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孤独寂寞的白房子-----江河源医疗站。
白墙,蓝瓦,明媚的色泽流泻在可可西里的空气中,在唐古拉山脚下,楚玛尔河从格拉丹东流过来,侵至青藏公路旁,岸上一眼看到的就是江河源医疗站。
聚结,一个白衣中透着军绿的女护士,英姿飒爽,嘴角的那丝微笑,会让每个远道而来的人觉得格拉丹东的阳光其实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温暖。处在长江源头的可可西里是高原反应最严重的地区之一,这块号称无人区的荒漠里,谁都可以掂出那副画的分量。
在楚玛尔河岸的荒原上,有一片不规则的野坟,埋葬的是没有姓名的英灵,唐古拉孤寂的夜里,凛冽的溯风扯长了音量呼啸着,像是不甘心亡灵的呼唤。
多少年前的一天,有一位首都的将军来到这里,走进了这片荒坟,巡视了每座坟前冷寂的石头,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回头问陪同的人员。
这里埋的都是什么人?
有些百姓,军人居多,职务最高的是一位中校团长,年龄最小的是个二岁的孩子,一位兵站站长的儿子。
什么原因?
大都是因为高原反应引发肺水肿,离这最近的格尔木医院有七百多里,送去时救助根本就来不及了。
这儿该有个医院了
于是不久之后,可可西里就有了这个军队组建的江河源医疗站,此时已经是七十年代中期了。
医疗站原来只有两个女护士,到了后来,女医务人员一年比一年多起来,唐古拉终于有了久住的女人。
高原军营中的军人是被隔绝在尘世外的特殊群体。普通人唾手可得的幸福,在他们眼里却是遥不可及,奔走的野驴,跳动的藏羚羊,经常和他们的军车赛跑,可要见个人尤其是女人,那真比海底捞针更难。要不怎么会叫可可西里是无人区呢,无人区很大程度上是指没女人。据说有一个在唐古拉服役三年多的兵,三年里只见了一个女人,就是他母亲,老人家惦记儿子,千里迢迢和老伴来看了儿子一回。没有女人的日子是寂寞孤冷的,汽车兵们的单调乏味的生活可想而知。世界本来就是阴阳所组成的,缺失任何一方,都会失去平衡的。
医疗站的白房子就成了兵们心中的牵挂,汽车在世界屋脊缓缓行进,已经是海拔四千米的高度了,却不觉得缺氧。远远望见白房子的轮廓,兵们就欢呼起来,到家了!脚下睬着油门,车速快了许多,其实这是他们公开的秘密,就是借着看高原反应的不适,见见医疗站的女军医们。
离白房子越来越近,兵们反而放慢了车速,将车开进楚玛尔河熄火。
洗车,也是洗人!在清澈见底的河里进行一次脱胎换骨的清洗,把一路的尘土和疲惫都卸在河里。脱掉油腻的工作服,换一套干净的军装,清清爽爽才上车开进了医疗站。
每次来医疗站都无一例外要接受护士诸如查血压,注射疫苗等必要的程序。这些平时大大咧咧豪爽的兵们在这一刻去腼腆起来,眼光甚至不敢在护士们青春的面庞上多停留一秒钟。自然,一旦有交谈的机会,倾吐也是无拘束的,他们把在这里呆的有限的时间当做一次难得的享受。兵们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他们平安高兴,她们也就很幸福了。美好的事物总是会让人身心愉快的。
当又一个外来的女人进入可可西里时,高原又沉默了
军嫂雪莲走进了可可西里,来看望两年没见的丈夫。人如其名,雪莲嫂子美丽温柔,这是她第一次来丈夫工作的地方,唐古拉山深处的一个哨所。爱屋及乌,她甚至想,可可西里苦吗?和爱的人在一起,我宁愿一辈子都留在这片洁净的土地上。
总是要分别的,临走时,雪莲一再回头,泪还没掉下就变成了冰珠。忧郁的心情使她的免疫力骤然下降,在翻越唐古拉时,胸口象被压上了千斤石。送她下山的丈夫进退两难,硬是抱着她来到了医疗站。工作人员尽了最大努力抢救这位深爱着西藏的女人,只是一切努力都没能留住这纯洁的生命。
兵们站在可可西里荒原上新起的坟前,任由长流的泪水在脸上幻化成冰河,这是唐古拉第一座为爱而起的女人坟啊。格拉丹东的天还是水洗一样的蓝,可可西里的荒原依然孤寂无语,女人坟头的芨芨草在风中摇成一首无言的歌
军车还照样一对对开进医疗站,护士们依旧风雨无阻迎接每个到来的兵,只是所有人都沉默寡言了。
可可西里牺牲不起女人!
可可西里确实很寂静,但所有来的人都希望它再静点,雪莲嫂子走得太累了,她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