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承诺符合赵征所求。
他带她来,也就是想听她说这句话。
他剖开他的软肋,放她进来体会他成长中的喜怒哀乐。
“其实,我也有过朋友的。”
他撩着她耳边的头发,把她按在怀里,随后看向那棵枣树,目光渐渐变得伤感而怅然。
宁小茶被按在他怀里,眼眸低垂,瞧不见他的表情,随口问着:“是谁?在哪里?做什么的?”
赵征缓缓说:“是很久前的事了。他身体不好,被家人送进来,以求得到佛祖的庇佑。”
这剧情好像有些熟悉?
宁小茶听得莫名想笑,但忍住了,抬头问:“殿下说的是自己吗?”
赵征摇头:“不是。”
“那是谁?”
“一个朋友。”
“叫什么?”
“记不得了。”
他又说谎了。
他记得的,只是他不能说出那个名字。
宁小茶不知内情,就觉得他对朋友有误解:“殿下,哪有人会忘记朋友的名字?”
赵征解释:“也许是当时年纪太小了。”
宁小茶觉得蹊跷,不过,苛求细节没必要,就继续问:“然后呢?”
赵征说:“然后佛祖没有庇佑他。”
宁小茶傻眼了:“他死了?”
赵征点头:“嗯。他死了。”
宁小茶皱起眉,嘟囔着:“搞半天是个悲剧啊。”
她最讨厌悲剧了。
他说这个悲剧,是想显得他更可怜吗?就一个朋友还早早没了?
她一时不知说什么了,好一会憋出一句:“殿下节哀。”
赵征没说话,目光转向那棵枣树旁边的小土丘,时间久远,何须节哀?
他所有的歉意、内疚、悲伤都消散了。
“宁良媛,热水准备好了。”
屋子里传出香玉的声音。
宁小茶听了,跟赵征打了招呼,就回屋子去洗澡了。
赵征在她回屋子后,朝着枣树旁的小土丘走去。他良久站着,目光落在小土丘上,低语的声音被风吹散:“我回来了。赵征。”
*
马车缓慢行驶在泥泞的官道上。
一是叶蝉有伤在身,吃不消剧烈的颠簸,二是道路泥泞,影响马车行进的速度。
好在他们离开了赵都城,后面也没有追兵,可以稍稍放松一些。
叶风澜拿着萧,放松地吹了一首曲子,又开始跟叶蝉闲聊:“你觉得赵征是个怎样的人?”
她想多了解赵征这个潜在的敌人。
可惜,叶蝉对他了解不多,只能从听来的传言分析,而后在纸上写下:【善于伪装。运气很好。】
运气这事儿最遭人妒了。
叶风澜也深知运气的重要性,叹息道:“你父亲运气就不好。他跟赵琨为人臣子的时候,总是输他一头。临了先帝病危托孤,他带领我们回家奔丧,被赵琨拦截了消息,但凡他能早些回来,赵琨都不一定会篡权成功。罢了,这也是赵氏的运气。”
叶蝉安静听着,眼眸低垂,遮掩了所有的情绪。
叶风澜瞥去一眼,继续说:“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赵氏的运气也该到头了。赵琨八子尽丧,那赵征,我找人核算过他的生辰八字,也不是长命的主儿。”
叶蝉在皇宫听过这些,考虑赵征活蹦乱跳的现实,觉得是无稽之谈,便在纸上写下:【明空寺。修佛改命。】
叶风澜提这个,就满眼愤恨:“明空寺不该掺和进来!作为祁氏皇族一直推崇信赖的皇家寺庙,一空大师,他、他怎么能去改赵氏余孽的命?”
她想不通,多少年了,一直想不通,如今马上要去明空寺,定要问个明白。
*
明空寺
一空大师瞧着跪在面前的人,他刚洗了澡,头发湿漉漉滴着水,浸湿了身上的华服。他天生贵命,不该如此卑微。他也看不得他如此卑微。
他有一瞬的心软,但声音还是冷的:“你去看过他了?”
赵征点头:“嗯。”
“须知他是为你死的。”
“我知道。”
“那么多人为你而死。你赌不起。”
“让我任性一次吧。”
赵征低下头,藏起悲怆的神色,低声说:“我知道您对我恩重如山,这么多年,我从未求过您什么,就这一次,让我任性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