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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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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上章阉茂五月,尽重光大渊献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大中祥符三年(辽统和二十八年)

    五月,己卯朔,辽主如中京。

    丙戌,安定郡王惟吉薨。魏王德昭之子,好学善属文,娴草、隶、飞白。性至孝,初,太祖命孝章皇后抚养之,及后薨,哀过所生,每诵诗至“生我劬劳”句,涕泗交下,宗室中称其贤。谥康孝。

    甲午,诏奖知益州任中正,转运使言吏民列状愿留之也。中正及并州刘综皆以善政闻,帝谓辅臣曰:“籓方重地,切在得人。自今须历方面,始可擢为大官,卿等悉之。”

    辛丑,京师大雨,平地数尺,坏庐舍,民有压死者,赐布帛。

    先是,高丽国王王治之妃皇甫氏,有外族金致阳,出入宫掖,人言其有私,王治杖致阳,配远地。王治薨,子诵嗣位,年十八矣。皇甫妃摄政,召致阳,授閤门通事舍人,不数年,贵宠无比。皇甫妃生子,即私于致阳所生也,谋立为王后。王诵有从弟徇,号大良院君,皇甫妃忌之,强令为僧,复遣人潜害,赖寺僧匿之获免。

    王诵有疾,密召给事中蔡忠顺,谕以辅立询,勿令国属异姓。忠顺议遣人迎询,而召西北面巡检使康肇入卫。肇闻召,行至洞州,其幕下主书魏从、掌书记崔昌素怨王诵,谋为乱,给肇曰:“王疾笃,命在顷刻,宜徐行观变。”肇犹豫不行。皇甫妃闻肇且至,恶之,遣内侍守岊领以遏之。肇父在王京,知衅隙已开,乃为书纳竹杖中,令奴除发为僧,报肇曰:“王已逝,群凶用事,可亟举兵来!”奴昼夜急走至肇所,气竭而毙。肇探仗得书,信为然,即率甲骑五千,声言入靖国难,至平州,始知王诵未薨,丧气垂头良久。其党曰:“业已来,不可止也。”肇意遂决,废王诵为让国公,杀致阳,迁皇甫妃于黄州,流其亲党于海岛;遣兵迎询,立为王。询以肇为西京留守。肇旋弑王诵于积城县。

    辽主谓群臣曰:“康肇弑其君诵而立询,因而相之,大逆也,宜发兵问其罪。”群臣皆曰:“可。”国舅详衮萧迪里谏曰:“国家连年征讨,士卒抏敝。况陛下在谅阴,年谷不登,创痍未复。高丽小国,城垒完固,胜不为武,万一失利,恐贻后悔。不如遣一介之使,告问其故,彼若伏罪则已,不然,兴师未晚。”辽主狃于南伐之胜,不听,丙午,诏诸道缮甲兵以备东征。

    六月,庚戌,辽遣使告籴,诏雄州籴粟二万石,贱价赈之。

    知河中府杨举正言本府父老僧道千二百九十人状请车驾亲祀后土,诏不许。

    丙辰,颁诸州释奠玄圣文宣王庙并祭器图。

    诏:“前岁陕西饥民有鬻子者,官为赎还其家。”

    翰林侍读学士、礼部尚书郭贽卒。帝以旧学故,亲往哭之,辍朝三日,赠左仆射,谥文懿。贽喜延誉后进,宋白、赵昌言,皆其所荐也。

    翰林侍读学士、礼部尚书邢昺,被病请告。壬戌,帝亲临问,赐药一奁。故事,非宗戚将相,无省疾临丧之礼,惟郭贽与昺以恩旧特用之。及卒,辍朝二日,赠左仆射。洪湛之得罪也,昺力居多,王钦若德之,昺被宠幸,亦钦若左右之。

    秋,七月,丙申,户部尚书温仲舒卒,赠左仆射,谥恭肃。仲舒少与吕蒙正契厚,又同登第。仲舒黜废累年,蒙正居中书,极力援引;及被任用,反攻蒙正,士论薄之。

    己亥,诏:“南宫、北宅大将军已下各赴书院讲经史。诸子十岁以上并须入学,每日授经书,至午后乃罢;仍委侍教教授、伴读官诱劝,无令废惰。”

    辛丑,文武官、将校、耆艾、道释三万馀人诣阙请祀汾阴后土,不允。表三上,八月,丁未朔,诏以来年春有事于汾阴。

    戊申,以知枢密院事陈尧叟为祀汾阴经度制置使,翰林学士李宗谔副之。

    河北转运使李士衡献钱帛三十万以佐用度,诏褒之。

    己酉,发陕西、河东兵五千人赴汾阴给役,置急脚递铺,出厩马,增驿传递铺卒至八千馀人。

    庚戌,命翰林学士晁迥、杨亿等与太常礼院详定祀汾阴仪注。

    诏:“汾阴路禁弋猎,不得侵占民田,如东封之制。”

    壬子,升、洪、润州屡火,遣使存抚,祀境内山川。

    甲寅,召近臣观书龙图阁,帝阅元和国计簿,三司使丁谓进曰:“唐江淮岁运米四十万至长安,今乃五百馀万,府库充仞,仓廪盈衍。”帝曰:“民俗康阜,诚赖天地宗庙降祥,而国储有备,亦自计臣宣力也。”谓再拜谢。

    丁巳,诏:“宝鼎县不得笞箠人,有罪并送府驱遣。”

    庚申,解州言池盐不种自生,其味特嘉;取其精明尤异者上进。诏遣使祭池庙。

    赐大理评事苏耆进士及第。耆,易简子,宰相王旦女婿也。耆先举进士,及唱第,格在诸科,知枢密院陈尧叟为帝具言之,帝顾问旦,旦却立不对。耆曰:“愿县修学。”既出,尧叟谓旦曰:“公一言,则耆及第矣。”旦笑曰:“上亲临轩试天下士,示至公也。旦为宰相,自荐亲属于冕旒之前,士子盈庭,得无失礼?”尧叟愧谢曰:“乃知宰相真自有体。”至是耆献所为文,召试学士院,而有是命。旦长女婿殿中丞雍丘韩亿,亦尝献所为文,帝亟欲召试,旦力辞之。亿例当守远郡,帝特召见,改太常博士,知洋州。旦私语其女曰:“韩郎入川,汝第归吾家,勿忧也。吾若有求于上,它日使人指韩郎缘妇翁奏免远适,则其为损不细矣。”亿闻之,喜曰:“公待我厚也。”

    丙寅,辽主谒显陵、乾陵。

    丁卯,群臣五表请上尊号;不许。

    辽主自将伐高丽,以皇弟楚王隆祐留守京师,北府宰相、驸马都尉萧巴雅尔为都统,北面林牙萧僧努为都监。

    辛未,命曹利用祭汾河。

    有司定祀后土仪,度庙庭,择地为坎,其玉册、玉匮、石匮、石感、印宝,悉如社首之制;从之。

    乙亥,河中府父老千七百人诣阙迎驾,帝劳问之,赐以缗帛。

    九月,戊寅,诏:“西路行营,宜令仪鸾司止用油幕为屋,以备宿卫,不须覆以芦竹。”

    辛巳,河东转运使、兵部郎中陈若拙请以所部缗钱刍粟十万转输河中以助经费,许之。

    癸未,陈尧叟言:“筑坛于脽上,如方丘之制。庙北古双柏旁起堆阜,即就用其地焉。”

    乙酉,辽使册西平王李德明为夏国王。旋遗枢密直学士高正、引进使韩杞宣问高丽王询。

    丁亥,帝作宗室座右铭并注,赐宁王元亻屋而下,从判宗正等赵湘请也。

    知华州崔端言父老二千馀人欲诣阙请幸西岳,诏答之。

    癸巳,杖杀入内高品江守恩于郑,坐擅取民田麦穗及私役军士故也。论者谓朝廷行罚不私,中外莫不悚庆。

    初,有司议:“祀宇之旁难行觐礼,欲俟还至河中,朝会,肆赦。”于是陈尧叟等言:“宝鼎行宫之前,可以设坛遗,如东封之制。”诏如尧叟等奏。

    甲辰,内出绥抚十六条,颁江、淮南安抚使。

    冬,十月,庚戌,陈尧叟言解州父老欲诣阙奉迎车驾,诏尧叟谕止之。

    戊午,命三司使丁谓赴汾阴路计度粮草。

    庚申,丁谓等上大中祥符封禅记五十卷,帝制序,藏祕阁。

    是月,女真进良马万匹于辽,乞从征高丽,辽主许之。高丽王王询遣使奉表于辽,乞罢师,不许。

    十一月,庚辰,司天台韩显符所造铜浑仪,徙置于龙图阁,召辅臣同观。诏显符择监官或子孙可教者授其法。

    李允则以辽人举兵伐高丽事上闻,帝谓王旦等曰:“契丹伐高丽,万一高丽穷蹙,或归于我,或来乞师,何以处之?”旦曰:“当顾其大者。契丹方固盟好,高丽贡奉累岁不一至。”帝曰:“然。可谕登州侍其旭,如高丽有使来乞师,即语以累年贡奉不入,不敢达于朝廷;如有归投者,第存恤之,不须以闻。”

    辽主自将步骑四十万,号义军,乙酉,渡鸭绿江。康肇率师御之,战败,退保铜州。辽主封书于箭,谕高丽曰:“朕以前王诵服事朝廷久矣,今逆臣康肇,弑君立幼,故亲率精兵,已临国境。汝等能缚送康肇,即可班师。”丙戌,肇分兵为三,隔水而阵,一营于州西,据三水之会,肇居其中,一营于近州之山,一附城而营。肇以剑车排阵,辽师进攻之,屡却。肇遂有轻敌之心,与人弹棋。丙戌,辽先锋耶律敏诺率详衮耶律达鲁击破三水砦,擒斩肇及副将李立,追亡数十里,获所弃粮饷、铠仗不可胜计。会辽主军至,斩首三万馀级。戊子,铜、霍、贵、宁等州皆降。都统萧巴雅尔复大破高丽于努古达岭。

    辛卯,王询遣使上表请朝,辽主命群臣议,皆谓宜纳。积庆宫使耶律瑶珠独曰:“询始一战而败,遽求纳款,此诈耳,纳之恐堕其计。待其势穷力屈,纳之未晚。”辽主亟于成功,许其朝,遂禁军士俘掠,以政事舍人马保佑为开京留守,安州团练使昂克巴为副留守,遗太子太师伊兰将骑兵一千送保佑等赴京,又遣右仆射高正率兵往迓王询。

    先是询遣中郎将智蔡文援西京,而辽令卢顗、刘经入西京谕降。其守将已缮降表矣,蔡文至,焚其表,杀顗、经。城中疑贰,蔡文出屯城南。会东北界都巡检使卓思正率兵至,与蔡文合兵入城守。辽又使韩杞等往谕,思正出骁骑突杀杞等。思正以蔡文为先锋出拒,保佑、伊兰等败走。又围高正使馆,正与麾下壮士突围出,馀卒多死。辽主怒,复遣伊兰击之,蔡文累战皆败。越五日,辽主进驻城西,城中恟惧,思政佯言出战,夜开门循,蔡文奔还。

    高丽诸臣欲降,姜邯宝曰:“当避其锋,徐图兴复耳。”王询乃夜携后宫及吏部侍郎蔡忠顺等遁去。巴雅尔、敏诺等破开京,焚宫庙民居皆尽,追至清江而还。

    庚子,陕州言宝鼎县黄河清。十二月,丙午,宝鼎县黄河再清。集贤校理晏殊献河清颂。

    壬子,大宴含光殿。军校营在新城外者,并令终宴,至夕,遣内侍持钥往诸门,俟尽出,阖扉入钥。遂为定制。

    乙卯,告太庙,奉天书,如东封之制。

    丙辰,以资政殿大学士向敏中权东京留守;三司使丁谓为行在三司使,盐铁副使林特副之。

    丁巳,翰林学士李宗谔等上新修诸道图经千五百六十六卷,诏奖之。

    禁扈从诸色人燔爇道路草木。

    知杂御史赵湘,请依周礼置土训、诵训,纂录所经山川古迹风俗,以资宸览;诏钱易、陈越、刘筠、宋绶掌其事,每顿进一卷。

    龙图阁待制孙奭,由经术进,守道自处,即有所言,未尝阿附取悦。帝尝问以天书,奭对曰:“臣愚所闻:‘天何言战!’岂有书也!”帝知奭朴忠,每优容之。是岁,特命向敏中谕奭,令陈朝廷得失。奭上纳谏、恕直、轻徭、薄赋四事,颇施用其言。及将有汾阴之役,会岁旱,京师近郡谷价翔贵,奭遂奏疏曰:“先王卜征五年,岁习其祥,祥习则行,不习则增修德而改卜。陛下始毕东封,更议西幸,则非先王卜征五年慎重之意,其不可一也。夫汾阴后土,事不经见。昔汉武帝将行封禅大礼,欲优游其事,故先封中岳,祀汾阴,始巡幸郡县,浸寻于泰山。今陛下既已登封,复欲行此,其不可二也。周礼,圜丘、方泽,所以郊祀天地,今南北郊是也。汉初承秦,唯立五畤以祀天,而后土无祀,故武帝立祠于汾阴。自元、成以来,从公卿之议,徙汾阴后土于北郊,后之王者多不祀汾阴。今陛下乃欲舍北郊而祀汾阴,其不可三也。西汉都雍,去汾阴至近。今陛下经重关,越险阻,轻弃京师根本,其不可四也。河东者,唐王业所起之地,唐又都雍,故明皇间幸河东,因祀后土,与圣朝事异。今陛下无故欲祠汾阴,其不可五也。夫遇灾而惧,周宣所以中兴。比年以来,水旱相继,陛下宜侧身修德以答天谴,岂宜下徇奸回,远劳民庶,忘社稷之大计,慕箫鼓之盘游!其不可六也。夫雷以二月出,八月入,失时则为异;今震雷在冬,为异尤甚。天戒丁宁,陛下未悟,其不可七也。先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今国家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作沴,饥馑居多;乃欲劳民事神,神其享之乎!其不可八也。陛下欲行此礼,不过如汉武帝、唐明皇刻石颂功而已,此皆虚名也。陛下钦明睿哲,当追踪二帝、三王之事,岂止效此虚名!其不可九也。唐明皇嬖宠害政,奸佞当涂,身播国屯,兵缠魏阙,今议者引开元故事以为盛烈,乃欲倡导陛下而为之,其不可十也。臣犹惧言不逮意,愿少赐清问,以毕其说。”

    帝遣内侍皇甫继明谕以具条再上,于是奭又上疏曰:“陛下将幸汾阴,而京师民心弗宁,江、淮之众,困于调发,理须镇安而矜存之。且土木之功未息而攘夺之盗必行,契丹治兵不远边境,虽驰单使,宁保其心!昔黄巢出自凶饥,陈胜起于徭戍。隋炀帝缘勤远略,唐高祖由是开基;晋少主智昧边防,耶律德光因之入汴。今陛下俯从奸佞,远弃京师,罔念民疲,不虞边患,涉仍岁荐饥之地,修违经久废之祠,又安知饥民之中无黄巢之剧贼乎?役徒之内无陈胜之大志乎?肘腋之下无英雄之窥伺乎?燕蓟之间无敌人之观衅乎?陛下方祠后土,驻跸河中,若敌骑败盟,忽及澶渊,陛下知魏咸信能坚据河桥乎?周莹居中山能摧锋却敌乎?又或渠魁侠帅,啸聚原野,劫掠州县,侵轶郊畿,行在远闻,得不惊骇?陛下虽前席问计,群臣欲借箸出奇,以臣料之,恐无及也。又,窃见今之奸臣,以先帝寅畏天灾,诏停封禅,故赞陛下力行东封,以为继成先志也。先帝欲北平幽朔,西取继迁,大勋未集,用付陛下,则群臣未尝献一谋、画一策,以佐陛下继先帝之志。而乃卑辞重币,求和于契丹,蹙国縻爵,姑息于保吉;谓主辱臣死为空言,以诬下罔上为己任。撰造祥瑞,假托鬼神,才毕东封,便议西幸,轻劳圣驾,虐害饥民,冀其无事往还,谓已大成勋绩。是陛下以祖宗艰难之业,为佞邪侥幸之资,臣所以长叹痛哭也!”

    时群臣数奏祥瑞,奭又上疏言:“五载巡狩,虞书常典;观民设教,羲易明文。何须紫气黄云,始能封岳;嘉禾异草,然后省方!今野雕山鹿,并形奏简,秋旱冬雷,率皆称贺。将以欺上天,则上天不可欺;将以愚下民,则下民不可愚;将以欺后世,则后世必不信;腹非窃笑,有识尽然,上玷圣明,不为细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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