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际鱼肚刚泛白,温祁就被脸上痒痒的触感给弄醒了。其实温祁是个浅眠的人,尤其是前一阵子锦瑟还病着的时候,他特意在房内安了一张竹制长榻,整日整夜的守着,衣不解带。稍有响动他就会醒,锦瑟一日不好,他便一日食不甘味,夜不成寐。直到昨天锦瑟开口,他才稍稍放下心来,竟是一夜沉睡。
睁开惺忪双眼,一抹清新的碧绿就映入眼帘。
是锦瑟。她穿着最爱的湖绿曳地罗裙,依然挽随云髻,侧髻上缀碧色华胜,令他惊艳的是,她上了淡淡的妆容,细致的五官更加出众:眉如黛,眼流波,鼻玲珑,唇点绛,耳垂珠。
这就叫惊鸿一瞥吗?
“怎么起得这么早?”温祁回过神来问。
“我们去凤凰山吧,还赶得及听投子晓钟。”
“啊?”才回过神来,又愣了。
晨曦初照,两人登上了凤凰山,投子寺落于凤尾,寺镇山巅。他们在寺门外止步。
“我们不进去吗?”温祁笑问。
“嘘,该敲晨钟了。”
咚晨钟雷雷,天地间烦扰皆沉寂,只剩这晨钟,涤荡人心。
“上方楼阁暂苕哓,频把金钟云外敲。隐隐数声天地晓,月明风细鹤归巢。”锦瑟沉浸在伴有震山钟声的圣境里,念起桐城八景的诗句。
锦儿到底是怎么了,是想开了吗?这样心无挂碍的神情,恍若不沾凡尘的天人,教温祁也抛却过往的种种不堪,追随她陶醉在震撼人心的祥和之中。
突然起了戏谑之心“锦儿你说错了,不是‘月明风细鹤归巢’,而是‘云破日出玉人笑’。”玉人,当然是指锦瑟。
锦瑟翩然回望,熹微晨光中,笑靥绽如夏花。
温祁痴了。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世上谁生谁死,谁来谁去,都不会改变每日晨钟破晓是不是?”锦瑟站立山巅,览尽凤凰山色,衣袂翩翩,好听的声音随风带到温祁耳畔。
“是。”温祁以为锦瑟在说碧瑶,他也希望她能尽快从失去碧瑶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没有了谁,都可以继续过日子是不是?”
“是。”
“好,你我都记着。”
“记着。”
云破日出玉人笑。
他们回到温家的时候,已是日暮。两人将桐城八景游览了个遍,尽兴而归。
行至锦绣小筑。
“玩了一天,累了吧?”温柔如他,总是春风细语,满眼宠爱。
锦瑟点头。
“今晚我让晴兰过来伺候,这丫头活泼机灵,你会喜欢的。”在提到晴兰时,见锦瑟神情未有不妥,温祁才迟疑地说下去。
“恩。”
温祁安心地抚了抚锦瑟鬓发“去歇着吧。”
“你,今天不留在小筑了?”锦瑟低语。
温祁惊喜地看她,她从来不会主动要求他留下。
“呵呵,傻瓜,我已经好了。放心回去吧!”锦瑟俏皮轻笑。
他低下头去暗自嘲笑那片刻孩子似的失态。
“走了。”心却不舍。
方转身,手被牵住。
目光顺着衣袖缓缓攀沿,廊下灯光淡淡落在那张俏丽容颜上,晕出朦朦幻境。她没有辜负这番梦境,倾身向前,递上绛唇,拂过白菊的馨香气息,在温祁姣好的唇畔烙下一枚轻吻。
就当着小筑一干家将和下人的面,还有当空一弯含笑新月。
温祁心如雷捣,这是重生后的锦瑟?是不是意味着,她接受他了。
他等到了。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