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魄,南朝最恶名昭彰的刺客,朝廷最恨之入骨的头号重犯。
三年多来暗杀官员无数,甚至在半年多前侵入北头山河套军营,造成数百名兵将伤亡,为除去这心头大患,朝廷悬赏一百万两黄金,令南朝上下全面通缉。
如今南朝里外,到处都张贴着月魄的画像,为觊觎那一百万两黄金,江湖各路人马伺机而动,只消一有风声,便你争我夺的四处追查,却始终遍寻不着月魄的踪影,直到朝廷设下陷阱,才终于又让月魄现身。
“人就在前方,快追!”
粗暴喝令在草原上响起,一名将军骑着战马,率领上百边军向前奔驰,急欲将前方那重伤的月魄拿下。
为了缉捕这该死的刺客,朝廷以官员为饵,命令数名边官到北方张家村入宿视察,并暗中安插十名刺客乔装成村民,合力演出官员鱼肉乡民的戏码,为的就是引出月魄,并乘机取下她的项上人头。
计划奏效,月魄果然信了这场骗局,在不久之后便潜入了张家村,计划看似万无一失,偏偏朝廷却低估了月魄的心思和身手。
她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虽然被伤,却仍在千钧一发间躲过最致命的袭击,即便十名刺客合力追捕围剿,仍然不敌她一人双刀,不但死伤大半,还让她负伤抢了匹好马逃出张家村。
就因为这个失误,他这个新上任的边关大将军得被迫收拾这烂摊子。
月魄或许身手不凡、轻功了得,然而负伤在身绝对逃不远,他带着百名好手四处追捕,果然很快就在边境以南五里处发现她的身影。
饶是杀人无数的月魄,也断不可能以一敌百,这场仗他赢定了!
“月魄,你逃不了的,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将军大声嘶吼,领着百名人马自一方草坡上奔腾而来,所有人个个手持兵器,锋利的兵器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全都直指前方那马背上的身影,后方一排长弓更是蓄势待发。
“射!”
大掌一挥,数十枝箭矢随即划过天际,直冲人影而去。
箭矢如雨,杀气扑天,剎那月魄自马上拔跃,施展轻功躲过大部分的箭矢,却仍然被一枝箭矢射中左臂,瞬间瘫跪在草原上,剧烈喘息,显然伤得不轻。
多行不义必自毙,看来今天就是她的死期了!
将军得意大笑,彷佛瞧见一百万两黄金在眼前闪耀,却不敢轻敌,众所皆知月魄最擅长近身战,贸然拉近彼此距离只是徒增危险。
“再射!人死了,通通有赏!”
嘹亮军令清楚灌进所有人的耳里,数十名士兵不敢怠慢,立刻抽箭上弓,再次朝月魄射出箭矢。
谁知就在一片箭雨之中,一圈银光却陡地旋断无数箭矢,自前方飙射而来,锐利银光挟着惊人杀气,直朝马上那高大的身影而去。
将军失去笑意,连忙举刀挌挡,偏偏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银光掠过手中大刀,往自己的咽喉飞来。
刀旋刀过,一弯血雾瞬间朝外喷洒,银光却疾速一个回旋,精准反转飞回到月魄的手中。
“将军!”所有人错愕惊喊,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
“不可能”
短短三个字,是最后的遗言,摀着喷血的咽喉,统领百军的高大身影只来得及瞪大眼,随即便自马背上坠落。
紧握回旋刃,月魄随即折断臂上箭矢,顾不得身上几处伤口血流不止,硬是咬牙撑起身体,转身施展轻功跃上马背,继续向北奔逃。
强风飒飒,扬起漫天枯草,更吹乱她沾着血污的长发,一枝箭矢却伴着一道嘶吼自后方破空而来,急欲贯穿她的心窝。
凭着过人的五感和直觉,她立即侧身右倾,提刀反手挡下箭矢,然后才又压低身子,笔直向前狂奔。
“誓杀月魄,为将军报仇!”
激狂的啸声伴着奔腾的马蹄声,自后方追赶而来,更多的箭矢掠过,在她身上贯擦出更多的鲜血,然而那双冷眸却始终炯炯有神,傲然坚定。
她从不畏惧死亡,更不怕痛苦折磨,自家乡被灭,她失去所有至亲至爱的那天起,她就发誓要用那些狗官的命悼祭所有的亡魂!
风声飂戾,一声声自耳边呼啸,宛若亡魂悲鸣,哭嚎着对南朝的憎恨、对乱世的绝望,向她索求更多的报仇雪恨。
周遭风景不断自眼角消逝,她不知自己究竟逃了多久,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只晓得绝对不能倒下。
只是烈日当空,炽焰如火,马儿从疾奔到渐慢,直至再也走不动,她才筋疲力竭的转过身,望向来时的方向,决定察看后方动静,谁知触目所及竟然没有任何南朝士兵的身影,黄沙漫漫,天地间只有岩砾沙峰和无止尽的炙热。
这里是沙漠?
冷眸波动,掠过一丝领悟。
南朝和北国势不两立,壁垒分明,以东西两座巨大山脉作为屏障,山脉间狭长的科罗沁莽原则是两国边界,莽原南北皆有两国大军驻守,一旦有兵越界便视为挑衅,战火立开,莫怪那些南朝士兵不再继续追杀。
只是,她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却也等同是跳进了另一个虎口,北国从来不欢迎南朝的人,更不允许南朝人越界,也许现下就有大批北国士兵朝她而来。
南朝士兵不必亲手杀了她,因为他们知道,北国的人会帮忙代劳。
黏腻鲜血早已浸湿衣裳,而更多的鲜血不断自各处伤口内淌出,沿着衣角指尖一滴滴坠落至沙漠上,瞬间被黄沙吮尽。
烈日之下,就见苍白的脸蛋与玄色劲装形成强烈对比,而月魄却依然坚挺坐在马背上,没有因为目前的处境而恐惧。
她缓缓收回目光,接着转身抬头望向前方无垠苍穹,却让眼前一圈刺目日光模糊视线。
她知道自己失血过多,却没有力气替自己止血。
她也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抵挡即将出现的北国士兵。
但她一点也不在乎。
因为,她终于可以和所有亲友团聚了。
远方却似乎传来一声嘹厉鹰啸,她眨眨眼,想试着捕捉那苍鹰的身影,却发现眼前的蓝天忽然扭曲,然后黑暗。
鹰啸
她记得家乡的天上也有鹰,很多很多的鹰,每当她抬起头就能望见数十只的鹰在天上盘旋,然而那些鹰却不是在寻找猎物,而是等着下一具饿死的尸体。
荒芜的田,倾毁的房,饿莩遍野,是她对家乡唯一的印象。
打从她有记忆以来,村里的人就不曾有吃饱的一天,村里也没有任何壮汉,娘说那些人全都在沙场上战死了,就像她的爷爷、爹爹、伯伯、叔叔。
小小的农村永远只有老人、女人和小孩,即使所有女人日以继夜的耕作,仍然无法喂饱家里的老老小小,更无法应付日益沉重的税赋,然而该是保国卫民的那些兵将却与盗匪无异,不但日夜骚扰,甚至恣意奸yin掳掠。
她永远忘不了灭村的那一夜,焰火是怎样的在黑暗中燃烧,那些将士兵卒又是怎样的凌辱虐杀反抗的娘和姨娘,以及村里所有的女人。
腥冷鲜血不停流窜,彷佛是在为所有死不瞑目的村民铺好到黄泉的路。
她不会忘,永远都不会忘。
即便幸存的她被迫成为刺客,即便岁月模糊了亲人村民的脸庞,也无法模糊深深烙在心头上的恨!没能杀光那些狗官禽兽是她唯一的遗憾,可就算下了黄泉,她也不会放过那些人。
她深信,所有人都在等着。
等着那些人为罪孽付出代价的那一天。
血债血还,他们会永远永远等着。
干裂嘴唇无声弯扬,掀起一抹喜悦的微笑,接着冷眸闭合,傲挺身躯终于坠入黑暗,无力地趴倒在马背上,可那布满鲜血的手掌,却始终紧紧握住那取人性命的兵器,彷佛是要将这份血海深仇一并带下幽冥。
鹰啸划过天际,一只雄伟苍鹰随即飞至月魄的上方盘旋,没多久,绵延沙峰的另一头也跟着出现两抹高大的身影。
两人策马奔驰,在沙漠上掀扬起一阵沙雾,不过须臾,便来到月魄的身边。
“就是她?”骑着黑马的男子率先出声,那是和南朝完全不同的北国语言。
他的身形刚悍壮硕,比任何一个南朝男子都还要高大威猛,浑身上下尽是狂霸之气,让人不敢小觑。
此外,他还有一双深邃灰眸,即使头上脸上皆绑着黑色布巾,让人看不清楚长相,但那双灰眸却让人印象深刻,不过四目相交就能让人心头一震,彷佛要被那双灰眸望进灵魂深处,甚至被夺走心魂。
他是拓跋勃烈,征服北方莽莽大漠、统御八大部族的唯一帝王,北国漠王。
“据探子回报,被追杀的是个女人,那些南朝士兵连追了她好几里,直到边境前才停下,一个个全都恨得牙痒痒的。”一旁的斑图立刻恭敬回报。
他与拓跋勃烈几乎同样高大,头上脸上也同样绑着黑色布巾,眸色却是深黑,说话的同时,眼角余光始终打量着那奄奄一息的女人。
她浑身是血,背上有多处刀伤,刀刀深几见骨,左臂和右背更是被箭矢贯穿,她伤得如此重,竟然还能甩掉百名边军,策马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拓跋勃烈没忽略月魄严重的伤势,只是让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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