红在旁边站着,看见被破坏的装潢,脸都绿了。
杜丰臣拎起醉醺醺的唐心,浓眉紧皱着。“要命了!要是被她老爸知道,我们有九条命都不够死。”
莫管家闪开地上呻吟不休的伤兵,接着杜丰臣怀里的唐心。“我先带她回去,拿些醒酒汤给她喝,免得事迹败露。你们也快点各自回家,今晚就当我们不曾来过这里,到了唐霸宇面前可千万别露馅儿。”以最快的速度,他脚底抹油地开溜了。
雷霆低头看着怀里的蜜儿,直到此刻才发现她有多么娇小,细瘦的骨架像是一折就断似的。当他的视线落到她脸颊上的红肿时,他忍不住冲动地伸出手,轻抚着那处红肿,看见她怕疼地略微缩回脸庞,一股奇异的情绪弥漫在他心中。或许是因为她的美丽,雷霆一向冷漠的心在此刻有着怜惜的温柔。
“还疼吗?”他询问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关心她?
“有一点。”她回答道,忽地感到羞怯。
“记得要敷些葯,也拿些冰块敷着,红肿过几天就会褪了。”他交代着,之后徒然收回手。这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虽然长得美丽,但是也不至于会让他有这么奇异的举动啊!
对自己的心态与行为感到不解,他匆忙地转过身去,走出混乱的酒廊。
在雷霆身后,有一双清澈的眼,像是冰凝的上好的水晶,始终追寻着他高大的身影,直至完全看不见。蜜儿的手,轻覆在红肿的伤上,回想起他轻柔的抚摩,以及询问时的眼神。那眼神仿佛是沉静的,却又包含着最热烈的火焰。
那男人,是一团火,外表冷漠,而内在却有着炙人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