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她此生从未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感觉更像柔弱的女子。她在他怀里微微一笑,没想到他这么一逼,竟然将自己纠缠在心中多年的心结瞬时打开,他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居然能发觉到连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盲点。
“我恨你”她不觉地回搂住朱——,在她脆弱的时刻寻求他的支持。
“倘若恨我能让你的心结就此打开,你恨我一辈子也不打紧。”佳人在怀,有什么比现在更值得珍惜的呢?朱——满足地心想。
曲向楼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脱离他的怀抱,但他紧紧地拥着她,一点也不肯让她离开自己的怀中。“你没有理由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
“你一定值得,向楼,你是我此生中惟一的梦想,也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朱——认真地瞅着她凄美的容颜,语气温柔地对她说道。
“朱王爷,我不该迁怒于你,方才我实在太失态了。”曲向楼抬头望进他真诚的眼神,脸色微赧地道歉。
朱——懊恼地低吟一声。“向楼,你真的一定要对我这么见外吗?我不想听到你叫我那什么见鬼的朱王爷,叫我。”
“我这”她居然答不上话来。
“叫啊!涤尘都能和你称兄道弟,为什么连这一点要求你都不肯答应我?”他紧勒着她,差点儿令曲向楼透不过气来。
“-。”她犹豫了半晌,终于从嘴里生疏地吐出她在心中不知默念过多少次的名字。
她念起他的名字就彷若春风抚过他一般,令自已全身涨满了喜悦的幸福感,朱——满意地闭上双眼。“我喜欢你叫我名字的那种轻柔,再叫一次。”
“。”她心想自己这么做似乎有点傻气,但她还是听话地再叫了一次。
他柔情地望着她。“向楼,就算周遭的人都希望你做一名男子,但我很庆幸能发觉你是纤细敏感的女儿身。”
曲向楼苦笑道:“但我不是,当我十岁那年被爹责打过之后,连我自己都忘了我是一名女子。”
“你愿意告诉我吗?”朱——顿轻轻地哄道。
她摇着头。“这也没什么,都过去了。”
“但我想知道有关你的一切。”
“你真想知道?”
他颔首。“倘若你不想说,我绝不勉强你。”
“都过去的事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又强调了一次。
“也许全部说出来你会好过些,说说看,这些事情想必你从未跟谁提起过吧!”
曲向楼犹豫了半晌。“好吧,你有没有见过一种只开在悬崖边的兰花?”
他愣了一下,兰花和她所要说的往事有什么关系?“没有。”
她叹了一口气。“也难怪你没有见过,这种不知名的兰花至今我也只见过一次,花的颜色我已经不记得了,当时我只觉得那是我所见过最美的颜色,恐怕这一辈子我是再也见不着这种奇花了。”
“就算见不着也没关系,全天下只要你说得出口的花名,我都会想尽镑种方法送给你。”朱——温柔地说道。
曲向楼对他展现了一个绝世的笑颜,朱——从未瞧过有谁能笑得有她一半美丽。
“——,没用的,我再也没留恋过那些花花草草的了。打从我出世以来,我爹就以对待一名男子的方法教育我,他要的是一个和他一样能光耀门楣的儿子,不是一个成天玩花赏草的女儿。”她缓缓地说着。
“这不算理由,就算身为一个男子,也多得是品花的个中高手啊!”他没说出自己也是品花的高手之一。
“但是我爹要的是一个完全的儿子,拥有一点点女性的特质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错误,也就因为这样,在我三岁时他便教我练武、骑马、射术,不管我娘如何反对,他都坚持用最严厉的方法教导我成为一个铁铮铮的男子。后来水楼出世了,我娘也放弃了劝说,将她所有对女儿的关爱,全部投注在水楼的身上。我羡慕水楼被我爹娘当作掌上明珠细心呵护,而无论我费尽了多少心思、努力达成我爹对我的要求,我自始至终都没见他对我笑过,他对我只有板着一张脸,说我可以做得更好。”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朱——气愤地怒道。
她平静地摇摇头。“没什么值得你动气的,你就当我是在说一个故事让你听听,故事只是故事,只是一件过了的往事。”
“你怎么能这么冷静地接受这种事情?他对你根本毫无父女之情啊!”“也许当时我年纪还小,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因为我是女儿身的事实而这么恨我,我惟一所能做的只有不断地鞭策我自己去达成他的梦想。他希望我是一个男孩子,我就当一个男孩子,我不断地练功、找堡里大我几岁的孩子打架,只是希望他能和我说一声,你做得很好。但是我永远也得不到他的赞美,我怎么也想不透,他为什么连声赞美也不肯给我呢?”
曲向楼深吸了一口气。“在我十岁那年的某一天,我瞧见年仅四岁的水楼从花瓶裹拿了一朵花让我爹戴上,我爹不但不生气,还笑呵呵地逗着她玩,那时我想我大概是做错了,其实我爹不喜欢我的原因,是因为我用错了方法才得不到他的欢心,于是我隔天上山砍柴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摘一朵花也让我爹高兴一下。”
“于是你就找到了那朵兰花?”
她颔首。“我初见那朵花的时候,心想那真是我所见过最美的花了,但是它开在崖壁上,我为了想搞到那朵花,就从悬崖上掉下去几次,好趁每回摔下悬崖时去摘花,花我还是摘到手了。当我捧着那朵花,带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回堡里时,我爹却当面赏了我一个耳刮子,我当我是回来晚了他在生气,便小心翼翼地将那朵好不容易摘来的兰花送给他,但他却暴跳如雷,在我面前将那朵花踩成碎片,狠狠地责打了我一顿,他说他不要一个没有出息的孩子,他说他不要我!”
曲向楼最后几句话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她颓然地跪坐在地上,无声地啜泣。
朱——见状连忙也跟着跪在地上,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让她的头依靠在他的肩上,极尽温柔地哄着她“没关系、没关系,向楼,那全过去了,全过去了,就算天下的人都不要你,至少你还有我,我绝不会负你,你毋需再害怕什么了。我要你接下来的日子活得快快乐乐的,别再压抑自已。”他瞧见曲向楼这个模样真是心如刀割般地难受,他明了她爹对她造成的伤害有多大,她每多说出一个宇,他的心就如同被鞭笞一下的疼痛。
朱——紧拥着她,恨不得将她所遭受的痛苦全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天晓得她是如何独自撑过这二十几年的,对一个得不到爹娘疼爱的孩子来说,幸福根本是不可奢求的东西,她爹真是罪该万死!竟然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我好恨他”曲向楼喃喃自语地说道“要不是你今天逼我去承认这件事,我想我永远也没想到我恨他。”
“恨一个人虽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自欺欺人只有让自己更痛苦,你爹造成了你这么大的伤害,倘若你恨他能让你解开心中的死结,恨他又怎能算是一件坏事?”他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曲向楼里着他破涕为笑。“——,你真是一个好人。”
“一个你怎么也不肯接受的好人。”朱——补充了一句。
她解开了心结,却突然升起了一个疑问。“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朱——轻笑一声。“傻瓜,我是王爷,哪有时间去管那么多人的闲事?我的事情都快办不完了,因为你是特别的,而你的心事,就是我的事。”
“是啊,你是个王爷”她眼神微黯,记起了他的身分。
曲向楼的举动让朱——觉得不对,他抢先发话道:“向楼,别再跟我说什么门户之见的鬼话,那全不是藉口,我今生的妻子只有你一个人。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誓我也发了,你希望我放下一切我也愿意,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朱——真诚地看着她。“向楼,我爱你。”
曲向楼深受感动,她注视若他认真的容颜良久。“我真的可以吗?”
“全天下没有谁比你更有资格了。”他望着她犹豫的神情,信誓旦旦地说道。
“但我根本不明了如何去做一名女子,我会让你被人笑话的,我不配”
朱——惩罚性地重重吻住她,截断她要说下去的话。“我不许你这么贬低你自己,我不许,谁敢说你不好,我就杀了谁,打从我认为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后,我早已成了一个大笑话,谁管他们怎么说。”
“你当真不后悔?”她颇为担心他只是一时的迷恋。
朱——笑了。“我找了这么多年,连个侍妾都不肯收,就是为了能找到像你这样的女子。我有幸能找到你,所以怎么可能会后悔?只要你别又再抛弃我就行了,告诉我,你想不想嫁给我?”
曲向楼犹豫了半晌,终于微微地点了头。
“那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她再度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颔首表示答应。
“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他觉得此刻不像是真的,他非听到她亲口告诉他这不是在作梦。
“我愿意嫁给你。”她羞赧地开口。是啊,她何须再背起以前沉重的包袱?能掌握住自己的幸福,就应当不顾一切地去争取才是,从今以后她要做她自己,做一个女儿身的曲向楼。
朱——狂呼一声,不肯放手地紧拥着她。他办到了、他办到了!他终于融掉了她心中的冰山“向楼,明天我们就回京里去,我要为你办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曲向楼微笑。“盛大是不必了,免得有些闲杂人等瞅着我的肚子算日子。”
“这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们说闲话的。”他兴奋得简直要冲上天了,根本听不出曲向楼话里的玄机。
“不,我们应该担心,虽然距离那一夜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但若我想要怀十一个月的胎,恐怕我办不到。”她羞涩地说道。
朱——惊异地注视着她。“十一个月?你是说”
曲向楼盯着地面,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你确定?”他激动地抓着她。
“也许普通的大夫还看不出来,但是别忘了我的师父是神医骆春年,这一点小小的征兆,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
朱——震愣了良久,他慢慢地消化曲向楼带给他的重大消息,她有了!那一夜为他们俩带来的还有一个他的亲生子女,他要做父亲了!
“我要做父亲了?”他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后悔了吗?”曲向楼将他的反应当成是不愿意。
朱——又爱又恨地搂住曲向楼。“不,我不会,你怎么能瞒着我那么久?你怎么能这么做?”
曲向楼悬在空中的一颗心终于安心地落了地。“我怕我不能拥有你,也怕你得知后会从我的手中抢走我惟一的希望,但我更怕你会因为孩子的事要对我负责而娶我。”
“所以你就瞒着我,宁愿我不知道我还有一个亲生子在这个世上?”朱——有些微愠,她怎么能想独力带大他的孩子而不让他知情?她怎能将他想得那么不堪?
“我承认我这么做真的是很自私,但我要的只是留住手中的一点回忆。”
“向楼。”他心疼地望着她。“你的想法错了,可是我认为你情有可原,你一直以来都过得太痛苦了,没办法相信会有人真心真意地对你好,所以我要你明了一件事情,我娶你是因为我爱你,我绝不会因为孩子的事情而逼自己去娶一名女子。”
“你肯原谅我?”她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未来的娘子,你在说什么原不原谅的傻话呢?”朱——笑着。“没想到我这回坚持的成果,除了一个我心爱的女子,还加了一个孩子,你觉不觉得我这是一箭双雕?”
他的话逗笑了曲向楼。“你真不正经,居然把我比喻成飞禽走兽。”
“只要你高兴,随你把我比喻成什么都好。”他宠溺地说道。
曲向楼微笑,此刻的她心中全都涨满了幸福,是的,过去的阴影几乎都已不存在,她真的得到了自己所奢想的幸福。
“——,我爱你。”
朱——呼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说了。”
“没问题,以后我再也不说。”她的嘴角弯成一个俏皮的角度。
“向楼,”朱——懊恼地低咆,俯身吻住她令人着迷的红唇。
隔天,朱——带着曲向楼一同回京,瞧他一路上轻飘飘地,脚尖几乎都不着地,曲向楼也只好偷偷地微笑,没告诉他这看起来实在——很、傻、气!
终曲
若干年以后,在傲风堡里
“慢着!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人。”
“你说错了啦!”一个年约七岁、身着白袍,腰间系着黑色锦带的小男孩,蹙着英眉对眼前拿着树枝朝他挥舞的小女孩说道。
小女孩瞪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没错呀!我哪里说错了?”
“我爹教过我这句话该怎么说,是买路财一啦!不是买路人。”小男孩非常正经地纠正小女孩。
“胡说!避家公叔叔教我的打劫明训明明是留下买路人,不是买路财,你爹一定是说错了。”小女孩娇嫩的嗓音扬起,人见人爱的小脸蛋有着不可等闲视之的坚决。
眼看着两个小孩就要为这句话吵起来了,一名怀着身孕的貌美少妇闻声出现在院子里,她不雅地叉起双手大声吼着小女孩的名宇。
“风、竟、秋!你又同你表哥在吵架了,”真不晓得他俩是八宇不合还是怎地?这两个孩子打从一照面就有得吵。
曲水楼瞅着自个儿的女儿。竟秋的模样简直就是她的翻版,不仅外貌像她,连个性也像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十句话里有九句绝对不能信。
她瞧着她的外甥。“靖俯,你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说什么呀?”风涤尘突然出现在曲水楼的身后,轻声笑道。
曲水楼带着笑容回首望进丈夫的眼中,还有在他身后的朱——夫妇。“孩子们又吵架了,我正问起他们吵架的原因。”
“你们谁要先说?”风涤尘俯下身来问着两个孩子。
“我说。”
“我说。”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相互瞪了对方一眼,又不约而同地别过头去。
“这两个孩子还真有默契。”曲向楼瞧着孩子们的举动忍不住地笑了出来。“好啦!究竟谁要先说?”
“我说。”这次风竟秋自告奋勇地抢先一步,顺便得意地朝朱靖俯望去。“我原本跟表哥在玩管家公叔叔教我的山贼游戏。我扮强盗、他扮过路人,谁知道表哥说管家公叔叔教我的打劫明训说错了。管家公叔叔做过山贼,他不可能说错的。”
管家公什么好的不教,竟然教她的女儿打劫?他皮痒了是不是?曲水楼暗忖。就算他今天是新郎官,她也非掀了他的洞房不可!反正她有崇峻和伯尧两个绝世大怨男当左右手,他的洞房花烛夜不掀也难。
历经邀语多年的等待,管浩天终于为之动容,迎娶邀语进门做他的妻子。这也是他们相隔天南地北的两夫妇为何会在同时相聚在傲风堡的原因。
风涤尘不像曲水楼那般愠怒,他对女儿的话题比较感兴趣。“哦?靖俯说你哪里错了?”
“管家公叔叔教我的打劫明训最后一句话,明明是留下买路人,可是表哥说是留下买路财。爹,你说到底谁对?”风竟秋坚持要一个答案。
曲水楼和风涤尘心有灵犀地互望着对方,难道管浩天同竟秋说得是他们初次相遇的情形?
都这么多年了,曲水楼仍对当初见到风涤尘的那一幕记忆犹新,她一时玩心大起,弯下腰抓起一把泥土,就朝自个儿女儿的脸上抹去。
“娘!”风竟秋被曲水楼突然而来的举止吓得尖叫。
“水楼,你在干么?”曲向楼低呼一声,走到小外甥女的面前拿出手绢,轻轻擦拭着风竟秋脸上的泥沙。
“既然要扮土匪,当然要土得彻底一点,相公,你说是不是?”曲水楼没搭理姊姊的问话,一脸狡黠地朝风涤尘笑着。
风涤尘闻言大笑,他明白曲水楼是在向他暗示他最初对她的想法。成亲都六、七年了,曲水楼还是不改孩子心性,时常和自己的女儿争风吃醋抢丈夫,母女俩一吵起来,惊天动地得就连远在十里之外的军营里值班的士兵,也得用双手捂住耳朵。
风涤尘不时自嘲他家里养了两个孩子,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他止住了笑声,不顾有朱——夫妇在旁地将犹在笑着的曲水楼搂进了怀里,覆在她耳旁轻声喃道:“土匪娘子,你就是用这招掳走了我的人和我的心。”
曲水楼仍然笑着紧紧地回搂她今生的挚爱“是啊!我可怜的压寨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