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起身,他坐在原位,盯着窗外看,她陪他坐着,让他握着手。
很快的,除了她与他之外,再没有任何一名乘客在机上。
“阿磊,对不起”秀秀抱歉的开口。
颤颤的,他深吸了一口长气。
他看起来如此痛苦,他依然将她的手握得死紧,她不忍的道:“如果你不想,我可以去买回程的票。”
他还是没有动。
机上的服务人员走了过来,想搞清楚是什么情况。
她站了起来,准备和人道歉,但下一秒,他已经跟着起身,他的高大让那服务人员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退到一旁。
秀秀楞了一下,回头看他,他仍握着她的手。
“走吧。”他看着她说。
她松了口气,点点头,牵握着他,下了飞机。
飞机门外,是宽广的天地,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让她精神没来由的一振。
那机场不大,没有什么接送乘客的车子,她与他在艳阳下,走过机场跑道,一路走进强力放送冷气的建筑物里。
前面的人早走光了,她迟疑着,不知该往哪出去,但他知道。
不觉中,变成他带着她往前走。
他很快带着她走出机场大门,然后在经过那些排班计程车时,又放慢了脚步,她能清楚感觉到他的挣扎,感觉到他想往回走的冲动,但他忍住了。
他没回机场里,也没叫车,他只是牵握着她的手,沿着人行道一直走了出去。
那一天,天气很好,太阳很大。
他走得很慢,像老狗逛大街一样,她没有催促他,她知道他需要时间。
在经过一间路边的加油站时,他帮她买了一顶帽子,还有矿泉水。
他与她走过一个地下道,上了一座桥,又下了一座桥,她在桥上看见前方不远处有座小小的山。
“那是美仑山。”他告诉她。
她楞了一下,回头看他,这是他下飞机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移开了视线,喝了一口矿泉水,但他依然牵握着她的手,然后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在那之后,他与她又经过了一座中学,一所园小,还有一条通往观光景点的岔路。慢慢的,他开始会告诉她一些事,那座中学的名字,国小的校名,那个有着石头海滩的著名海岸。
一点一点的,他和她说着那些地名,说着他曾经在那里做过的事,他和阿光一起在那边做过的事。
她知道他家越来越靠近,那座小小的山不知何时不见了,偶尔她会在路边的建筑物中间看见它。
然后,他在经过时,带着她去他念的国中里晃荡,带着她去看他小学时待过的教室,带着她去看那座在海边的操场。
他在拖延时间,她知道。
她也认得这座操场,她在照片中看过。
她甚至知道,前面那在海中长长的堤防,就是阿光落海的地方。
他家快到了,她很清楚,她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站在看台上,他看着那座堤防,望着堤防外的深蓝大海,沉默许久。
忽然间,一颗球从草皮上飞了过来,他反射性的以胸口停球,抬起脚用膝盖将球轻顶回半空,再一脚踢了回去,那颗球飞越了蓝天,旋转着射进了球门。
操场上练球的男孩们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他,喧哗着。
“哇。”
她赞叹的说,除了这个字,她想不出其他字眼,她从没看过有人能把球踢得这么远,所以她又说了一次。
“哇。”
她惊奇的反应,让他扯了下嘴角,牵握着她转身,离开了看台。
“你好厉害。”她说。
“阿光踢得更好。”他说。
“你们俩有参加过比赛吗?”她陪着他在路上慢慢走,边问。
“有。”说到这,他真的笑了出来“没人分得清楚我们谁是谁,有一次,对方教练还抗议说这是犯规,不准我们上场。”
“真的假的?”好夸张喔。
“真的。”那往事,让他轻笑。
“那后来你们有上场吗?”她再问。
“当然有。”他点头,说:“我们教练是个狠角色。”
“你们赢了吗?”
“赢了。”他嚼着笑,带着她转了一个弯,踏上那在海边长长的公园。
然后,他再一次的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不远处几间房子。
转角那一栋是红砖造的,再过去那一栋比较大,是木造的。
木造的屋子有着开放式的庭院,和两层楼高的建筑,那是间餐厅,庭院里有露天的座位,她站在这里就能看见那块招牌。
而那在转角的红砖屋虽然小一点,但它有一座较为封闭的花园,比人还高的木墙上,爬着盛开的九重葛,遮蔽着外人好奇的视线。
身旁的男人,又握紧了她的手。
她回首,只见他表情复杂,出神的看着那两间屋子,却没再举步。
“阿磊,你们那次比赛,有得奖吗?”
她的话,拉回了他的注意力,他看着她,喉结上下滑动,挤出了一个字。
“有。”
“奖杯还是奖状?”
“奖杯在学校里,我们只有奖状。”他哑声说。
“来吧,我们去看看,好不好?”她仰望着他,温柔的说:“我想看。”
他不认为她是真的想看,凝望着眼前这个小女人,莫磊、深吸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好。”他听见自己说,间断觉到在她的牵引下,双脚再次移动,迈开脚步。
秀秀轻轻的牵握着他,拉着他一步步往前,来到了那栋红砖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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