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想一想,他忽然间有放声大笑的冲动,为自己心中长久以来的“自卑”、“委曲求全”感到莫名的可笑,察言观色换得的绝非他人的真心,人要是不能真诚地面对自己,充其量只是个无心的假人,根本就不算是人啊!
“你、你笑什么笑!恶死了,莫名其妙地笑什么,你是在嘲笑我是不是?不要以为爹爹疼你,你就气焰嚣张起来!我告诉你,像你娘那样疯子的血统,也一样存留在你的血液里,你迟早会跟你娘一样成为一个疯子,到时候爹爹眼中就不会有你这个废物了。”金家长女气得抖着手直指着他的鼻端,扯着高亢的嗓子,歇斯底里地说着。
“你说的是,金大小姐。”收拾起笑脸,他决定从现在起不再虚情假意,他淡淡地说:“像我这样的废物,早一日离开金家,是金家的福气。所以,我要走了,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请你放心。也请转达其他几位金家小姐,就说我金雅彦从今天起算是死了,从此世上不再有我这号人物,她们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才上前两步,金家长女便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惊,这才注意到向来骂不还口的弟弟,有某些地方不一样了。
“你、你要走就走啊!哼,别以为我会留你。”不愿意在口头上认输的金大小姐,还是仗着气说。“可是不许你带走我金家的一分财物,属于我金家的东西,你没资格带走。”
他撤嘴一笑,逼近金家长女身前,令她不由得高叫:“干么,你、你想对我做什么!”
深恐他在临别前留下什么咒术,好报复自己多年来对他的苛待,金家长女几乎是随时打算拔腿飞奔。
可是他什么也没作,只是将手上的包袱扔下,提着一把破旧的胡琴说:“我就带这个离开,这是我娘的遗物,我想你们也不要。这总行了吧?”
“好哇!你滚,快点滚,再也不要踏进我金家大门一步。”
“是,遵命。”
炳,以后就算求他,他也不愿意再回来呢!放下包袱也好,这下真正做到无牵无挂一身轻,往后就能随意漂泊,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少爷!”
只有首红追着他来到门口。他回头望着这座隐密在神山中的庭院,对他而言,自由就在眼前了,从未跨出过这占地一甲的房舍外,心情竟带着几分紧张,不过其中夹带着兴奋与期待,也是他初次品尝到的愉快感受。
他再一次深深吸了一口外头的空气,回头对着首红说:“你别担心无法跟爹爹交代,你就告诉他,我修练去了。至于要多久才回来,我不知道,也许我会修练一辈子吧!我就不说再见了,首红。”
挥挥手,他跨出门,从今天起,他决定自己不叫金雅彦,只是一个漂泊四方、随遇而安的旅人阿金。
“来人啊,去替我拿鞭炮来,我要放鞭炮庆祝!”
身后犹传来姐姐的高叫声,但那已丝毫不再影响他平静无波的心情了。
“经过十年,我已彻底遗忘自己是金家的一份子,是金雅彦这个人。对我来说,流浪戏班子的阿金才是我。”
大夥儿围坐在桌前,静静地听完阿金的述说后,自然也能理解为何连阿金自己都对这件事感到诧异。十年了,如果说金家的人有意对阿金赶尽杀绝,那十年来有许多的机会,为何会是现在?再说,如果是阿金的爹爹要找他回去,那就更不可能对阿金的朋友不利,因为这只会让阿金更加下定远离咒术之家的决心。
“难道这十年来,金家的人都没有跟你联络?”
即使是情感再不好的家族,能这么彻底地断绝彼此关系的,实非常人能理解。多玛便无法想像自己会十年不与爹爹联络。她是打算出外去见识见识,但顶多半年,就打算求得爹爹的谅解,原谅她不孝的行径。
“没有。”阿金果断地说。
“那的确是很奇怪。”迪米契也终于能认同阿金的难言之隐,身为诅咒别人的家族的一员,到处都可能藏有敌人,任谁都会隐姓埋名,不想提起这段过去。
“对了!”他再问道。“或许这世上还有其他人懂得如何使用咒术。你不是说你家有护法?既然有手下,那么他们自己私底下学习,不小心外传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阿金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金家的护法或是下人都签下终身契约,没有命令不得下山,回来后也一定检查她们的贞节。这是因为金家的祖先相信女人只要没被男人迷昏了头,便没有什么背叛的欲望,和野心勃勃的男人不同。金家从来只买小女孩入山,从小训练她们的忠心,让她们随时都可为金家而死。那里简直和个女人国没两样,又去哪里接触外人,导致咒术外传呢?”
“孤王不相信,世上没有绝对的事,就像缝得再好的衣裳也会有破洞的一日。”迪米契挑高眉说道。
“王上说得没错,以前曾发生过一、两次这种状况,可是那些人的下场,早令后继者不敢蠢动。施咒不是想像中那么容易的事,遇到法力比自己高强的人,轻易就会被击垮,并且反过来被自己所养的咒兽给吃了。所以一些旁门左道人物去学是行不通的,没有经过金家人传授,所学的至多只是皮毛而已。”
阿金再次探看了一下珠樱,然后说:“假如是不入流的咒术,我可以试着帮她解除,但从她的伤处研判,施咒者的功力不低,我不想冒这个险。万一解不开事小,有种咒术表面上看似解开了,结果反而是令中咒者提早死亡的一种可怕陷阱。”
“照你这么说,难道要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永远地昏睡下去!”
“不,那也不成。”阿金重重地叹一口气。“我们并不知道施咒者所下的是什么样的指令,要是对方设有期限,那么时间一到,她还是难逃牛头马面的拘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有什么办法是可以的!”迪米契拍桌说道。“我管不了这许多了,将金家的所在告诉我,我率军前去攻打,直到他们乖乖地解开珠樱身上的诅咒为止,不然我就杀得他们草木不生、尸横遍野。”
“不,这我也办不到。”
“我就知道,你嘴巴上说与家族断绝关系,到头来,你还是会选择站在自己家族那一边。没关系,我也不勉强你配合,珠樱是我的妻子,本来就该由我救她,别小看孤王的探子,我自会找到金家的所在。”
“你误会了,亦巴王。”阿金皱眉低语。“你要金家的地图,我随时都可以画给你,问题是哪怕我画地图给你,你一样到不了那里。它位于南方的神山不说,那里有着诡谲的天气与千变万化的地形,并且藏着七险,每一险都有金家设下的机关,到如今还没有人能成功地破解它直捣黄龙的。”
“哼,你要找藉口也找像样一点的吧!你说没有人能破解它,那么你金家人也应该下不了山,回不去才是。”
“金家有条给自家人行走的地道。”
“那我们就顺着地道”
“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小心谨慎,深怕人前来寻仇的金家,岂会不事先想到这点?他们在建地道时已经事先设下关卡,那是条只准单人通行的狭路,如果有两人想强行通过,地道会整个崩坏。”
“可恶!”迪米契忿忿地一击掌。“你们的仇家也太多了吧!小心到这种程度,真是异常”
“他们有很多的经验,足以教他们该如何防范仇家。”
“”简单一句话道尽现实的一切。多玛无法想像,如果换成是自己身为金家的一份子会如何?她很佩服阿金竟能抛下一切,做真正的自己。不像她抱着冒险的精神,他是彻底醒悟之后,才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且凭藉着过人的意志,达成目标。
扁看现在的阿金,谁能想像他曾有过的黑暗过去?
“那么,要我选择坐以待毙吗?即使知道不可能,但我岂能放弃希望?”迪米契走到床边,握着爱妻的手,贴到脸颊边说。“只要能唤醒她,再次令她恢复生气,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阿金早已在心中下了定论。“让我去吧!”
“咦?”“我是唯一有机会进入金家并且解开珠樱身上咒术的人。我会回去,找出是谁对珠樱下的咒术,将他带到这里,让他为珠樱解咒。这是最快也是最妥当的方法。”
多玛猛烈地摇头。“不行的,不行。既然金家都有人对珠樱不利了,也许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你这样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再说,你进入地道后,我们就再没有人知道该如何进入金家,万一你要是没有回来,或者无法及时赶回,那珠樱一样没有救哇!”
“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而且会尽快!”阿金严肃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说。
“请相信我。”
“整件事的关键在于我们还是不清楚敌人的目的,到底他想要什么,为何会这么做?假设知道的话,一切就会好坝卩了。”迪米契并非不愿意相信阿金,但多玛说的也不无道理。
阿金是他们的唯一希望,所以他们负担不起万一连阿金也失去的代价。
“已经别无选择了,”阿金沈重地说。“甚至连让我们犹豫的时间也没有了。我想施咒者之所以不针对我而来,应该就是要给我警告或下马威。不至于置我于死地,那么我回去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才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一定会达成对你们的承诺。”
“并非我不相信你,只是”迪米契为难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妻子。“也许我该和你同行。我知道地道无法让两人通过,但我可以试着去闯七险,这样我们其中一人应该可以”
“别开玩笑了。我要是救回了珠樱,却弄丢了她的夫君,肯定会被她纠缠,一辈子不得安宁,我可不想应付凶狠起来的她。”阿金微笑着。“要去闯七险也行,就我去。我也很想见识、见识金家祖先们所安排的机关呢!”
“不,绝对是有人同行会比较好。”迪米契也不肯退让。
“您可别忘了自己不只是珠樱的夫君,也是亦巴的王,难道你要令亦巴陷入群龙无首的状况吗?您的责任重大,这事儿就交给小的来负责。”阿金做下结论。“就这么决定了,请您守候在珠樱身旁,我会带回解咒的人、解咒的葯,一定会让珠樱完整无缺地回到您身边。”
“好吧,我就将珠樱的命交到你的手上,希望你能不负我所托。”
“我即使拚着自己的命不要,也不敢辜负你。”
两人握手约定,彼此都了解,此刻他们所交换的是深刻的信赖与坚定不移的信念。
就在此刻,多玛怯生生地插口说:“我我来陪阿金公子到神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