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认识——”
“只是想认识?这么简单的话,怎么不请叔叔婶婶找人安排一下?”凯茵没有其它姊妹,父母亲把这个掌上明珠捧得比天还高。
“要是能安排就好了,爸妈老是安排我和莫名其妙的男人相亲”
“不是自己喜欢的男人,当然觉得无聊。”梁欣欣恼了。“一样是梁家出身的女儿,为什么我就得在公司里忙得要命,你却烦恼相亲太无聊?”
“我也很忙呀”她忙着打探与计划和潘天柏相遇的各种机会。
梁凯茵笃信机会是自己创造出来的,而眼前要做的事,就是努力让潘天柏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梁欣欣拗不过她,最后还是带她参加“湾区菁英会”成功地将她介绍给潘天柏。
那是个初冬周日下午,某间五星级饭店的贵宾包厢内,大约有二十多人参加聚会,梁凯茵穿着一套白色毛料的及膝洋装,搭配镶满银色水钻的娃娃鞋,一头长发卷成大波浪,极力让自己看起来优雅又甜美。
梁欣欣带着她四处打招呼,绕来绕去,终于绕到最佳男主角的身前。
“欣欣的堂妹?”潘天柏微微扬眉,薄唇漾着轻笑。虽然身为菁英会召集人,但实际的联络运作另有他人代劳,因此他对于梁欣欣的堂妹丝毫没印象。“也在湾区念书?”
“不,凯茵一直待在纽约,因为刚回台湾不久,没什么朋友,所以干脆带她一起来,想让她多认识些上进青年——”梁欣欣自认编了个不会被拒绝、超级完美的理由。
“例如像我们?”他笑了,俊逸的脸庞多了分玩笑意味。
“呵呵,当然啊!”梁欣欣笑着,没忘记今日的重要任务,极力向潘天柏推荐自家堂妹。“凯茵目前在梁氏基金会里担任特助,如果学长有空的话,找个时间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嘛!”
“好啊——”他还没说完,便被另一票人的嚷嚷打断。
“潘副总,别只顾着和美女聊天,把我们这些兄弟遗忘在墙角,痴痴等着!”
“这群人还是一样吵。”潘天柏哂笑,长臂指向那桌男人,无可奈何地道歉。“下回有空再找个时间吃饭,我先失礼了。”
“上进青年?这些上进青年?!”梁凯茵难以置信地低嚷着。眼看大好机会被莫名打断,梦中情人迅速离去,她只能瞪向喧哗热闹的角落,心里难过极了。
“瞧见了吧?像学长这种钻石级的人物,根本很难掌握——”
梁凯茵不语,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他。她看见他不知说了什么,还伸手拍了拍身旁会员的肩,众人群起欢呼嘻笑了起来。
堂姊说的没错,他是钻石级的菁英,高大的身材维持极好的线条,不瘦弱也不过分壮硕,令人难以忽略的是那与生俱来的雍容气度,在人群之中就像是天生领袖,让所有的人都想靠近他。
接下来的每次聚会,她从来没有错过,但潘天柏似乎对她并无特别兴趣,他身旁总是围着很多人,每回遇见,只是对她点头、微微一笑便被簇拥着离开,根本没有机会单独相处。梁凯茵只能佯装若无其事地和其它人谈笑聊天,顺便从中多少探听潘天柏的消息。
对她来说,无论是菁英会或其它社交活动,即使只换得一个公式化的微笑也好,她不愿放弃任何可能的机会。
终于,期待中的机会来了。
某次和母亲一同出席“兆邦集团”基金会举办的慈善义卖,梁凯茵才知道原来父母亲其实与潘家二代算是相识,母亲还带着她向潘天柏的母亲打招呼,潘夫人似乎对她印象极好,笑咪咪地与她交换基金会运作的心得。
基金会向来是大型企业用来节税与堆砌形象的必要组织,潘家可观的家产与事业规模堪称是全台排行十名内,自然依例创设“兆邦慈善文教基金会”由潘夫人出任董事长。
一方是金融界龙头,一方是纺织界大老,家世背景可谓门当户对,双方均有单身又逢适婚年龄的子女,自然有热心人士想撮合好事——
相亲的前一晚,梁凯茵几乎整夜难眠,不断想着如何让潘天柏一眼就爱上她,还要博得潘家长辈的好印象。因此从发型、彩妆到服饰,她仔细打点每个细节,终于能完美赴宴。
“欣欣的堂妹?”当潘夫人向他介绍她时,他剑眉微扬,瞅着她淡笑。
那抹好看的笑像是顶级白兰地,让她未饮便醉了。那一刻,她的心跳早已飙破一百,整个人慌乱极了。
“我、我是凯茵”她只记得要说出自己的名字——绝不能让他老是唤她“欣欣的堂妹”
“梁小姐你好,我是潘天柏。”
客气的招呼用语,让她满腔的爱慕和慌乱失措陡然冷了下来。
听起来“欣欣的堂妹”还显得热络亲近些!
这就算了,接下来的晚餐时间里,男主角不但没有多看她几眼,甚至只顾着和她父亲讨论纺织品市场的现况,好似今晚根本是来和父亲开会,对这场相亲宴的女主角毫无任何兴趣,完全没打算和她说话。
这场摆明是相亲的饭局可说是她的最后机会,如果无法让他对自己留下美好印象,并且往感情路线发展的话,她的梦想恐怕就要划下句点,再也难以实现了
眼看晚餐就要结束,她沮丧极了,闷闷喝着饭后咖啡,精致的甜点一口也吃不下。
该主动开口吸引潘天柏的注意吗?她犹豫着,思绪却被准备起身离去的潘父打断。
“我和内人还有点事先告辞——”
“我们也得走了。”梁家父母也要离席。
要走了?就这样?不——梁凯茵急着站起身,粉唇微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凯茵,”潘父回过头来,见着她也起身,连忙说:“现在才九点,对你们年轻人来说时间还早得很,让天柏送你回去吧!”
“是啊。”潘夫人接话,笑着对儿子说:“送凯茵回家,顺便聊聊,嗯?”
潘天柏也起身点头称是,一群人一起走出包厢,他与梁凯茵走在最后头。
这算是给她最后一搏的机会吗?梁凯茵想哭又想笑。
离饭店停车场还有点距离,潘天柏让她在门口等着,她赶紧冲去洗手间,用最快的速度把妆又仔细补了一遍,才优雅地走到饭店门口。只见一辆崭新发亮的黑色轿车已在门口等候,她一惊,连忙奔上前,门房见状立即为她打开车门,她不假思索便坐了进去。
车内,完全陌生的驾驶瞠目结舌地望着她,梁凯茵才知道自己搞错了。
她连忙道歉赶紧退出车外,却发现他的车子紧跟在后方,她清楚看见坐在驾驶座的他一脸冷然。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他面前丢这种脸?她内心不住哀号,可还是硬着头皮走向他的车。
“对不起,我上错车了”她一上车就老实道歉。
“怎么?比较喜欢前面那辆车吗?”潘天柏瞅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握着方向盘,嗓音听不出真实的情绪。
梁凯茵怔住,心跳快得简直要蹦出来了。她该怎么说?是要放软音调,撒娇地以“其实你的车比较舒适”带过?还是郑重解释是因为彼此还不熟、她又非常紧张,所以才会
无论要采用哪一种说法,她已经窘得脑袋一片空白,脸颊一路热烫到耳根,粉唇几度微掀又合上,连事先准备好的话题也烟消云散了。
男人一路只是沉默,接了几通电话,也是简短地结束通话,听起来公事公办,淡漠至极的语气让她也没勇气开口说话。
她沮丧得不敢望向他。直到车子抵达梁家门口,她赶紧道谢后下车,看着黑色大车毫不迟疑地掉头就走,她的眼泪也瞬间落下了。
这么丢脸,一定是被判出局了
相亲过后连续几天,梁凯茵都是肿着眼皮去上班。
这天早晨,她正准备下楼吃早餐,却被父亲唤至书房。
“小茵,今天早上潘副董托人来家里一趟,说是天柏想和你以结婚为前提正式交往,你觉得如何?”
“以结婚为前提正式交往?”她讶异得竟然有些结巴了。“爸,您是说潘家潘天柏?”
梁父笑睨着女儿。“没错,前几天和潘副董一起来,与我们在饭店吃晚饭的那位——他明明还送你回来”
“我、我知道”心跳好快,不只脸颊,她感觉自己全身都热了起来。
“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觉得潘家这孩子不错,潘副董夫妇又好相处,家世背景更不用说,绝对够资格。当然,一下子要谈结婚是太快了些,所以才让你和他先认真交往一阵子看看。不过,我听欣欣说,其实你们之前已经认识——”
“爸。”梁凯茵难以置信。“您确定是潘天柏吗?”
“难道我还会弄错?误会是潘家其它孩子吗?”梁父又好气又好笑。“到底如何?总得说个意见好让我去答复人家——”
“爸”她怔怔瞅着父亲,话未说,眼泪竟然滚了下来。
那个男人竟然愿意给她机会,以结婚为前提正式交往?
梁凯茵反复确认数次后,一个“好”字硬是梗在喉间发不出声来,只是落下欣喜的泪。
说是正式交往,其实也不过是一起吃过几次饭,陪他打了几场小白球而已,但两人的事已经在上流社交圈传得沸沸扬扬,众人盛传潘家即将与梁家传出喜事。
梁凯茵不在意八卦怎么流传,尽力在每一次得来不易的约会时讨好潘天柏,即使不知他究竟是怎么看待这段刚起步的感情,但她几乎用尽心力,只为走进他的心里。
也许真是傻人有傻福,某一晚,潘天柏送她回家,她正要下车,忽然被他拉住——
“我想我们差不多该结婚了,你觉得呢?”
“结婚?”她坐回车里,怔怔看着他。
他拉起她的柔荑,在纤细的无名指上比了比。“你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梁凯茵看着他修长的指圈住她的,一时间,眼眶蓦地热了起来。
瞅着他许久,她终于说话了,向来甜美的嗓音竟然微微颤抖。“都好”婚事底定,潘家与梁家皆是豪门望族,在历经半年的精心筹备后,两人赶在潘家老太爷大寿前举行结婚典礼。
婚礼筹备期间,除了试婚纱、挑婚戒,她与潘天柏单独相处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当时他已是“兆信”银行的副总经理,也是潘家第一接班人选,工作与应酬的繁忙是理所当然,她不以为意,总想着只要能和他结婚,感情可以待结婚后慢慢培养,她一定会做个完美的妻子。
婚礼那一天,她被难以计数的镁光灯闪得睁不开眼,只好紧紧挽住身旁男人的臂膀。虽然隔着高级布料与手工精制的礼服,但她仍能感觉那臂膀的结实与力道。
婚宴上,她完全不记得自己见了哪些达官贵人,不记得有多少掌声和赞美,只知道这个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始终让她紧紧攀着,有时不小心松开,他便主动伸手拉住她,大掌将她略凉的小手包得很紧,让她的心好暖、好安定。
这将是她往后要共同携手走过人生的伴侣,这个男人曾经是她的梦,想不到,她真的美梦成真了——
但是,美梦成真了以后,不代表一切就像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永远幸福美满。
梁凯茵站在更衣室里,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但望向右侧那属于丈夫的衣柜,忽然怔愣了起来。
这时,放在卧室里的手机正好响起,她走过去接听。
“少夫人——”
“赵秘书吗?叫我凯茵就好。”她认得声音,来电的是潘天柏办公室的资深秘书。
“不行,我得照规矩才可以。”电话那端急着提醒。“少夫人,今晚在君华饭店二楼的江南厅孔雀包厢——”
“我知道。”
“司机会在五点半准时过去接您,潘总目前还在开会,到时候直接与少夫人在饭店大厅会合。”
“我知道。”她的嗓音很温柔。“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准时的。”
“另外,下周三晚上富国建设集团的执行长举行婚宴,潘总的行程尚未完全排定,一旦确认后,我再与少夫人联络——”
“好的,麻烦你了。”
挂上电话,她唇际浮上一抹涩笑。
以往,丈夫总会邀她一同参加某些宴会或派对等活动,有时是直接打电话与她确认时间,有时是夜归时再仔细告知。
但不知何时开始,他不再亲自开口要求两人共同出席社交活动,而是透过特助或秘书转达,再由司机送她至指定地点与他会合,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她不得不怀疑结婚至今,自己是不是已沦为他的社交工具而已
新婚初期,潘天柏偶尔会准时下班,但随着他升任“兆信”银行总经理后,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甚至出差三周而不曾踏入家门。即使回家,他也很少和她深谈什么,总是窝在书房里继续忙碌,若是回到卧室,却是迅速封住她的嘴,尽情行使身为丈夫的权利,直到两人筋疲力尽为止,让她丝毫没有说话的机会。
她很想好好和他说话,说天气,说娱乐八卦,说彼此的心事,总之,说什么都好——至少比什么都不说来得好。
这疏离、无法靠近的婚姻生活,让她无法理解也难以探知丈夫真正的想法。
她只能默默观察他的生活习惯,细心记录他的喜恶,甚至从旁人、从各种对外的场合里慢慢认识自己的丈夫。
因此,比起待在安静的家里,她其实更喜欢和他一同出席社交活动,因为他会对外介绍她是他的妻,笑容充满深情,她可以理所当然地握着他的手,可以顺势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偷一点他的亲密与体贴。
竟然只能在那样的时刻,才能真实感受丈夫的存在
这是她想要的婚姻吗?
一年多过去了,她无法继续假装无知,不能不承认,这已经距离她的梦想太远。
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