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甲申,右文殿修撰张栻卒。栻病且死,犹手疏劝帝亲君子,远小人,信任防一己之偏,好恶公天下之理。邸吏以庶僚不得上遗表,却之,帝迄不见也。
栻勇于从义,每进对,必自盟于心,不以人主意向,辄有所随顺。帝尝言仗节死义之臣难得,栻对:“当于犯颜敢谏中求之。若平时不能犯颜敢谏,它日何望其仗节死义!”帝又言难得办事之臣,栻对:“陛下当求晓事之士,不当求办事之臣。若但求办事之臣,则它日败陛下者,未必非此人也。”帝后闻其殁,嗟悼之。
三月,丙辰,兵部措置武举补官差注格法。帝曰:“武举本欲举将帅之才。今前名皆令从军,以七年为限,则久在军中,谙练军政,将来因军功擢为将帅,庶几得人。”
己未,金主诏:“有罪犯被问之官,虽遇赦不得复职。”
壬辰,诏举贤良。
乙丑,金诏免中都、西京、河北、山东、河东、陕西路去年租税。
庚午,驾诣德寿宫,迎太上皇、太上皇后至大内,开宴于凌虚阁下。帝再拜,捧觞上寿。从至翠寒堂,栋宇不加丹蒦。帝曰:“凡此巨材,一椽已上,皆由赐畀,且莹洁无节目,所以更不彩饰。”酒数行,至堂中路石桥少憩,帝捧觞,太上、寿圣皆釂饮,帝亦满引。帝奏曰:“苑囿池沼,久已成趣,仰荷积累之勤,臣何德以甚堪之!”上皇曰:“吾儿圣孝,海内无事垂二十年,安得为无功!”
癸酉,臣僚言:“今京西路钧、房州水陆入川商旅、军兵,附带铜钱入金州、利州甚多。金州为川口,与川商接境,旧止用交子、铁钱,今乃兼用铜钱。乞下四川总所委利路漕臣置场于金州,给以交子,兑换官私铜钱,发赴湖广总所桩管。”从之。
丁丑,诏:“诸州招补军籍之阙,自今岁以为常。”
己卯,帝问:“三朝宝训几时进读终篇?”史浩、周必大等曰:“陛下日御前后殿,大率日旰方罢朝,只日又御讲筵,恐劳圣躬。”帝曰:“朕乐闻祖宗谟训,日尽一卷,亦未为多。虽只日及休暇,亦当特坐。”自是每讲读,帝必随事咨询,率漏下十刻无倦。
辛巳,金以图克坦克宁为右丞相,乌库论元忠为平章政事。
克宁在相位,持正守大体,至于簿书期会,不屑屑然也。
夏,四月,丙戌,赵雄等上仁宗、哲宗玉牒。
丁亥,金定冒廕罪赏。
己亥,金太宁宫火。
癸卯,知南康军硃熹疏言:“天下之大务,莫大于恤民;恤民之本,又在人君正心术以立纪纲。
“今民贫赋重,若不讨理军实,去其浮冗,则民力决不可宽。惟有选将吏,核兵籍,可以节军费;开广屯田,可以实军储;练习民兵,可以益关备。今日将帅之选,率皆膏梁子弟,厮役凡流,所得差遣,为费已是不赀,到军之日,惟事裒敛刻剥以偿债负。总馈饷之任者,亦皆倚附幽阴,交通货赂,其所驱催东南数十州之脂膏骨髓,名为供军,而辇载以输权幸之门者,不可以数计。然则欲讨军实以舒民力,必令反前所为,然后可革也。军籍既核,屯田既成,民兵既练,州县事力既舒,然后禁其苛敛,责其宽恤,庶几穷困之民,得保生业,无复流移漂荡之患也。
“所谓其本在于正心术以立纪纲者,盖天下之纪纲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术公平正大,无偏党反侧之私,然后纪纲有所系而立;君心不能以自正,必亲贤臣,远小人,讲明义理之归,闭塞私邪之路,然后乃可得而正。今宰相、台、省、师傅、宾友、谏诤之臣,皆失其职,而陛下所与亲密谋议者,不过一二近习之臣。此一二小臣者,上则蛊惑陛下之心志,使陛下不信先王之大道而说于功利之卑说,不乐庄士之谠言而安于私亵之鄙态;下则招集天下士大夫之嗜利无耻者,文武汇分,各入其门,所喜则阴为引援,擢置清显,所恶则密行訾毁,公肆挤排。交通货赂,则所盗者皆陛下之财;命卿置将,则所窃者皆陛下之柄;陛下所谓卿、相、师傅、宾友、谏诤之臣,或反出入其门墙,承望其风旨。其幸能自立者,亦不过龌龊自守,而未尝敢一言斥之;其甚畏公议者,乃略能警逐其徒党之一二,既不能深有所伤,而终亦不敢明言以捣其囊橐窟穴之所在。执成威立,中外靡然向之,使陛下之号令黜陟,不复出于朝廷,而出于此一二人之门;名为陛下之独断,而实此一二人者阴执其柄。盖其所坏,非独坏陛下之纪纲,乃并为陛下所以立纪纲者而坏之,则民又安可得而恤,财又安可得而理,军政何自而复,宗庙之仇又何时而可雪耶!”
帝读之,大怒,谕赵雄令分晰。雄言于帝曰:“士之好名者,陛下疾之愈甚,则人之誉之者愈众,无乃适所以高之!不若因其长而用之,彼渐当事任,能否自见矣。”帝以为然,乃置不问。
甲辰,黎州五部蛮犯盘陀砦,兵马都监高晃以绵、潼大军与战,败走。蛮人深入,大掠而去。
乙巳,金主谓侍臣曰:“女直官多谓朕食用太俭,朕谓不然。夫一食多费,岂为美事!贵为天子,能自节约,正自不恶也。朕服御或旧,常使浣濯,至于破碎,方用更易。向时帐幕长用涂金为饰,今则不尔。但使足用,何事纷华也!”
己酉,芮辉言:“吏部选法,小使臣遭丧不解官,给假百日。请除沿边职任及杂流出身人仍依旧限,此外如廕补子弟,宜守家法;取应宗室、武举出身之数,皆自科举中来,合遵三年之制。”帝从之,曰:“小使臣多是从军或杂流出身及沿边职任,所以不以礼法责之。其廕补子弟、取应宗室、武举人,岂可不遵三年之制!”
庚戌,金主如金莲川。
五月,丙寅,金中都地震,生黑白毛。
戊辰,以吏部尚书周必大参知政事,刑部尚书谢廓然签书枢密院事。
帝谓必大曰:“执政于宰相,固当和而不同,前此宰相议事,执政更无语,何也?”必大对曰:“大臣自应互相可否。自秦桧当国,执政不敢措一词,后遂以为当然。陛下虚心无我,人臣乃欲自是乎!惟小事不敢有隐,则大事何由蔽欺!”帝深然之。
己卯,申饬书坊擅刻书籍之禁。
六月,壬辰,五部落再犯黎州,制置司钤辖成光延战败,官军死者甚众,提点刑狱、权州事折知常弃城遁。甲午,制置司益兵,遣都大提举茶马吴总任平之。
诏:“监司、郡守,所属官或身有显过而政害于民者,即依公按刺;或才不胜其任而民受其弊者,亦详其不能之状,俾改祠禄,不得务从姑息。至有民讼方行按劾,若廉察素明而的知其兴讼不当者,则当为别白是否,以明正其妄诉之罪,不得一例文具举觉。”从太府丞钱象祖请也。
乙未,帝谕赵雄等曰:“大臣能持公道,思其艰,图其易,斯尽善矣。”雄等曰:“居常以尽公相告戒,若曲徇亲旧之情,不过得其面誉,安能胜众人之毁也!”帝曰:“曲徇于人,所悦者寡,不悦者众,及招人言,亲旧虽能致力,不惟无益于国,亦殊不利于身。岂若一意奉公,保无后患!较其利害,孰得孰失耶?”
壬寅,秘书郎李巘言:“太平兴国元年,诏学究兼习律令而废明法科,至雍熙二年,复设明法科,以三小经附,则知祖宗之意,未尝不使经生明法,亦未尝不使法吏通经也。宜略仿祖宗旧制,使试大法者,兼习一经及小经义共三道为一场。”帝曰:“古之儒者,以经术决疑狱,若从俗吏,必流于深刻,宜如所奏。然刑与礼相为用,且事涉科举,可令礼部条具来上。”既而礼部请第四场经义,大经一,小经二,从之。
丁未,三省言:“去岁丰稔,今岁米贱,所在和籴告办,仓廪盈溢。其江东诸路上供米,初令就近赴金陵、镇江仓,今两处守臣,皆云无可盛贮,乞依旧发赴行在丰储西仓。”帝曰:“丰年蒙天祐,惟当增修德政耳。”
是月,秘书郎赵彦中疏言:“士风之盛衰,风俗之枢机系焉。且以科举之文言之,儒宗文师,成式具在;今乃祖性理之说,以浮言游词相高。士之信道自守,以六经、圣贤为师可矣,今乃别为洛学,饰怪惊愚,外假诚敬之名,内济虚伪之实,士风日敝,人材日偷。望诏执事,使明知圣朝好恶所在,以变士风。”从之。
秋,七月,癸丑,诏:“二广帅臣、监司,察所部守臣臧否以闻。”
壬申,移广西提刑司于郁林州。
甲戌,杜民表乞罢总领漕司营运,帝曰:“朕欲罢此久矣。内外诸军,添给累重之人,每岁不过三十馀万缗,别作措置支给。”于是诏:“两淮、湖广、四川总领所,两浙、四川转运司营运并罢。”
是月,以旱,决系囚,分命群臣祷雨于山川。金地亦旱。
八月,甲申,以祷雨未应,诏职事官以上各实封言事。是夕,雨。
校书郎罗点上封事言:“今时奸谀日甚,议论凡陋。无所可否,则曰得体;与时浮沈,则曰有量;众皆默,己独言,则曰沽名;众皆浊,己独清,则曰立异。此风不革,陛下虽欲大有为于天下,未见其可也。自旱为虐,陛下祷群祀,赦有罪,曾不足以感动天心;及朝求谠言,夕得甘雨,天心所示,昭然不诬。独不知陛下之求言,果欲用之否乎?如欲用之,则愿以所上封事反核详熟,当者审而后行,疑者咨而后决,如此,则治象日著而乱萌自消矣。”
初,求言之诏将下,宰相谓此诏一下,州县必乞赈济,何以应之,约周必大同奏止其事,必大曰:“上欲通下情,而吾侪阻隔之,何以塞公论!”乃止。
梁李衔乞宫观,帝曰:“此人不正,近尝贻书内侍,啖之以利,内侍以其书缴。”赵雄曰:“{执曰}御之官,皆知清白,不敢徇私,化行之效也。”
辛巳,金主秋猎。
己丑,臣僚言沿边人盗贩解盐,私入川界侵射盐利,诏兴州、光元府都统司,开具禁止事件以闻。既而吴挺言已立赏钱,出榜行下沿边屯戍统兵官,严行缉捕,从之。
辛卯,臣僚言:“执政、台谏之臣,身居要地而子孙从仕远方,监司、郡守趋承从风而靡于四方,观瞻所损甚大。请今后见任执政、台谏子孙,并与祠庙差遣,特许理为考任。”从之。
己亥,帝谓辅臣曰:“漕河犹未通行,闻平江府月供阙米,皆雇夫陆运,当此秋旱,深恐劳民。可权于百司内支供,虽糙无害,它时水生,却令并输。”
甲辰,五部落犯黎州,左军统领王去恶拒却之。折知常重赂蛮帅,使之纳款。
庚寅,端明殿学士致仕黄中卒,谥简肃。中病革,遗表犹以山陵钦宗梓宫为言,以人主之权不可假之左右为戒。
置湖南飞虎军,帅臣辛弃疾所创也;寻诏拨隶步军司,遇盗贼窃发,专听帅臣节制,仍以一千五百人为额。
九月,壬戌,金主还都。
癸亥,诏:“每日常朝,可同后殿之仪,不必称丞相名。”赵雄辞曰:“君前臣名,礼也,臣岂敢当此!”帝曰:“苏洵尝论此,谓名呼而进退之,非体貌大臣。丞相不须多辞。”续又诏:“除朝贺并人使在庭依议,其馀并免宣名;内枢密使日参,如遇押班,亦免宣名。”
丙寅,诏:“知县成资,始听监司荐举。”
壬申,禁诸路遏籴。
诏:“印会子百万缗,均给江、浙,代纳旱伤州县月桩钱。”是岁,二浙、江东、西、湖北、淮西伤旱,检放并赈济,计合二百万缗斛。
先是帝谕宰执曰:“近来会子与见钱等。”赵雄等曰:“曩时会子轻矣。圣虑深远,不复增印,民间艰得之,自然贵重。又缘金银有税钱,费携带,民间尤以会子为便,却重于见钱也。”帝曰:“朕若不爱惜会子,散出过多,岂能如今日之重耶!”
冬,十月,庚辰朔,金诏:“西北路招讨司,每进马驮鹰鹘等,辄率敛部内,自是并罢之。”
壬午,金主谓宰臣曰:“山后之地,皆为亲王、公主权势之家所占,转输于民,皆由卿等察之不审。朕亦知察问细微非人君之体,以卿等殊不用心,故时或察问;卿等当尽心勤事,无令朕之烦劳也。”
明州观察使张说卒。拟赠承宣使,与恩泽。帝曰:“前日给事陈岘驳其致仕转官,今得毋再致人言乎?”赵雄言:“朝廷行事,与台谏不同。朝廷须稍从宽,台谏当截然守法,不可放过,乃为称职。”帝以为然。
乙未,胡元质言黎州五部落蛮纳降。赵雄等曰:“昨降旨谕,以彼如未屈伏,毋汲汲市马,使权常在我,自无能为,所谓明见万里。”帝曰:“蛮人欲进马三百匹并献珊瑚等乞盟。朕已令密院发金字牌却其献,止许其互市。”
戊戌,金主谓宰臣曰:“凡人在下位,欲冀升进,勉为公廉,贤不肖何由知之!及其通显,观其施为,方见本心。如招讨泽恬,初任定州同知,继为都司,所至皆有清名,及为招讨,即不能固守。人心险于山川,诚难知也。”
壬寅,金主谓宰臣曰:“近读资治通鉴,编次累代废兴,甚有鉴戒。司马光用心如此,古之良史,何以过也!”
甲辰,金以殿前都点检表为御史大夫。
十一月,丁巳,金右丞伊喇道乞致仕,金主曰:“卿通习法令、政事,虽逾六十,心力未衰,未可退也。”乃除南京留守。
己未,知隆兴府张子颜言:“曩乾道之旱,江西安抚龚茂良有请,欲明谕州县,于赈济毕日按籍比较,稽其登耗而为守令赏罚,以此流移者少。今岁旱伤,欲乞许臣依茂良所请以议守令赏罚。”从之。
癸亥,黎州戍军伍进等作乱,折知常遁去。王去恶诱进等,诛之。
壬申,知南康军硃熹,请将今年苗米除检放外,有合纳苗米九千九百石,拨充军粮,帝曰:“南康旱伤,已拨米赈济矣。可更依所请。”赵雄曰:“圣德简俭,惟利百姓,则不惜内帑。”帝曰:“向来于内帑无妄用,上以奉二亲,下以犒军而已。”
癸酉,金以御史大夫襄为右丞。
乙亥,金主谓宰臣曰:“郡守选人,资考虽未及,廉能者则升用之,以励其馀。”
十二月,辛巳,金主谓宰臣曰:“岐国用人,但一言合意,便升用之,一言之失,便责罚之。凡人言辞,一得一失,贤者不免。自古用人,咸试以事,若止于奏对之间,安能知人贤否!朕取人,为众与者用,不以独见为是。”
庚寅,赵雄等上神宗、哲宗、徽宗、钦宗四朝国史志。
壬辰,以四川制置使胡元质不备蕃部,以致猖獗,夺四官,罢之。
丙申,嗣濮王士輵薨。
戊戌,以新除成都府路提点刑狱禄东之权四川制置使,应黎州边事,随宜措置。
己亥,金河决卫州及延津京东埽,瀰漫至于归德府。诏南北两岸增筑堤,以捍湍怒。
癸卯,金授衍圣公孔总曲阜令,封爵如故。
是月,户部郎赵师b164言:“绍兴以来,赋入纲目浸多,中间虽将头子等窠名五十二项并入经总制起发,造帐供申,其后复添坊场宽剩、增添净利等窠名钱一十三项,又皆随事分隶户部五司;其为赋财则一,而所隶者五,莫相参照。乞于本部置总计司,以五司所隶钱物并归一处。”赵雄等寻请户部置总计辖司,帝曰:“五司分治而长贰总之,既有催辖司,若更立总计司,徒重复,无益也。”
是岁,江、浙、淮西、湖北旱,蠲租,发廪贷给;趣州县决狱,募富民赈济补民;故岁虽凶,民无流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