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大半天,做足了准备迎接那个明明在南京有别业还非到五行庄混日子的四王爷,谁知京城一道密令下来,四三爷便被召唤回了京城,来五行庄自然成了口头承诺,大家也乐得轻松。
丁厨子在柱子后闪闪躲躲,一路跟着洛九儿,眼看就要到庄门口了。这寡妇又要去做什么?
自从那晚寡妇无意间叫出了她的名字后,丁厨子就觉得这寡妇诡异得很,观察了几天也没见她有什么特别的行动,倒是自己因为老歪个头偷看她,弄得脖子酸。这寡妇,到底有什么古怪?
停停停眼见走到大门忽又折回身的寡妇,丁厨子连进整个躲到柱子后面。
洛九儿好笑地瞅着柱子后的那一片衣角,也不拆穿。望休一早告诉她,说婆婆叫她回家一趟,她原本是告了假的,走到门口却总觉得没劲,又折回来。
每次回家见了婆婆,她总觉得像和人大战一场那么累;别人知她以前呆傻,总不会和她绕圈子讲话,偏婆婆,总叫人琢磨不透。原本过了丈夫的忌日,再回家就等新年了,她还暗自松了口气,但婆婆突然叫她回去她想不出缘由。
懒得原路返回弄得丁厨子难堪了,她折身朝另一条路返回厨房,回去见婆婆的事,就是明天也来得及的。
这条路的确也是可以到厨房,不过她来五行庄三月余,仅走过两三次,凭着记忆走不多久,很不意外地迷路。
在五行庄迷路很正常。
天地万物都存在着金、木、土、水、火五种属性,称之为五行。而五行之间又有相生相克的关系,相生为: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相克则为: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如此循环不断,生生不息。五行庄便得名于此。而庄内的建筑,则依据五行八卦阵而建,莫说她一个新人庄不多久的笨人了。就是换作待了好几年的家丁,若悟性低些,迷路都是正常的。
这样安慰自己,她低着头慢慢朝前走。若见到了人,总能找到回厨房的路的。不过,心里也小小地懊悔,早知道刚才不顾及丁厨子的面子了想想,那只会鸡猫子鬼叫的厨子什么时候为她着想过啊!
而当面前出现一双黑色布靴时,她露出了浅微的笑意。果然遇到人了。
一抬头,看清来人,笑容有些不自然的小小抽搐——是楚送月。
“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楚送月原本也是挂着微笑的——他几乎每天都是带着笑容的,不知怎地,对着这寡妇,尤其是这寡妇脸上那虚伪的笑容,他怎么也笑不出来。那寡妇的笑,真是虚伪得刺目!尤其她出现在了这里。
“我”洛九儿看他收敛了笑容,心底松了口气;看不到他眼里的桃花灿烂,自己的鼻子会轻松很多“我原是想回厨房的,不想在这里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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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楚送月提高音量,仿佛她在说谎一般;觉得自己反常了些,又将音量生生压了下去:“你就算迷路,也不该走到这里来的!”
这里完全是和厨房相反的方向。
为什么不该走到这里来?
洛九儿抬起头,不解地四下一望,这才发现回廊两边花木扶疏,竟是大片的梅林。此时正值初冬,井非腊梅怒放时节,枝头上仅是三两朵黄色小花羞涩吐蕊.间或偶尔的阵阵凉风,送来腊梅的淡淡芬芳。
“这里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楚送月冷冷地说道。
她懊恼地一皱眉,怎么会走到这里来的?一定是在前面走错了方向。她一边偷偷看楚送月冷淡的表情,一边不着痕迹地朝后面退了几步,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保命比较要紧吧?
上次,她不过是和望休在门外徘徊一会就回去了,那时不知道厉害,但在府里待的时间长了,自然知道这里是五行庄闹鬼的地方,还是“如眉”小姐的葬身之地。虽然,听说如眉小姐在那场大火中被烧了个干净。
真是蠢啊!她为什么好死不死地走到这里?
“我我这就回去。”晦气!晦气!她心中念叨,偷瞄着楚送月不太佳的表情,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
分明感到那对桃花眸凝注在她的脊背,但他没出声唤她,是不是代表她可以逃过一劫?听说去年隆冬时节有个家丁误闯了这里,又偷摘了两朵梅花,结果在三九寒天被杖责五十,然后衣衫单薄地被逐了出去。
不过是葬了个女人在此,不过是偷了两朵梅花,何必搞得这么严重?这主子,表面一团和气的样子,其实倒是个狠角色。
她不过是误闯到这里,应该不会那么惨吧?举起袖子擦擦冷汗
“慢着。”
两个字成功将她钉在地面上。杖责五十?哎哎哎,已经感觉到疼痛传来了。怎么办?
“爷有何吩咐?”不敢回头。
“你在害怕?”楚送月冷冷地望着她的背影,忽地扬起一抹邪魅笑容。
“没没有的事。”可恶,分明听出了他的声音里没有怒气,但为何用这种口气?耍她吗?难道是为了报她偷躲在他床底睡觉的事?抑或是为了上次去媚仙楼她比较被艳雕姑娘重视的事?还是丁厨子飞刀不小心伤到他?
这样一反省,自己都觉得汗颜,怎么一不留神竟然结了这么多梁子?
“回头。”他言简意赅。
她慢吞吞转身,目光朝他腰身两侧望去,背着手的?不知道他伤好没有“爷有何吩咐?”还是老话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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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看他白衣的下摆动了动,啊朝她走过来了。她连忙退两步,苦着脸,满脑子杖责五十
楚送月忍不住冷冷笑道:“你胆子不小。”
胡说!她胆子明明很小。心里悄悄辩解。
“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轻声问。
“知不知道。”原本是点头的,忽然想起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她又连忙否认了。
“你不知道”他顿了顿,口气轻忽“那我便告诉你。”
人家不想听啊。她好想掩住耳朵,知道得越多越容易招来杀身之祸,这主子果然够狠。
楚送月沿着左边阶梯步下回廊,走入梅林丛中,回头看她低着头呆立不动“你为什么不下来?”
洛九儿一呆,然后懊恼地皱眉,慢慢地步下阶梯。
楚送月在前面领路,一路向梅林深处走去。洛九儿跟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第一次见如眉,”他缓缓开口,嘴角浮现浅浅笑容“便在这梅林。”
关我什么事啊她在心底嘟哝,一直提醒自己非礼勿听,看他一个劲地向前走着,似乎短时间内没有回头的打算,咦,可不可以偷偷掩上耳朵?
楚送月将脚步停在一棵树下,八年前初见如眉,她倚树而笑,素手轻牵梅枝,嫩黄花蕊放在鼻尖轻嗅,为肉的样子叫满园芬芳飞扬。
就这么简单,为了一个温柔的神态,他动了心。从此迷恋。
这一生,我便只对你一人笑
这是他给如眉唯一的承诺。
和如眉,没有生死相许的承诺,若她要,他一定给;但他知她不愿他给,只因他给出的承诺,一定会兑现,而她撑不过二十。而谁也没想到,如眉没死于自娘胎里带出的疾病,却在火焰门血洗天音府时,惨遭杀害。下手的正是火焰门的诸葛三爷,一剑当胸没入,即时断气。
“你帮我转告他,是我自己求死,不用为我报仇。只要他一生快活着,如眉死也无憾。”
这是如眉死前托诸葛三爷告知他的。所以他没杀诸葛三爷,因为如眉说不需报仇;所以他时刻笑着,因为如眉要他快活。
自如眉辞世,他未曾落一滴泪,开始时麻木得不曾哭出;但听得诸葛三爷的转述,他更是没有掉泪的理由。
尚如眉,多么出尘绝世的女子。他微笑
再往前行,是如眉的衣冠冢。当日一把火烧尽天音府的一切,他寻了三日,什么也没寻得,后来杀入火焰门,是诸葛三爷亲手将如眉尸身交与他,整个天音府被烧毁,只有如眉是保存完整的。回来后,他将如眉葬在这片梅林,让她日日与她最爱的梅花做伴。外人都以为如眉随大火化为灰烬,却不知,他此生唯一心系之人,就在这梅林下长眠。
只是,他和如眉深情一场,到底没有夫妻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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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眉”他立在冢前,轻轻唤道。三年来,每逢如眉忌日,他总在碑前静坐一日,与如眉对饮。
冷身后的洛九儿搓搓快掉下来的鸡皮疙瘩,不是很自在地四下打量一下。梅林深处,佳人长眠,再佐以寒风阵阵,好冷——哈啾!她连忙捂上嘴,惨了惨了,扰了地下人的清幽,该不会晚上来找她吧?
楚送月似未闻一般,仍旧伫立在碑前,静静地,如发呆一般。
没没反应?这么大一声喷嚏庄主居然都没反应?叫人有点失望啊。活人还不如一个死人了?
“哈啾!”再接再厉。
还是没反应。
“哈啾!”呜呜快流鼻血了。
“你受凉了?”楚送月终于回了头。
她露出小小笑容“一直没痊愈。”加上在这梅林里吹了半天的冷风啊,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打扰庄主追思故人的。
楚送月厌恶地看她一眼,这寡妇不笑还好,一笑便提醒了他,她是多么阴险狡诈“没喝药吗?”
她仍旧笑着“一点风寒,不碍事的。”她可是身强力壮掉下悬崖落入河中都还健在的洛九儿呢。
“不碍事吗?”楚送月自嘴角牵出笑意,带点讽刺“你一再在我身后不停打喷嚏提点我.叫我觉得你已经快病入膏肓了。”
“这个”洛九儿退后一步,小心回应“奴婢不是故意的。”哎哎,忘记了这主子没那么好骗啊!
奴婢?这词儿倒新鲜。楚送月望着她,桃花眸中一片邪魅“你可知我为何许你来此?”
许?是带吧?洛九儿脸上笑着,心里却不以为然。可恶她低下头揉揉鼻子,一看到他的桃花眸,总会自动充血“奴婢不知。”
“听说你在庄里和其他家丁的关系不错?”他淡淡一笑,终于迈步朝外走去。
“”他该不是暗指她不守妇道吧?“大家都是为了庄里的事。”就算要说什么有的没的,也该是指她和他啊,可不干其他家丁的事。嘻嘻。
倒挺会答话“你们不是常在一起传一些庄里的趣事?”也是第一次,他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和市井之上的妇人一般三姑六婆。
趣事?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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