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逐渐陷人熟睡,心中浮起逃走的念头。但她已然僵硬的四肢丝毫不听使唤,她忍不住懊恼的发出一句咒骂。
她心想,如果不能逃跑,至少也不要坐在他的身边。她努力移动身躯,与他隔了一小段距离。夜已深沉,最后她终于在极度困乏之下沉睡过去。
第二天,天不过蒙蒙亮,沈均仇和小七便已整装准备出发。经过一夜的休息,肴风显得有精神许多,他踏出小屋,走到沈均仇的旁边。
“你怎么不再躺一会儿?等我们弄好我再叫你。”沈均仇不禁皱眉,肴风的伤势不轻,应该多休息才是。
“我已经好多了。这点伤算不了什么,能离开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我什么痛都消失了。”肴风拍拍胸捕表示他的伤不碍事。
“是吗?那太好了!我刚在附近的镇上多弄来一匹马,如果你能单独骑,我们的速度就能快许多。”
“我一定没问题的,你放心好了。沈均仇,我又欠你一次了。”
“你是因为我而受伤被捉,这是我欠你的,你别放在心上,反倒是我该向你道歉,我若是能听你的话不这么莽撞,我们也不至于牺牲惨重。”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掠过沈均仇的脸庞,毕竟他与那些人相处多年,一同出生人死过。
“其他人都死了是吗?”肴风心中虽然有了答案,但他还是要问。
沈均仇不发一语的点点头,印证了他的想法。
“马康也死了吗?”这个叛徒若是活着,老天就太没眼了。
“马康这个叛徒被聂雄天杀了!算他好运,要是他没死,我会亲自请他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沈均仇忿然说道。
他的话中有着不容错认的阴狠,肴风知道他绝对说到做到。马康是该感谢聂雄天的那一刀。
“对了,你要拿聂姑娘怎么办?难道要将她带到东北去?”肴风还是认为聂莹莹是这场战争中最无辜的受害者,他从一开始便不赞同沈均仇拿她做报仇的工具,更不希望他继续错下去。
“她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自会处理。时间紧迫,我们该走了。”不知为什么,只要有关聂莹莹的事,沈均仇总是显得特别不耐烦。“小七,去把她带过来,我们该走了。”
小七闻言立刻跑进屋内,但是没多久又跑了出来。
“大当家,她她”他有些困难的吞一口口水。
“有什么事慢慢说。”沈均仇沉声道。小七向来怕他,即使他们共同经历过危难,在小七心目中,他仍旧是那个冷漠残酷的大当家。
“她好像病了。我叫她好多声,她都没醒。”
沈均仇不悦的皱起眉头,一声不响的进破屋。他可不希望在尚未脱离危险的此刻,聂莹莹会出问题。
“你该醒了。”他捉住她的肩膀,轻轻的摇晃,然而她只是微微的张开眼睛,随即又昏睡过去。
她立刻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大手轻抚她的额头,手心感受到的热度教人心凉。她在发烧!
以她目前的状况,能够撑到东北吗?沈均仇明白,碰到这种情形,他应该当机立断,即刻抛下聂莹莹这个累赘,甚至杀了她,以免危及他们的安全。但在考虑过后,他霍然抱起觉得发烫的她走出门外。
“肴风,我们若是马不停蹄的赶路,到东北的凤平县要多少?”他紧绷着脸问道。
“若不是休息,赶到那里,恐怕还需要一日后。”肴风稍微计算后回答。
“你的身体支持得住吗?”
“我想可以。”肴风点点头。此时沈均仇怀抱中的聂莹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她怎么了?”
“我想她是受了风寒。既然我们没有办法停留在这儿为她找大夫,就只有尽快赶到最近的凤平县。如果你没问题,我们立刻出发。”沈均仇的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抹担忧。
肴风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聂莹莹,她因为高烧而呼吸急促,原本苍白的脸颊,此时是一片不寻常的绛红。
“她撑得住吗?”他实在怀疑如此虚弱的她能够在马背上再撑过一天。
“我们不可能为她冒险,她会撑过去的。”最后一句话沈均仇说得特别用力,仿佛是要向自己保证似的。
他跃上马背,一只手将毫无意识的聂莹莹紧环抱在胸前“我们快走吧!我不希望让聂雄天的走狗赶上。”
于是,四人三骑就在太阳升起的前一刻,迅速的朝北方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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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平县地处辽河中游,算是个热闹繁华的城镇,距离盛京只有数里之遥。虽然它在东北算是不小的聚落,但与关内的大城比起来,严然只是个小镇罢了。
凤平县之所以会繁荣起来,并非因为它靠近满人的古都,而是它有利的地理位置,恰巧让它成为东北物产的集散地。而如此繁荣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寻欢作乐之处。
来仙阁是凤平县内颇富盛名的青楼,而它的有名来自它的花魁——号称东北第一美人的杜燕楼。
凡是见过她的人,无不为她的艳丽所迷惑,她不单拥有美丽的外表,琴棋书画也无一不精。她自十六岁那年卖身至来汕阁后,数月内就夺得花魁之名,几年后不但艳名声震,更远播关内。
有许多人不远千里而来,只为一睹佳人芳容,而她所交往的人不是北京城内的皇亲贵族,就是殷商巨贾。
然而,凤平县里却盛传这位娇女暗中与一个来路不明的神秘男人交往。没有人知道那人的来历,只知道那人偶尔会出现在来仙阁,而他在的时候,杜燕楼一律不见客。
每月初二是杜燕楼往城郊奉天寺礼佛的日子,这是她独享的特权,毕竟以她的身价而言,来仙阁的老鸨是不敢忤逆她的要求的。
这日正是初二,杜燕楼身穿素衣,虔诚的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佛殿里空无一人,她完全沉浸在庄严清幽的宁静中。
“燕楼!”
一声熟悉的轻唤令她猛然睁开双眼,一个黑色的身影正悄悄的自佛像后走出。
认出了来人,她兴奋的站起来叫喊着,几乎忘了置身在佛堂之中“均仇,你终于来找我了。”
沈均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走近杜燕楼的身边。
“你好久都没来找我,我好想你。”她的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能帮我一个忙吗?”沈均仇淡淡地开了口。
杜燕楼仔细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孔,向来他都是来去如风的,没想到这次一见面,他就开口求她帮忙,总算她在他心中有些分量。
“当然!你的事我向来是搁在第一位的。你要我做什么?”杜燕楼一口答应。
在她的心目中,沈均仇是特别的。虽然他来历不明,但他的飘忽与令人捉摸不定的的性情却格外吸引她,他是唯——一个让她费心思考要如何勾引的男人。虽然他只在想到她的时候才出现,不过单凭他只找她这一点,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需要一个大夫。如果可能,我想要一个隐密的地方。”沈均仇微微点头,杜燕楼果然没让他失望,而且她聪明的不问为什么。这就是他这些年来只找杜燕楼的原因。毕竟少有女人能不好奇的。
“找大夫容易,至少隐密的地方”她在脑海中思索着“对了!去年濂城的王老爷在这附近买了一栋屋子作为避暑之用,那时我还去看过,非常的清幽。他答应我随时都可以去那里住,我想那里最适合不过了。”
“那我先谢过你了。只是这件事我不希望有人知道。”他露出难得的笑容。
“我明白。那你先上我那儿,我给你接风。”她的心中充满喜悦,这可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
沈均仇摇了摇头“可以的话,我想先过去,我的朋友受了伤,需要立刻看大夫。事实上,他们正在外头等我。”
“既然这样,我就先带你们过去。”杜燕楼按捺住心中的失望,露出醉人的笑容。
“抱歉,打扰你清修。若不是我不方便出面,我不会麻烦你。”
杜燕楼伸手环抱住沈均仇的腰,倚在他怀中轻柔的说:“别这么说。只要你明白我的心意,这就值得了。”
然则沈均仇只是轻轻的推开她,走出佛堂。她不禁叹息,若是其他男人得她如此主动的投怀送抱,定是欣喜若狂,而他却冷淡得似乎不屑一顾!看着他渐远的身影,她收拾起受伤的自尊,赶紧跟随出去。
他们刻意避开大门,从寺院后面的小门出去。她可不想碰到在门口等待的保镖,免得发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只要她在一个时辰内回到奉天寺,绝对没有人会怀疑她离开过。
小七看到大当家出现,立刻用力的向他挥舞双手。
“他们来了。”小七兴奋的对坐在树旁的肴风说。自从他们一进人凤平县,沈均仇便把他们留在这儿。
看到沈均仇身旁的杜燕楼,肴风不禁皱眉。他实在不明白此时此刻,沈均仇为什么会带她过来。
杜燕楼跟在沈均仇身后默默的观察眼前的人,小七她是识得的,他是沈均仇的随从,至于另一个高壮的大汉,应该就是他口中受伤的朋友了。
“你好,我是杜燕楼,既然你是沈均仇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时间紧迫,我们就用不着客套了,我立刻带你们去休息的地方。”杜燕楼不待沈均仇开口,大方的走到肴风面前自我介绍。
诧异于眼前这位美人的举止,肴风不解的望向沈均仇,但他只是淡淡的点点头,没有多加说明。
“我们有三匹马,燕楼,你和小七共乘一骑带路,然后我再送你回奉天寺。”
杜燕楼点了点头,准备跨上马时,一声细细的呻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转头看见沈均仇走向放在树旁黑色的包袱。
沈均仇抱起已经昏迷一天的聂莹莹,她的高烧一直不退,且不时逸出梦呓他真的没把握她能够撑到大夫来为止。
杜燕楼没错过他细微的动作和表情,这时她才知道他抱起的不是包袱,而是一个人。只见一张清丽的面容正微喘的靠在他胸前,而他的神情是出人意表的温柔与担忧。那女子是谁?她竟能让那张淡漠的脸庞出现她奢求以久的柔情!
沈均仇轻柔的将怀中的人儿抱上马背,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她固定在身前。杜燕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一分柔情都教她心痛。她不禁嫉妒起他怀中的女子,她身上甚至罩着他黑色的外袍。
“我们走吧!”
杜燕楼强迫自己调开眼光,她知道现在不是吃醋生气的时候。只要他们待在凤平县,她总会知道那女子是谁的。不吵不闹是她最令沈均仇满意的地方,他不会变傻得去破坏自己的优点。
他们骑着马在林中芽梭,不一会儿,一栋华丽的宅于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一名负责管理打扫的仆投走了出来,杜燕楼下马趋前和他说了几句话,他便打开大门让他们进人屋内。
沈均仇打量四周,这里的确适合隐藏。他知道聂雄天的手下从未放弃对他们的追缉,他甚至怀疑他们已经追到凤平县内了。不过只要他们待在这里,等到肴风的伤势一好,他们就立刻离开,到时就是聂雄天难过的时候了!
“均仇,成叔会替你们安排房间,有什么需要就告诉他。他不多话,是个可靠的人。我回去后立刻找大夫过来,你们先休息吧!
“我送你回去。”沈均仇没忘记自己的承诺。
她摇头拒绝“不用了,我知道你不愿别人发现你的行踪,我自己回去太可以了。”
“燕楼,这一切我会记在心里。”他话中有着淡淡的感激。
“我知道。”
她看了沈均仇一眼,才头也不回的离开。她的脸上漾起一丝微笑,沈均仇目前需要的是她的帮忙,她想要的东西迟早会得到,所以她不急。
然而那清丽的脸孔却悄悄的攀上她的心头。那女子是谁?一丝不安缓缓自她心中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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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在黄昏后赶过来.他仔细的看过肴风的伤日,表示肴风的伤已无大碍。然而他在诊断过聂莹莹的病后,却不甚乐观的摇摇头。
“大夫,她怎么样?”首先开口的是站在一旁的肴风,他知道沈均仇明明急着要知道聂莹莹的状况,自尊却使他问不出口。
“她受了严重的风寒,如果高烧再不退,恐怕就很危险了。”大夫严肃的表情告诉大家,他绝非夸大其词,危言耸听。
“那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的烧退下来?”一直坐在暗处的沈均仇终于打破沉默。
“我先开向贴药给她,早晚各服一次。记住一定要她保暖,病人现在吹不得一点点风,今天晚上尤其要小心。”大夫打开药箱,拿出一瓶药瓶,从中倒出几颗褐色的药丸交给肴风。“这可是我的祖传秘方。让她服下后,你们最好找人用冷水擦拭她的身体以降低温度,如果能熬过今晚,她的烧应该就会退了。只要烧一退,她的病就没什么问题。”
“如果烧还是不退呢?”沈均仇问着,音调平板,听不出情绪。
“如果到明天烧仍未退,就是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但是幸好你们今天遇见我,我的药方保证让她退烧。”说穿了,这个大夫也和一般人相同,有着吹嘘的毛病。
“你最好祈祷你的药真能让她退烧,否则就是神仙也保不了你的命!”沈均仇的威胁一字一句的传人大夫的耳里,依然平板的声调教人感受到话中的威胁之意。
只见大夫的额头浮出豆大的冷汗,他点头称是后,随即振笔疾书写下药方,然后神色慌张的准备离去。
“慢着!”沈均仇冷冷的声音又自他背后响起。
大夫紧张的转过身“还有什么事吗?”
“不准对任何人说起你见过我们,否则”
“好好好,我就当作根本没见过你们不!我根本就没来过这里。”不等他说完,大夫就已经很识相的回答。
“你走吧。”
得到离开的许可,大夫松了一口气,然后拔腿就跑,赶紧离开这几个阴森怪气的人。
直到大夫走后,沈均仇才自角落来到聂莹莹的床榻旁。他接过肴风手中的药丸,喝了一口小七递过来的水,然后扶起昏迷中的佳人,直接将药丸送进她的口里。
肴风震惊的看着他“均仇,你”“我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就死的,她是对付聂雄天最佳的筹码。”沈均仇说出连自己也无法说服的话。
肴风狐疑的看着他,暗自揣想,均仇大概也不知道他这些天对聂莹莹所表现的关心,很明显的已经超出一个人质所应得的。他到底是怎么了?在对她残酷的同时,却又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怀。
“肴风,你和小七先去休息吧!”连续两天赶路,大家都累。”沈钧仇避开肴风疑惑的眼神,随便找了个借口要他们离开。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心中那份异常的骚动是什么,聂莹莹出现前,他一直是冷静自持的。
“好吧!均仇,我希望等聂姑娘一好就让她回景西镇去,像她这样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是经不起一再的折磨的。”
不知为什么,肴风对聂莹莹总是有种莫名的同情,或许美丽的女人都是特别惹人怜惜的吧!既然均仇不愿一刀杀了她,就该早早放了她,而不像现在这样的对待她。经过这两天的折磨,她没死也算是个奇迹。
沈均仇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深不可测的黑眸中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肴风明白,这代表着他不愿意再谈下去了。于是他叹了一口气,跟着小七一块儿离开。
他们离去后,沈均仇吩咐成叔准备一盆冷水和毛巾,他扶起床上的聂莹莹,褪下她的衣裳,原本雪白的身子此刻正因为高烧而泛起配红。
“爹爹、嬷嬷,带我回家!我要回家!”
她又开始梦呓了。她的头倚在他的胸前,整个人紧紧的靠在他怀里,现在的她就像个受惊的孩子般,寻求亲人的安慰与怀抱。
该推开她吗?一股前所未有的柔情自他心底浮现。这是他早已遗忘的东西,多年来他所习得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冷酷,他不懂慈悲与温柔。
这种突来的情感令他困惑,毕竟他还是比较习惯冷血残酷的自己,其他的情感他而言实在太陌生了。
在困惑的同时,他的一只手已经不自觉的拍着她的后背,嘴巴在她的耳边轻哺安抚的话语。
终于,他决定放纵自己脱轨的情感奔流,将自己这些异常的举动归因于太久没接触女人的缘故。也许明天找过燕楼后,他就能恢复以前的无动于衷。
“活下去!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我不会让你死的!”他拿起冰冷的毛巾,开始擦拭她的身体。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一种莫名的情愫已然开始在他心底生根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