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粉起于何时,首产于何地,手边无资料可供查寻,我也不好胡诌。但在儿时的记忆里,吃米粉是一件较为喜庆的事儿。每当在田间劳作,母亲会在我们兄妹仨不经意之间发布“重要”消息,今天晚餐用南瓜炒米粉,以鼓励孩子们辛勤劳作,不要偷懒。而每当听到这个消息,我们总会有一种兴奋感,干活的手脚也会陡然变得麻利起来。
家中的米粉是用大米到邻村换来的,一斤大米可以换得八两米粉,并且每斤米粉要付出好几角手工钱,更何况骑自行车也得花去两三个小时,所以一般情况下,母亲是舍不得的。但人就是这样怪异,越是难得到的东西越是想念,每当听说有米粉吃时,我们都会高兴得舞之蹈之。
南昌米粉主要原料就是江南生产的大米,要制作米粉得经过浸米、磨浆、采浆、滤干等多道工序。将被水浸透了的大米碾成米浆后放入轮粿机制成片状,然后再将卷成圆筒形的米片投入到底部凿有铜孔的压榨器中,粉条就从这些铜孔中丝丝缕缕的“走”出来。刚出机的米粉质地软软的,洁白细腻,生产商将其剪成等长,挂在阴凉处晾晒,等着消费者来换取。家中的炒米粉的配料相对简单,母亲将一个大南瓜劈开,抠掉里面的瓤和瓜子,洗净后将其切成片状,再用菜籽油先将南瓜片炒熟,和入事先准备好的粉条,然后加上酱油和辣椒沫,香味渐渐盈满了厨房的每一个角落。在灶前拾柴拨火的我哪里按耐的住?蹦到灶台上盛上一碗先尝个鲜。这样的炒粉吃在嘴里滑溜滑溜,一不小心就会滑出碗外嘴外“逃”在地上,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其感觉就仿似在抓鳝鱼,兴奋而又滑稽。我们是不会轻易放碗的,除非小肚子撑得鼓鼓的,实在装不下了才作罢。甘醇的南瓜味在嘴里会躲藏一整天,很受用也很让人回味。逢年过节,米粉更是用以招待客人的主打品。母亲会在每一位客人的碗里放上三个鸡蛋,有预祝客人金榜题名连中三元(解元、会元、状元)之寓。而这时的米粉多为不加酱油不着色的汤粉,光滑洁白,就像母亲纯洁的祝福。
后来离开乡村进了城,吃米粉已不是稀罕事儿了。你只要留心关注,就会发现,吃米粉是南昌人的首选,方便简捷且吃法多样。有浸泡一下之后就滤干水汁加上佐料搅拌的凉拌粉,有加上青菜放入锅炉蒸煮的汤粉,自然也少不了那让人流涎的肉丝炒粉,只是城里的炒米粉多了诸如姜沫、蒜沫、葱花、咸菜沫和胡椒粉等五花八门的配料。太杂了味也就偏了,缺少南瓜炒粉那种甘醇的回味,那是母亲留给儿子单纯而又久远的文化品位。
南昌炒米粉有多悠久的历史,我无从考证。但南昌炒米粉的久负盛名,却是在一次偶尔外出通过列车员的推销才知晓的。当初听了觉得好笑,米粉这样的小食品,在南昌的大街小巷早已司空见惯,你倒把它当作南昌特色小吃来推销,真是赚钱有方啊。后来去了西安,陪友人一起去品尝当地的羊肉泡馍,聊着各地的特色小吃,又让我想起了南昌炒米粉。越是司空见惯的东西越是承载了当地沉重的历史,越是有着深远的文化渊源,历史也同样会赋予它更多的文化意义,正如在中华民族绵延有数千年之久的儒学。忽略了历史,文化就没有根基,又何谈特色?对历史的无知或忽略某种程度上也是对未来的迷惑。
身为地道的南昌人,对南昌米粉不知咋的竟冷淡了。生在福中却不知福,我的心落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