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已经飘落,随风。日月不舍昼夜,让爱穿越寒冬
如果,如果五年前她能及时走出赵伟丞的阴影,那么现在这幕天伦和乐的景象不知已上演了多少回。
黎羽纤望着眼前一大一小的身影,心中不禁生出无限感慨。只见清扬轻易地举起宁宁,将她架在肩膀上嬉闹着,此刻宁宁的兴奋娇笑声是她听过最动人的音乐。
三天、多么短暂的三天呀!只不过一眨眼,便已是最后一天;思及即将来临的别离,她几乎泫然欲泪。
这三天以来,清扬一大早便准时出现在公寓门口,接着陪宁宁吃早餐,陪她看书玩游戏。他的确是个完美又有趣的好爸爸,对宁宁非常疼爱,当她是心肝宝贝般呵宠若,看在她这个做母亲的眼里,都不免有些吃味。曾听人家说,女儿是丈夫前辈子的情人,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
中餐及晚餐,她总是亲自下厨,烹调温馨可口的家常小莱,一家三日围坐着一起享用。每当用餐时刻,她特别深刻地感受到“家”带来的温馨和幸福;毕竟在她二十六年的岁月中,她不曾体会、拥有过家庭的温暖。
用完晚餐,他一定会陪宁宁看卡通,然后帮她洗澡,在她人睡前说床边故事给她听,直到宁宁睡着后才离开。
无疑地,他确实将父亲的角色扮演得很好,但对她,他却像个刚认识的朋友般生疏有礼,两人之间仿佛横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黎羽纤心里充满了焦急和沮丧,她和他相处的时间只剩下这么一晚,而她有好多话必须跟他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若没将心里的话告诉他,她知道自己一生中都会存在着缺憾,活在对他的愧疚中。
因此,在这最后一天的晚上,当清扬照例在宁宁睡着后准备离去时,她鼓起勇气拉住他的手道:“清扬,请你再多留一会儿,我有些话要和你说。”她有些颤抖地吐语,拉住他的手不自觉地紧握。
他身形微微一僵,她的手握住他的瞬间,他的心跳便不受控制地狂猛擂动。
缓缓转过身,一触及她那双翦水秋瞳,他的黑眸瞬即闪动着复杂的幽光,仿佛心里正面临着天人交战像是经历了一世纪之久,又像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他终于点了点头,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走回客厅坐了下来。
黎羽纤愣了一会儿,旋即赶紧跟上前去。握紧微微汗湿的小手,她在他面前坐下,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平抚如擂鼓不休的心跳。这是她向他坦白倾吐内心世界的惟一机会,她必须消除他心中对她的怨恨不解。惟有如此,她才能真正释怀,让自己所爱的人憎恨,毕竟是一种悲哀的遗憾,她不要带着遗憾和他分离。
“清扬,虽然我们已经决定离婚,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真的爱你!”她屏气说出最难以启口的部分“也许你认为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对我而言却非常重要。”
谷清扬睨了她一眼,嘴角淡嘲地微扬“你留我下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话?”对于她真挚恳切的言语及神情,他并非没有感觉;然而,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她一句迟来的“我爱你”已经太晚了。
“请你听我把话说完。”黎羽纤赶紧又说,怕他就此扬长而去。
“我我知道这句话我早该在五年前就告诉你但那时候的我,对感情没有自信,再加上伟丞哥的事件,我更没勇气说出口。”
注意到他的脸色因提及赵伟丞而骤显阴郁黯沉时,她的心更慌了。她本能地移动身体坐在他脚旁,双手颤抖地握住他放在膝上的大手,急促地接着道:
“我知道你很不能谅解我为了伟丞哥的死而对你冷漠疏远,但我不是存心那样对你的。”她睁着一双交织着歉意与慌乱的大眼认真地、诚恳地注视着他。
“你知道吗?我虽是在孤儿院长大,但我并非一出生就在孤儿院里。”她突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话来。谷清扬微挑起眉,略带讶然地看着她。他从没听她谈起过自己的身世,从前,就算他问她,她也只是淡淡一笑,以沉默代替回答。而今,她却在多年后主动提起,他不由得凝神倾听。
“我是被外婆带大的,在我襁褓时,父亲便已离家出走,母亲则忙着赚钱,假日偶尔会回来看我。虽然父母不在我身边,但外婆很疼我,年纪还小的我,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直到,我六岁那一年,外婆生病去世”
轻柔的声音至此显得有些沙哑,微勾起的浅笑里浮上一抹淡淡的哀伤。
“然后,我便跟着母亲一起生活。虽然我们母女并不亲,但我心里很明白,今后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所以,我总是表现得很乖巧听话,就怕惹母亲生气。”
一边说着,她的眸光幽幽地飘向远力,思绪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
“有一天找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整条街上都充满了圣诞节的欢乐气氛,每家商店都布置得红红绿绿、缤纷灿烂,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圣诞老公公的模样。那一天,妈妈带着我到百货公司买衣服,那是惟一我跟母亲相处最久、也是我最快乐的一天。她给我买了漂亮的衣服,还给我买了泰迪熊娃娃当圣诞礼物。我真的很高兴很快乐只是,这份快乐没能持续多久”
她的声音突然低落下来,神情也骤然黯淡许多。
沉寂一会儿,她接着道:“吃完午饭后,母亲要我待在儿童游戏区等她,告诉我她买好了东西就会来接我,于是,我便傻傻地等,等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不知道等了多久.百货公司里的人都走光了,我心里很害怕,却仍不敢走开,只是蜷着身体窝在角落里继续等可母亲始终没有出现,直到里面的小姐发现了我的存在后来,我便被送进孤儿院。”
说到这儿,她抬头看他一眼,佯装轻快地耸耸肩,轻笑一声“很奇怪吧!都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我还记得那么清楚,那一年我才六岁呢!”
谷清扬静静地听着,心口一阵揪痛,他从不知道她有这么一段不堪的童年回忆。他为她心疼、为她难过,恨不能将她紧紧拥人怀里抚慰;可如今他该用什么样的身分和立场安慰她、怜惜她?
“这件事对我的影响极大,我的感情不知不觉变得很淡又很闭锁。”她继续往下说:“在孤儿院里甚至后来念书时,我不曾交过朋友,因为觉得没有必要!”说着,她突然绽出一朵温暖的笑花,美眸浮上一抹感激与庆幸“只有芸妮例外,她是惟一始终对我抱持着耐心与信心的人。”
她突地活锋一转;“告诉你这些事,只想让你明白我并非存心伤害你。”伟丞哥的死给我的冲击太大了,玉华姐的控诉更让我震惊,那时的我觉得自己对伟丞哥做的事,就好像母亲对我做的事一样。伟丞哥始终在身旁默默地照顾我、痴痴地等待。事后回想,我发现自己并非如自己所说的完全不明白他的心情,我只是不想回应,因为我认为自己早就失去爱人的能力。谁知道,我竟会对你动了心”
说至此,她白-的脸蛋微微红了起来,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停顿了一会儿,她才又接续道:“我爱上了你,却没顾及伟丞哥的心情,终究还是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他的死是我间接所造成我无法逃避内心的苛责,只要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伟丞哥,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心里很矛盾、很痛苦;因此,我不知不觉地想避开你,甚至排拒你、不敢再接受你的爱,仿佛这样做就能减轻心里对伟丞哥的愧疚感
她的声音渐斩低微,终至不可闻
过了许久,她缓缓收回飘忽的视线,微仰着头望着谷清扬,两人的眸光在交接的刹那凝住不动,空气中仿佛起了一股异样的气流,轻轻撞击着各自怦然跳动的心;瞬间,过去两人在一起的所有快乐与不快乐的回忆不约而同地回到他们的心中一幕幕清晰如昨地在他们脑海里放映。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在这一切已成定局时。”他突然开口问道,神情看似平静冷淡,声音却显得异常沙哑而紧绷。“这时候才来说这些又能改变什么?”为什么不早在五年前就将这些话告诉他!他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着,他一直以为她的冷漠疏淡是囚为她根本不爱他,她的心已随着赵伟丞死去!
她咬咬唇,勾起一抹苦笑“一开始我被淹没在沉重的愧疚感里,根本无法理清心里的症结。直到你离开了以后,我让自己慢慢沉淀平静下来,将发生过的一切细细回想一遍,这才惊觉自己那样对你只是愚昧地重蹈了过往的错误。这些话我藏在心底很久了,我想等你回来时,我要毫无保留地让你知道”她忽然顿了一顿,自嘲地轻笑一声“没想到已经来不及了!”
惊觉熟悉的泪意涌上眼眶,她赶紧低下头,避开他的注视,却也因此错过谷清扬冷凝黯沉的眼中,泛起一片醉死人的柔情。
“既然已经知道来不及了,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些?”他的声音轻柔中带着叹息。
黎羽纤纤细的身子微微僵凝,随即敛下眼眸淡淡地道:“我们这一分离可能永远再也见不到彼此,对你的歉意若不说出来,我会终生难安。”
“你随时可以到美国探视宁宁,谁也不能抹煞你是她亲生母亲的事实。”他深深凝视着她低垂的眉眼,有些干涩,胸臆间哽着一股复杂又难受的情绪。
“谢谢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美国听起来很遥远,如果我能去的话——”她霎时止住了话语,迅速瞒了他一眼,略微慌张地说:“我的意思是我一定会去的。”
谷清扬微皱眉,心下掠过一股不安。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另有涵义,神色也显得有些不对劲,他倏地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颚“你还有其他事情要告诉我吗?”
黎羽纤被他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猛抬起眼,一迎上他湛然深幽的眼瞳,她仿佛看见一抹熟悉的深情与怜惜,不禁怔忡失神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望着他俊帅的脸庞,她的眼眸不自觉地盈满柔情与眷恋,荡漾着一片水光迷离。她的视线痴迷地自他浓黑的眉缓缓掠过如深潭似的黑瞳,移至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丰润刚毅的唇
“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还怪我吗?”呢喃似的轻语逸出她微启的唇瓣。
他根本无法回答,他已沉醉在她迷离柔媚的水眸中,沉积许久的爱欲情狂瞬间爆发了开来。他的呼吸骤然变快,胸膛急剧地上下起伏,凝望着她的眼瞳也变得迷离深沉,下一刻,他已然控制不住自己,低下头猛地攫住她柔软的唇瓣
黎羽纤霎时间意乱神迷,失神了一瞬;他火热的唇碰触她的那一刹那,一股热流像流窜的火花在她体内狂奔。她浑身的神经都处在一种极端的敏感战栗中,异常的燥热直烧上她的脸颊
他的吻狂烈炙热得一如初始对她的深情眷恋,在这一刻,所有的前尘旧怨霎时烟消云散,他忘了这是他们相聚的最后一晚、忘了明日他们就要分飞,只想永远将她拥在怀里、掬在手心里怜爱呵护。
就在两人心呻迷乱。情难自己的时候,谷清扬的手机声突然响起,震醒了彼此狂乱昏眩的神智。黎羽纤乍然从迷离恍惚中回过神来,迅速仰出小手抵住比清扬的胸膛,一边仍止不住地喘息着。
谷清扬皱着眉痛苦地闭上眼,他的额头轻轻抵着她的,灼热的喘息轻拂过她耳际。再次睁开眼后,他眼里焚烧的火炬平息了许多,却仍残留着激情的影子。依然炯亮湛然的黑眸神情复杂地瞅着她,任凭手机声响过一阵又一阵
“你你的手机响了,可能是sally找你”她低垂着头,小小声、几近不可闻地提醒他。
他缓缓掏出手机,眼光却始终没离开她身上。按了通话钮,听到sally的声音,他幽黯的眸光不自觉地更沉了几分。
“嗯我待会儿就回去了。”简短地说了句,他随即结束通话。
黎羽纤咬咬唇,赶紧站起身来,心中虽然万般不舍,却仍强颜欢笑道:“很晚了,你该回去了,sally正等着你呢。”她不敢抬头看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谷清扬僵立着身子,双脚像生了根似的无法动弹。他发现自己不想就这样离去,方才那一刻,他清楚地了悟到自己爱她的心并未完全死寂不!或者该说他从未停止爱她。决定分离是因为他不想继续活在她不爱他的折磨里可,原来他错了,错在没能懂得她的心。但现在明白了又如何?这一切都已来不及他不能辜负sally,她是那么的相信他,他怎能违背对她的承诺。
望着黎羽纤楚楚动人的身影,他无奈又痛苦地咬紧牙根。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他在心里无声地嘶喊着。是她错了,抑或错的是他?他曾真正了解过她吗?为什么他们就这样错过彼此!
在这分手的前夕,他的心不断地;难以言喻的惆怅涨满胸口,回不了头却也无法带着一颗完整的心离开
=====
翌日,在等待谷清扬的时候,黎羽纤乘机好好跟女儿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她尽量以一个未满六岁的孩子能理解的言语向她说明她们必须暂时分开的原因。她没直接说出她和清扬离婚之事,宁宁还小,大人的事她还无法理解,多说只是增加孩子的恐惧与负担。当然,她也没提到她生病的事,只以工作繁忙为理由,要宁宁乖乖地跟着清扬到美国去。
“宁宁,你到了美国要乖乖听话,爸爸和sally阿姨会好好照顾你的,知道吗?”
谷心宁小脸微微一皱,扁着嘴“妈咪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我想等妈咪。”
黎羽纤疼爱地摸着女儿柔细的发,柔声哄道:“妈咪已经说过了,等妈咪工作结束后,就马上飞到美国找你,宁宁听话,做妈咪的乖宝宝好吗?”
谷心宁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妈咪你一定要赶快来找我喔!”
望着女儿那皱着眉认真严肃的小大人模样,黎羽纤不禁心一揪。离开宁宁是件非常痛苦的事,但她已没别的选择。手术后的结果不知道是好是坏,她不想让女儿陪她担心受怕,她得做最坏的打算。
正在冥想间,门铃声陡地响起,她随即回过神,走上前去开门。
谷清扬高大的身影旋即映人她眼帘,她微感讶然地瞠大眼,他的神态明显地憔悴,双眼里还布满血丝,仿佛一夜没睡好。
关上门后,她借故遣走宁宁。待两人坐定,她将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什什么时候回美国?”她试着轻快地问。
“明天早上的飞机。”
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声音显得异常低哑。
“那么麻烦你明天再来接宁宁,我会把她的东西收拾好。”
谷清扬只是点点头,没有作声,深幽的眼眸始终凝注在她脸上上瞬也不瞬地。
黎羽纤不自觉地被吸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忘了动弹,客厅内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也被遗忘,两人交缠的视线像无声的语言,传递着心底幽微隐密的真情。忽然间,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再度响起,惊醒了两人。
黎羽纤愣了一下,接着赶紧站起身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脸担忧焦急的朱芸妮。一看见黎羽纤,她开口便道:“羽纤,都已经过了五天,你怎么还不回医院?别再拖了,还是早点动手术吧”她一连迭声地说着,一脚跟着踏进客厅里,黎羽纤根本来不及阻止。
黎羽纤脸色庆白地看了她一眼,赶紧压低了声音轻声说:“清扬在里面。”
朱芸妮登时一怔,抬头一望,谷清扬正微眯着眼。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们。
“谷谷学长。”朱芸妮结结巴巴地招呼,毕业了那么多年,她还是改不过来对他的称呼。“你们在谈事情那我先走了。”她迅速看了黎羽纤一眼,转身就要走。一看到谷清扬,她就忍不住想说出羽纤得了脑瘤的事,但她答应了羽纤不将这件事告诉第三者,就连书安她也没让他知道;所以,现在她只好赶快闪人。
“别急,我也要离开了,我们不妨一道走吧!这次回来总遇不上你,刚好趁这时候聊一聊。”谷清扬出乎意料地道。
朱芸妮睁大了眼,不知该如何反应。半怔愣的她还未回过神来,便让谷清扬技巧地带出了门外。
黎羽纤赶紧跟到门口,清扬该不会听到了芸妮刚刚说的那些话吧!她担忧地和朱芸妮交换了一个眼神,才对谷清扬道:“明天我会带宁宁到饭店去,你不必再跑一趟。”
目送他们离去之后,她的心里仍有些不安。她不能让清扬知道她患了脑瘤。除了无法忍受他的同情之外,她不愿让他看到她昏迷或者失明的狼狈模样,她到底只是个平凡人,总希望能留给自己深爱的人一个美丽的形象与回忆,而不是苍白无生气的模样。这种想法虽然很庸俗,但却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感受。
明天只要再...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