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在记忆里的碎片

我父亲的大发现了。

    相对于芙子蔓和刺芨来说，蔼草就显得高大壮实多了，往往需要用镰刀去割，割下来一大把后，放在太阳底下滩开了晒干，再把叶子捋下来，用手揉碎。蔼的叶子里有很长的纤维，即使揉的再碎，它也不会掉渣。揉到一定程度后，父亲就把他盘到炕头前的地上，用火点着一头，它就缓缓地燃起来，释放出袅袅娜娜的青烟，闻着很香，整个晚上就没有蚊子来骚扰家人的睡眠了。

    捋掉了叶子的蔼草杆，父亲会拿去送给邻居大妈，大妈照着父亲的说法，把蔼草杆放在牛棚里点着，那不浓不淡的烟，会把牛蚊子和苍蝇都赶跑。

    蚊子疯狂的季节里，有几年的时候，雨水很多，一下就是十天半个月，孩子们闷得慌，就有大孩子想出在雨天里能做的蛮有趣的事。

    大家都提着担笼，穿上胶鞋，家里有大塑料袋的，就把塑料袋的一个角窝进去，和另一个角重叠起来，成为一个帽子，戴在头上，也就遮住了大半截身子的雨，不过孩子们多用的是蛇皮袋，照着那个方法窝成帽子，披戴好后，在大孩子的带领下就朝着苜蓿地出发了。

    那时候的苜蓿是用来喂队里的牲口的，因此，一大片的苜蓿地就由一个专人搭着棚在那里看管，防止村民偷割。

    苜蓿地的边上是半人深的壕崃，野生着一些嫩绿的或腐朽的植物。因为长时间的阴雨天气，腐朽的植物旁边会长着一些木耳形状的东西，大孩子们说那是地软，很好吃的。大家就在雨地里埋头找地软，看苜蓿的人见此情形，就进棚睡觉去了。

    这时，目标马上转移，我们回身奔向苜蓿地，用手撅着苜蓿放进担笼里，然而很快，我们被看苜蓿的人发现了。看苜蓿的人是我门中的五爸，性格内向怪僻，说话唯唯诺诺，又固执地很没道理，我一向都不喜欢他的。他出了棚朝我们奔过来时，孩子们赶紧就跑，可年纪最小的我又穿着大人的胶鞋，在泥地里竟然摔倒了，就很轻易地被五爸抓住，他一手提着我的担笼，一手紧抓着我的胳膊，要把我交给大队，我很害怕，就一口一个五爸叫着，他还不肯放过我，直到我哭着并流下了很多眼泪，他才板着脸放了我。从那之后，我再也不叫他五爸，而过了两三年，他得了重病就死了。

    （三）我的小学老师

    陈谷娃是我小学一年级的语文老师，除了她的名字让人很难分出性别她的肤色比较白皙外，她的长相和绝大多数农村女人一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谷娃老师梳着两条很粗的麻花辫子，大脸盘上一双小眼睛，但没有近视，因此看上去倒也亮晶晶的，很有神，只是那个大蒜头一样的鼻子让她的整个脸部超出了女人应有的秀气。

    谷娃老师的普通话说得特别好，这让我在喜欢学说普通话的同时也喜欢上了她。

    那时候，村里没有幼儿园也没有学前班，所以，小孩子们从肆无忌惮无拘无束的玩耍一下子过度到正规的学习状态是很有些困难的。

    为了能让同学们专心学习，她让大家朗读的时候尽量大声，并说谁的声音最大，学期末就可以戴上红领巾，这个诱惑一样的承诺让我很动心，在我幼小的心里认为，戴上红领巾不只是一种光荣和自豪，更重要的是在我身着哥哥穿过的蓝色或灰色或黑色的衣服上是一种美丽的点缀。这个动心让我开始以全班最大的声音朗读课文，而且正确的发音得到了谷娃老师的多次表扬。

    学期末的时候，我戴上了红领巾。谷娃老师却不在给我们带课，听说她结婚了，嫁到了外村，给那个村子的娃娃们代课。

    半年过后，当我还在怀念谷娃老师的好听的普通话时，有消息说，陈谷娃离婚了，男方因为谷娃不跟他咽不下这口气，领着一帮人来谷娃家闹事，并把屎抹在谷娃家的大门上。

    直到现在，再没有任何关于谷娃老师的信息了。

    接替谷娃代课并一直把我们带到三年级的老师叫芳莲。相对于谷娃老师来说，芳莲老师就显得秀气点了，不过她有着高颧骨的瘦削面容是怎么也抵不上她的名字的美丽的，而她讲的普通话简直对普通话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同学们的兴趣也因此逐渐降低下来，后来我们听到的就是纯粹的农村话了，这也比那所谓的"普通话"好听。

    二年级的时候，同桌的男生在桌子中间用粉笔划一道界线，我的胳膊肘要是越过了那条线，就会受到他胳膊肘的攻击，而我尽量不去触那条线时，他又把线朝我这边划，故意扩大他的地方，挤小我的地方，以此达到"欺负"我的目的，这样的"欺负"就是在上课的时候也不例外。我多次给芳莲老师说，她就是不管，也不给我换座位，我知道，那是因为同桌的爸爸是我们的数学老师，于是，老师不能主持公道的日子里，我被同桌欺负时，只能趴在桌子上哭泣。

    后来，我就告诉了数学老师，数学老师斥责他儿子不要欺负我时，芳莲老师看着哭红眼睛的我冷冰冰的说，"成天光知道哭"。这句话激起了我的仇恨并引发了我无畏的"反击"。

    一次上数学课的时候，同桌又开始欺负我了，而正在讲课的他的爸爸却对眼皮底下第一排的我们之间的"小动作"无动于衷。我第一次站起来想引起他的注意，他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我第二次站起来，直接跟他说同桌老捅我的胳膊肘，数学老师又看了我一眼，这一次的眼神明显很不高兴，却什么也没说，我的"仇恨"就涌上了心头，再也不想听课，撅着嘴，翻着眼睛，一抬胳膊猛地把挨着我课桌的讲桌上面的粉笔盒和教科书全部扫到地上，然后大声说，"你娃欺负我你为啥不管？"数学老师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声音吓了一跳，怔了几秒钟，看着我，依旧不吭声，随后俯身捡起地上的书和散落在地上的被摔的长长短短的粉笔，那一瞬间，我有点后悔，想过去帮着捡，可最终还是倔强的站在那里没有动。

    那次的课堂事件之后，同桌再也不欺负我了，而芳莲老师却对别人说，"斡女子歪的很"

    很久以后，我上了高中，偶尔回家听母亲说，芳莲可怜的很，她丈夫和村西头的一个媳妇在一起长期鬼混，地里的活也不干，一回到家就打芳莲好多回都打得芳莲满身是伤，最严重的一次把芳莲的腿都打断了，我说那咋不离呢，母亲说娃都那么大了，女人总是在娃心上不成。

    再后来，芳莲老师的丈夫和那个女人跑了，芳莲老师的女儿出嫁了，儿子当兵了，她就一个人守在家里，那时也就刚刚五十岁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