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天回紫微院攻书。
又下雨了。清凉得让她打了个哆嗦。
心细的随侍立即取了厚皮裘帮她裹了。
龙烈抬起头,烛火下的他虽年少,却已充分显露皇族的优秀面孔了:“太傅,你回去吧,我看累了自己会休息的。”裴止天美,但是身体虚弱,这么点微凉的天,就受不了了。
裴止天扬高美眉,琥珀眸子看一下外边骤然降温的夜,湿冷的气息忽然袭上鼻头,她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喷嚏。这种时候她一般是窝在床上的。但她不愿一个人睡在那张床上
“太傅?”龙烈的声音打断她的沉思。
“嗯。”总得面对的,她总要克服这一切,不可能让它缠她一辈子的。起身,拉紧皮裘“你别胡闹。”示意周围侍候的一圈侍女。他十六岁了,如何胡来,她管不着,别惹上她的侍女就成。
龙烈皮皮一笑:“不会啦。”
裴止天走几步又侧过身:“太子。”
他挑高剑眉,唇边弯出个笑。
“背完那三本书,明日我出实例,你答辩。”布下对他来说小意思的任务,亭亭出门。侍女们提灯跟出去。
楼与楼之间都有侍女在两端燃着的灯光,以照明。
移步摇晃的桥面,感觉晃悠悠的,加上作响的楼梯令她放松下心情。
只是冷。没办法,怕冷又不是她的错,天生的。
绕了几座楼回到她的卧居。
门口的侍女掀了帘让她入内,随即在屋内加点烛火。燃上她随身暖炉才全数退出门外。
待屋里够暖了,才道:“你们去歇吧。”
“是。”数声回答,楼道作响逐渐远去。
裴止天移到窗边,推开它。
清冷的夜,不知为何,让她想起龙晃云,他的怀抱温暖而诱人,不像这凉夜,黑暗、冷湿。
怎么夏夜还会有这般冷?
夜风袭来,她觉得凉了。
仍开着窗,吹灭了小厅的烛火,仅留了床边的,抱着小巧的暖炉,爬上床,习惯地燃了第二盏,取了本书来读。
读到眼乏,才灭了灯,入寝。
入梦。
“止天哪,嫂子很喜欢你呢。”嫂嫂美丽的娇容笑意满面,巧手剥去瓜子壳,将仁放入清茶搁到她面前。
“哦?”读书有点心不在焉“大哥又去和客户商谈了?”大哥也真是,新婚就丢下嫂子不管“您该讲讲唤无邪过来,一道陪嫂子聊天?”
她娇笑:“嫂子我找的可是你。哦,上回嫂为你做了件衣服,我唤人拿来,你试试,有什么不合适的,嫂好改。”
裴止天浅笑了,拂开垂落的发:“嫂费心了。”哥娶对人了,以后她若嫁出去,爹娘也会享福的。
“止天,你怎么老不专心听嫂子说话?”嫂子手在她面前晃。
“没呢。”浅合眼,却吓得睁开眼,嫂在干什么?
嫂嫂执起她的手:“止天,你的手真嫩,比嫂子这个女人来得都白。老实说啊,嫂子第一眼见到你还以为你是女孩子呢,瞧你俊得,比你大哥好看太多了。”
裴止天微偏头,闪过她拂上颊的手:“嫂。”示意手还在她手中。这个嫂真活泼。就是举止大概她娘家不曾在意过这些小地方吧。
她仿佛没听见,只是一个劲儿地笑:“止天哪,你”“若儿,止天!你们做什么?”裴无非大步踏进来,面色有些难看。
她不紧不慢地松开止天,起身迎向他:“无非,你回来了啊,我正来止天这儿借东西呢。”挽住他一同坐下。
“什么东西?用得着这么亲热?”裴无非紧绷着的脸被她小手在胸口上揉了两下后缓下来,抓着她“别乱来。”
她娇笑。
裴止天咳嗽两声:“哥,嫂,拜托你们回天市院好不好?”
“赶人了。”裴无非含笑起身,揉揉她的发“止天,没事多去陪无邪,他刚考上状元,许多官场事你得教着点。”
“是,大哥。”看着他们远去,她摇摇头笑回来。坐在桌边,拿起书,边看边执起杯,抿了一口,随意看了杯中一眼,血液顿时凝住杯中一条血红的小蛇正冲她吐出鲜红的信子。
“啊!”惊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连连喘气,手用力揪紧襟口。
“做噩梦了?”浑厚的男低音,伴着双臂拥她入宽大而温暖的怀中。
熟悉的气息让她放松全身,手也紧紧环住了他的腰,想汲取他的温暖来化解全身的寒意。低喃开口:“我梦见大哥和嫂子了。”一切是那样自然,她把从来未向任何人透露的梦境告诉他。
他圈住她,不断亲吻她的发顶,她的颤抖让他好心疼。她后背都湿透了,他问道:“那是你的噩梦?”
“嗯。她想杀我。”那是她永远的噩梦。裴止天紧闭上双眼,寒意让她抖得厉害。
他扯下她的白衫,一把丢至地上,再脱下自己的衣替她穿上,亲亲她的额,重新拥她入怀:“你流了一身的汗。”
“每天都这样。”她泛出苦笑,庆幸他看不见。埋入他怀中,心暗暗为他刚才的举动狂跳不已,他放肆过头了。而且孤男不管了!他的怀抱才是她的最爱。
他有点心痛:“你爱他们?为何他要杀你?”
她微笑闭上双眸:“财。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杀了叔叔,好歹也遭了天谴。”
“那为什么还做噩梦?”
“只要在这儿,一回家就会这样。”回想当年她睡书房、睡花园,仍躲不过那梦魇,不禁一笑“都过去了。”有预感,只要有他
“我陪你。”由他低沉的说出令她心动不已的话语。
仰高头,轻启樱唇,迎接他降下的吻。
温柔至极。
他移开唇,黑夜里用手指轻柔地划过她的玉颊:“睡吧,我陪你。”拉她入怀,一同窝进她的床褥中。
静静听到他的强健的心跳。
裴止天心中有些发笑。这宛如夫妻的事实,传出去有多么惊世骇俗,她却这么坦然接受,只因为是他。
睡意渐随他抚过她发的手袭来。
好久。
暗夜中突然冒出个女声:“喂!龙晃云,你怎么会出现在我房里?”
无赖的男声,伴低笑响起:“想你嘛,再来我只是想看看紫微院的遗址的,谁知道会遇见个从梦乡中走来的仙子。”
“去!”
“止天”
**
五天后
京城城郊。
从马车里走出来的裴止天让所有人呆怔住了。其中的龙晃云更是后悔叫裴止天出来的建议,他根本不该让她来,应该把她深锁在镇南王府最深处,永远只让他一个人观赏,现在搞得他火大得想挖掉在场每个人的眼睛。
放下及腰的长发,只是将少许束起,垂了两缕在胸前,合身的紫衫宫装,将裴止天不为人知的女性一面展示得淋漓尽致。难以形容的绝世娇颜只能让人为之叹息,即使她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
看到这种效果,裴止天浅挑了下眉,撩起下摆回马车里。连认识她的人都呆成这样,此次任务成功率达十成了。
好久,龙烈才甩甩头,吹了声口哨:“皇叔,你赚了。”该死,他都后悔撮合皇叔和裴止天了。这么绝色,即使是个男的,大他几岁,他都会为她神魂颠倒。
“啪!”龙晃云的反应是赏他个毛栗子。冷喝惊醒众人:“上路!”自己也掀起帘袍,跳入马车。
队伍这才大梦初醒似的前行。
冷炎、冷炙跟在太子之后,这也才呼出口憋了好久的气。
裴止天,出乎意料的美!这么美的男人,对王爷来说
马车内。
宽敞的空间,挤进个高大的龙晃云终显得有些拥挤。
裴止天正将发束回男髻。美眸斜了他一眼,没开口。
“别系了。”他来到她身后,拉开她的手,着迷地看她乌发如瀑地洒到他膝上。
彬坐着,将她拉靠到怀中:“我来。”
她干脆赖到他怀里。懒洋洋地,回味着刚才给他的惊艳。如果可能,她真希望自己这一面只有他看到。
龙晃云粗大的手插进裴止天浓黑的发中,冰凉的舒畅感让他呻吟一声:“美极了,你全身上下都美极了,连这发都让我为你痴醉。”
裴止天美唇弯起,感到心底甜甜的。
龙晃云笨拙地挽起她的发,怎么也弄不好。干脆放了手,拿过一边的象牙梳,插入发顶,松手,梳子一路滑落到底,黑亮长发如乌绸般亮丽依然。
“还是我自己来。”她低笑着推开他“你该出去,否则要传出什么了。”
“嗤。”他不屑地哼一声,斜依到一边的软卧上,事实上,他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他与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对他的态度,裴止天只是一笑,他才不会在意。纤手将发拨至脑后。没梳过女髻,想来也难不到哪儿去。一手执了发,一手取出绸绳,咬住一端,拉长来,才松了口,将绸绳绕上发去。
看她快要系好了,龙晃云突然一笑,快速伸手,扯下带子,将她的努力顷刻间毁掉。
扭成髻的发,旋转着,披下肩背,恢复成上好的黑锻。
她斜他一眼:“你很爱看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抢回绸带,重新辛苦地梳她凭印象想出的发髻。
他微笑,溺死人的温柔显在他眼里,只为她。
无论她是什么样子他都爱看。只是他更爱看她散发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亮媚得令他无法呼吸,一如今后,待她为他盘上发的那一刻。
他期待着。
她每一个面都属于他。
**
自从发生了数起灭门及劫色的案件,还有人敢迁至京城,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虽然这家人尽量不动声色,默默地购房搬家,但仍可看出,他们是大手笔置产,是巨富。只是,不知为人如何罢了。
直到某天中午,一辆中型马车停在那所新搬人家的大宅子前,人们才知道是主人来了。几乎有半数京城人都偷偷望着不怕死的人,想看看到底是谁蠢到什么程度。
一行人显然是风尘仆仆赶至的。
凭衣着可看出,那个高大俊朗的男人是男主人,年少的可能是小主人,两人相似的英俊相貌,很容易料定他们之间是血亲。另两个服装暗涩的应该是家丁。
就不知马车里是什么人。
家丁之一上前,撩起帘子。
车内的人才刚露脸就惊住了所有京城人。
是个仙女!
龙烈跳下马,好笑地看到周围的人呈木刻状,如预料中的情形,只可惜人还是少了些,如果更多,效果会更佳。
龙晃云已无法不悲哀地告诉自己,若想要裴止天,他就不得不一同接受她引人注目的事实。他走到马车前,伸出手。
出马车的裴止天扫了眼四周,没任何表情,只是对于龙晃云那摆着接她的姿势,拧了下柳眉。她又不是“女人。”
龙晃云示意她现在境况。
裴止天勉强伸手搭入他的大手中,那一刻有些怔住,好像她雪白的手要被他古铜大手吞没了似的,任他拥下去。
她的身子仍是那么软,搂住她借机滑过她的胸,啧,比他想象中要丰满。
用力拧向他腰侧。
龙晃云冷峻的脸露出个只给她的无赖式笑容。
早在大门恭迎的向阳这才上前:“少爷、少夫人、小少爷。”偷偷将目光溜过裴止天,马上又移开了。这人,真的是男的?没想到,裴止天这么美!
龙烈先一步入大门,啧啧地四下打量。
龙晃云仍搂着裴止天入门。
不习惯被人青天白日之下这么亲近,裴止天想踹开他。
冷炎、冷炙跟上。
向阳吩咐家丁牵马和马车,绕到府后入内,他才关上大门。
一切恢复平静。
但京城人仍死盯着那扇暗红漆大门,企图用炽热的目光灼出个洞,好再次看到那个仙女。
一条人影,飞快地穿过街没入巷角,快得没让任何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