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身体接收到熟悉的讯息,叶歆桦惊惧地缩起了身子,在桑予晨靠近之前脆弱地闭眼等待预期的疼痛降临。
彷如过了一世纪那么久,未等到“痛”的叶歆桦心生疑窦地抬眼,恰好惊见一张放大十倍的深刻五官。
叶歆桦佁住,忙不迭地吞下哽在喉头的惨呼。“太好了,烧已经退了。”桑予晨庆幸一笑,移开了自己的脸,递给他拧吧的毛巾。“来,擦一下脸,清醒一下。”
叶歆桦迟疑着,终究没有伸手接过来。
一是因为怀疑,二是因为刚才喝水已经花光了他所有气力。现在的叶歆桦,真实地领略到所谓的“身不由己”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
“他刚清醒,连蚂蚁的力气都比他大。”沈雩枫“尽责”地报告状况,一张嘴凉凉地嘲谑。
这个女人的嘴巴实在是不怎么讨喜。叶歆桦聚起双眉,苍白的脸庞困窘地皱成了一团。
“别在意,她习惯这么说话。”桑予晨苦笑着安慰。“来,闭上眼。”
叶歆桦难得地顺从,任桑予晨替他拭去脸上的汗水和污垢。
“好了。”
呼
如释重负地吐息,叶歆桦觑了一眼正在洗涤毛巾的桑予晨,怀疑自己是否应该说一句“谢谢”?
“嗯哼。”沈雩枫暧味地低吟。不错不错,这个小表的个性差劲归差劲,一张脸长得倒是挺养眼的。
大概是因为沈雩枫诡谲的眼神,叶歆桦不由得浑身战栗了起来。
“肚子饿不饿?”桑予晨探问。
啊?
“空腹吃药对身体不好,先吃点东西好吗?”瞧叶歆桦意会不及的模样,桑予晨了然一笑。“何况你睡了一整天了。”
一整天?叶歆桦又是呆楞。
“好啦,少在那里碎碎念、碎碎扰人,进厨房去!”啧,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为什么可以婆婆妈妈到这种地步啊?
桑予晨无奈一笑,却不忘交代:“好好休息。”说完,他按照沈雩枫的意思,乖乖离开了房间。
将闲杂人等赶出去之后,沈雩枫好整以暇地叠起二郎腿,审视着眼前仍旧茫然的叶歆桦,伸手招了招,活似在招魂。“喂!小表。”
小表?这女人愈来愈不懂什么叫客气了。“我不是小表。”叶歆桦蹙眉,漫不经心地左右扫视这个极端陌生的空间。
“看够了没?”啧,漠视她啊?
“暂时是够了。”好痛没想到起身竟是如此困难。他真的睡了一整天?
注视着叶歆桦困惑的脸,沈雩枫笑笑,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你到底几岁?”不屈不挠,巾帼英雌不让须眉。
“我说了和──”下面的语句止于沈雩枫横亘在眼前说“不”的手掌。
“小表,别打算撇清关系,寄人篱下就必须认命。”顿了顿。“几岁?”这回用的是充满威吓性的语气。
叶歆桦相信自己再不懂得察言观色,眼前这名难缠的怪女人,肯定第一个把他拎起来丢出去。
“十──”他停顿一会儿,急忙改口:“二、二十岁。”
“二十?!”骗人!“看不出来。”她碎碎念。
废话,看得出来才有鬼。他还有三年的时间差距呢。
不过这辈子第一次撒这么唬人的谎,叶歆桦不觉绷紧了神经,因为沈雩枫低忖的模样而忐忑了起来。
“喂。”过了半晌,沈雩枫呼唤连连失神的他。“你是大学生?”二十岁,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大学生了。
“不是。”他已经辍学很久了。
“没考上?”
“算是吧。”叶歆桦顺着沈雩枫的意思掰下去。说真的,他不晓得自己考不考的上,因为他从来就不曾考过。
沈雩枫皱眉。算是?这小子的回答实在没什么诚意啊她又唤:“小表。”
“我不是小表。”叶歆桦反驳,像是有了怒意。
沈雩枫瞟他一眼,大人有大量地妥协道:“好吧,那大鬼。”
大、大鬼?叶歆桦结舌。
沈雩枫睥睨他。“只有小表才会拘泥在那些无意义的称谓上。”何况她好歹也二十八了,叫一声小表绝对不是占他便宜。“你这个样子该不会是离家出走?”
一针见血!叶歆桦呼噜一声,似乎是被口水呛到了。
“看来我猜中了。”
是说现在的年轻人没路用得很,活到三十岁依然靠父靠母的更是大有人在,又遑论是二十几岁的“无业游民”?可笑的是,那些家伙靠别人吃饭已经很丢脸了,居然不许别人提点他的没出息,一旦有人触及他的伤口,又会故作清高地摆架子,真是怎么想怎么欠扁。
叶歆桦咽了口口水。“是又怎么样?”
“没怎么样,纯粹问一问罢了。”沈雩枫耸肩,接着换上一副“你是白痴”的眼神睥睨他──“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脑袋啊?”她突然开骂。“再愚蠢的人也知道下雨要撑伞,更何况你还是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好歹要准备些吃的、用的吧?有钱能行遍天下,他这样子“无事一身轻”可能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好死不死在台风天离家出走已经很白目了,身上连个证件什么的都没有,你晓不晓得这样很麻烦?!”
“我忘了。”
“你、忘、了?!”沈雩枫瞪大了眼睛,差点没有跳起来。老天爷,她竟然捡了第二个笨蛋回来?“你是不是在找死?”
“我没有。”
“你没有?”呵,好冷的笑话。“不是找死会因为下雨不撑伞、不避雨而发烧到三十八度,差点转成肺炎嗝屁吗?”
“我──”
瞧他羞窘难当的反应一眼,沈雩枫的闷气多多少少消了一点。
“小表。”她停止了喳呼。随她高兴吧。叶歆桦放弃了抗辩,仅仅以着无精打采的眸光睇向她。
“你想不想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叶歆桦露出了怀疑的眼神。
沈雩枫受不了,大叫一声:“回家!”啧,还以为予晨一日不出关是为什么,原来是为了一棵楞木头真是浪费她的好奇心啊“不想。”久久,叶歆桦闷闷地回答。
自己早已经无家可回了,不是吗?
那种地方不是,他的家。
叶歆桦暗暗握了握拳,抑止住胸口翻腾的苦涩情绪。然而在瞅见一脸夸张的沈雩枫之后,紧抿的唇线不觉悄悄扬了扬。
说实在的,这个女人奇怪归奇怪,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尤其是那个千变万化的表情,令他不由得松懈了一开始的戒备。
“唔”没有留意到叶歆桦的心情,沈雩枫沉思了晌,又问:“那,你要不要留下来?”
“留下来?”什么意思?
“我们店里刚好缺人手,你可以留下来工作,我保证包吃又包住。”
叶歆桦结实地傻住。坦白说,他压根儿没想到这种天赐的好运会降落在自己身上。他很清楚自己不曾烧香拜佛兼祈愿。
“我是陌生人。”叶歆桦猜疑。好心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小表有什么好处?即使真的缺人也可以用雇的,何必包吃又包住,做不划算的赔本生意?
沈雩枫霍然起身,天外飞来一笔:“你叫什么名字?”
“叶叶歆桦。”奇怪,不是刚刚问过了?
“很好,我是沈雩枫,你可以直呼我雩枫没关系。”她审视叶歆桦不甚苟同的脸色,补充道:“当然,要是嫌太亲昵的话,你可以加一个姐字。”
“然后?”
“然后,外面那只是桑予晨。”她指了指门扇,毫无道理地牵拖。“把你捡回来的人。”
捡?那个男人?叶歆桦清亮的瞳眸染上不解。
沈雩枫大方解惑。“是他发现了你,顺便看顾了你一夜。”
“喔。”叶歆桦点点头。可是他还是不懂她的意思啊。
傻子啊!沈雩枫忍不住翻起白眼。“我知道你姓啥名谁,你也知道我何许人也,这样──我们还是陌生人吗?”
“应该不是。”若单纯以“陌生人”这个字面去解释的话。
“那不就得了?”还好还好,孺子可教也。“要不要留下来全凭你的意愿,我其实无所谓。”毕竟有这个打算的人可不是她。
“可是”叶歆桦还在挣扎,因为他需要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她稍嫌无力地俯望着他,思忖片刻后,给了叶歆桦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有一就有二。”她说,随即抛下一脸呆滞的叶歆桦,潇洒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踅出了房间。
有一就有二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