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没有见到她们?”他故作轻松的笑问。
“护士说,她们受到过度惊吓,现在暂时被警方安排住在我舅舅家。等她们情绪稍微平静之后,才能接受征询调查。”
“你有舅舅?我怎么不知道?”他纳闷地问。
据他了解,亦家父母很少与亲戚往来,也不曾听任何人提过他们家有这么一个舅舅存在。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幽幽的说。“大概是我还未成年,妹妹们更是年幼,所以警方才想尽办法找来这个远房亲戚。反正,爸妈的事情我本来就不曾了解过,谁知道他们还有隐瞒多少事情?死前的争吵恩怨,以及死后的真相秘密,我这个长女只是挂名罢了。”她低下头,视线落在眼前的被单上。
“别再胡思乱想了,人都已经死了,所有恩怨也都随风而散了。”他摸摸他的头,安慰着。
听他这么一说,她讶异的抬起小脸蛋。
“怎么了,难不成我说错话了!”他不明白她为何讶然,却很开心她的幽淡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不,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说这种话”她抽回讶异的眼神,微摇头。
“我不再是二年半前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他的语气忽然认真起来“终有一天,我不但可以抚养我母亲,还可以养活你和你的妹妹们。”他若有所意的望向她。
“我已经等不到你所谓的终有一天,现在的我,就必须负起照顾自己及两位妹妹的责任。”她苦笑一声,语带自嘲。
“你放心,这个问题我在车上已经想过了,你可以继续住在我们家,我会要我妈妈以后都不要收你们的房租。至于你和妹妹们的生活费,我回去台北后会想办法寄给你们的,每个月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把钱凑给你们。”他拍拍她的手背,真挚表示。
“你自己都养不活了,还想养我和妹妹们?”她面无表情的甩开他的手。“等你真正有赚大钱的能力时,再说大话吧。”
他的真诚换来她毫不留情的拒绝。
“我没有其他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够念完剩下的两个月学校课程。如果你敢就此放弃快完成的高中学业,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他没有在相同话题上多废话,只因他了解她的倔强个性和好强脾气。
“你管太多了,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她不悦地别过头去。
“绯红”
“我想静一静。”她冷冷地下逐客令,为两人的对话划下句点。
不知怎地,自从清醒后,她的心好似空了一大块似的,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怒哀乐。
现在的她,好似行尸走肉般,光有躯壳,少了灵魂。
天啊,谁能来救救她?救她脱离这个生死不如的人间炼狱。
连绍德的脚步一离开,她的泪水便如雨般落下。
王樘隶以纯熟的驾车技术,行驶在不熟悉的路面上。
“唉,真伤脑筋啊。”
也不知是停车位难找还是他唉叹晚上将临的命运,在一眼见到中友百货的停车位满后,他立即驶向另一个市立公共停车场。
从美国调来台中不到两个月时间,他很少开车出来走动的,除了适应忙碌的新职位外,无法茍同台湾混乱交通,也是他很少自己开车出来的主因。
今天是母亲大人的生日,因此家里晚上有场无聊的家庭派对。他牺牲午餐时间,为的就是去买份生日礼物。不,是去帮母亲所挑的生日礼物付钱兼取货。
一想到晚上得和那些三姑六婆和叔伯等亲戚碰面,他就头大。若他单独赴会,没有携伴参加,晚上的话题八成又会绕着他的婚事转。
没办法,这个家族相当团结,重视每一个成员的未来。
学生时代,长辈重视晚辈的课业,自国外取得学位后则是为每个成员的事业铺路,事业基础稳固后,便是终身大事的决定。接着,就得负起传宗接代的任务。
家族的每个小孩,都是在备受宠爱重视的富裕环境下成长。因此,这个家族的长辈有着一定程度的权威和公信力,身为晚辈的他及那些堂兄弟们,其实是没有多少实权的。
尤其是婚姻大事,更得经过全体家族通过对方才能入门的。若是试图偷偷交往,不让其他人知道,或者有意违背家族决定,结果很难以想象。
将车子开到停车场后,眼见又是另一个停车地狱。
他在场内绕了许久,就是不见一个空车位。
“停车停到殡仪馆旁来了。”他为自己今天的背气哀吊。
为了赶在下午一点前准时回去接试篇会,他只好将车子停在停车场周边马路上,一处接近市立殡仪馆旁的马路边。
就在这时,王樘隶远远就见到一个女孩子,穿着一袭白色洋装,从前面的殡仪馆门口走出来。
吸引他目光的,不是女孩的清秀脸蛋,更不是她那冷然的飘忽神情,而是她消瘦身影的一抹白皙。他向来喜欢长发飘逸、皮肤白皙的女孩子,眼前这个陌生年轻女子倒是挺合他味口的。
欣赏的视线才刚落下,他的眉便微微蹙起。
她走路的方式令人忧心,摇摇晃晃的,好似随时有倒下的可能?她是病了吗?还是因为亲人的往生而恍忽?
就在思索的同时,她朝着他停车的马路走来,冷不防地,她果然一个不稳,往一旁的行道树倒了下去。
“小心”他警告的声音还没发出,另一个年轻男子马上出现在她身边。
“绯红,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太勉强自己,医生明明要你好好休息的,你看看,你连人都站不稳。”那名男子将她整个人都搀扶了起来。
“你放开我,不要管我行不行?”亦绯红苍着一张脸,显然不接受连绍德的好意。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差,但是你也不能因此而虐待自己的身体。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一定得非常小心的。”连绍德硬是扶着她,来到路边的一台摩托车前。“我送你回去吧,悦茹、悦云还在等着你呢。”
“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会回去的。”她冷冷拒绝他的好意。
“不行,我不会让你一个独处,太危险了。”他强逼着拖她上车。
“你以为你是谁?连绍德。”她甩开他的手,连名带姓的冷哼一声。“不要以为我父母死了,我就会需要你的帮忙,你就有机会可以趁虚而入。火葬的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早上一出院,亦绯红马上来到市立殡仪馆,哀吊准备火化的父母亲遗体。
今天是她父母亲去世的第三天,本该已经完成火化手续的,只是欠缺经费的她实在拿不出钱来,徒然坐困愁城。直到方才探望遗体时她才得知,连绍德在没有告知的情况下,已经代垫完所有的火葬费用,只待明天一早执行火化。
“绯红,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无法袖手旁观,想帮助你罢了。”年轻小伙子的脾气显然很急躁,不过三言两语,就激得他情绪失控。
“这两天你已经帮助我太多了,再帮下去,我这辈子永远还不了。够了!”她不理会他的纠缠,径自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任凭对方怎么唤她,她的脚步不曾有过任何停顿。
很有个性的女孩子呢,在车内观戏的王樘隶嘴角微扬。
“绯红,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你若总是怀疑我的居心,我可是会真的生气!”连绍德年轻气盛,自是受不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这般冷漠以待。他追上前去,将飞奔而走的她紧紧抓住。
“放开我”她咬着唇,不愿面对他。
“我知道你不是怀疑我,是不是我妈妈她跟你说了什么?今天早上她很早就出门,我猜她一定是跑到医院找你,是不是?”他抓着她挣扎的手腕,逼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亦绯红沉默下来。
“告诉我啊,我妈又说了什么刻薄话?”他不死心的追问。
好一会儿,她才黯然开口。
“她说那个屋子死了人,以后也没人敢向她租屋,她要我负责”脑海中浮现的,是他母亲盛气凌人的尖酸模样。
“都已经是这么多年的邻居了,你该知道我妈妈就是嘴巴坏,你不需要把她的话听进去的。”见她愿意把话谈开,他松了口气。
今天中午她闷不吭声的独自办理出院手续,吓得他以为她失纵了。还好,总算让他找到她,并得知母亲的谈话内容。
“你母亲说的也有道理,那间屋子恐怕以后也没人敢住了。”她低叹一声。“就连我也不想再回到那个满是血迹的命案现场。”
她投以恳求的眼神,要他松开她的手。
“那屋子我已经打扫干净了,如果你不想一个人回去住,可以先暂时住在我家,不然把悦茹、悦云一起接过来住也行。我妈她表面上不说,其实她很想要有个人陪她的,嗯!”他收回激动的语气。
“我会考虑看看的。”这回,她没有直接拒绝。
“还考虑什么,我现在马上送你回我家。”他可不给她犹豫的机会。说完,就拉着她上机车。
“不要逼我”亦绯红伫在原地,低声求道。
“绯红!”他不明所以地低望她的反应。
“我不会有事的,只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她强忍住欲决堤的泪水,力求平静。
“我”他被她恳求的眼神打败,无从坚持起。
于是他眼睁睁见她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毫无依恋。
这次,连绍德没有追上去,他凝视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许久,才狠下心骑车离去。他一离开,亦绯红的脚步马上停下。
她呆立着,如一朵孤挺的白菊伫立在清风中。
“小姐。”一旁的王樘隶终于结束冷眼旁观的角色。
他徐徐从车内走出,顶着五月的正午骄阳,来到她面前。
亦绯红仿佛看不见他似的,飘忽眼神始终落在没有焦点的远方。
“我送你回去。”他开口向她表示,相当突兀的。
原以为他一定会被她拒绝,没想到,亦绯红竟然回过神来,冷然的扫他一眼。
他被她冷灼视线打量的好似触电般,一股奇异的感觉冲上他的胸口。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是”他未完的话被她打断。
“就算你是坏人,也无所谓。”她冷迸出这么一句,二话不说的走近他那台有着豹身标志的轿车。
“你要去哪里?”见她没有拒绝,他帮她开了车门,自己从容的坐进车内。
“我不知道”她缩坐在驾驶旁的车座上,低喃一声。“随便你。”
见她一脸茫然的无助模样,他终是叹了一口气,决定好人做到底。
“不然,我先送你回我的公司,等我开完会,采访完毕,我再送你回家。”王樘隶被这年轻女孩取贝起莫大好奇心,他私心自用,如此擅下决定。
不待她响应,他立即排档踩下油门,往驶来的方向奔去。
而一旁的亦绯红,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上半句话。
她那颗年轻早熟的心,已被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伤得痛不欲生。身旁这个陌生男人,是何身份?又为何愿意对她伸出援手?或另有企图?已不是她所能去猜想的。
现在的她,只想暂时躲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逃离身边那可悲的人事物。即便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身边也好无言的心,代表她的寸寸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