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张家这主意有些荒唐,可是二公主毕竟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又一向受宠,这不,为了不让二公主去和亲,还牺牲了明月郡主。
可想而知,皇帝对这个女儿有多么的在乎。
为了让二公主能够魂有所归,皇帝应该是会允的。
他们本来还猜测着,皇帝可能会象征性的先斥责张家一顿,再把镇南王世子妃宣进宫来,让皇后好生安抚一番,随后就能寻个机会让张二姑娘捧着二公主的灵位嫁入镇南王府了。
但是现在,张二姑娘都进了庙里,显然这件事是不成了!
有些人家松了一口气,但另有一些等着看热闹的人家——比如齐王府就很是失望,而那张家更是就此闭门不出,一副安静思过的样子,只听说府里的大夫人病了,叫了几回大夫。
然而没过几日,张家所闹出来的这件事又被另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所淹没——
紫薇星黯淡,有陨落之象!
此事不知从何时起,在王都中传得沸沸扬扬,上到文武百官,下到贩夫走卒,全都议论纷纷。
这紫微星乃“斗数之主”,是“帝星”,可以说是代表着皇帝的命数。
当今皇上正值壮年,莫非……
这江山是要换人了?
终于,紫薇星之说,也被传到了皇上耳中。
这一日的早朝,钦天监的王监副上前一步,躬身禀告道:“禀皇上,近日臣夜观星象,发现紫薇星比平时黯淡了几分……”
皇帝闻言面露惊色,一双锐目微微眯起。
星象之说,宁愿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紫薇星黯淡,这代表了什么呢?
皇帝一阵心惊,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沉声道:“王爱卿,可知紫薇星因何而黯淡了,可有法子令其紫薇星恢复如前?”
王监副回道:“皇上,紫薇星虽然比平时黯淡,但却并无其他属星掩盖其光芒……”
那就是说并没有出现其他威胁自己帝位的新星!皇帝的脸色稍稍舒缓了几分,只是紫薇星黯淡毕竟是不祥之兆。皇帝依旧眉头微蹙,眼底阴霾犹在。
朝堂之上,一片静默。
这几日来,这些朝臣们自然也听闻了关于紫薇星黯淡的传闻,这样的事,私下里议论一下倒也罢了,可不敢在朝堂之上信口而来,因而全都缄默不语。
这时,兵部侍郎于乘风出列,恭敬地说道:“禀皇上,微臣对星象亦有所涉猎,这紫微星黯淡,必是上天有所警示。”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又道,“佛有语‘垢去明存,犹如磨镜’,微臣以为,只要找到上天警示的原因,去除污秽,必然能恢复紫薇星的光彩!”
王监副紧跟着又说道:“微臣斗胆,敢问皇上,近日朝堂上可有什么未解之事?或者民间可有何冤假错案?又或者可有人仗着皇上之势作威作福?……再或者,皇上身边亲近之人可有什么大难变故?”
皇帝若有所思,目光凌厉地扫向殿中百官,冷声道:“朝中可有大事瞒而未报的?”
“臣等不敢。”同一时间,所有的大臣纷纷躬身应道,心想:近日朝局一派详和,若说有什么大事,也就只有北疆和南疆的战事了。可是如今同长狄之战,北疆军虽然与长狄对峙不下,一时分不出胜负,但也稳住了战局,杀了长狄的威风。至于南疆,更是连连大捷,大败南蛮,夺了大半城池回来……照道理,两方的战况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应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皇帝冷哼了一声:“谅你们也不敢!”说着又沉吟了一下,道,“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忙出列:“臣在!”
“替朕好好查查,最近可有什么冤假错案!”
“臣遵旨。”大理寺卿领命,心里却有几分不以为然:冤假错案?这哪朝哪代没有冤假错案,如果只是普通的冤假错案,恐怕还不至于会影响紫微星的运势!……这么一想,若真的有冤案,便必然不会是普通的案件,涉及的也不会是什么普通的人物……
大理寺卿心中一寒,几乎不敢再细思下去,躬身退了回去。
皇帝的脸色更黑了,心中十分烦躁,吩咐一旁的刘公公道:“怀恩,传朕的口谕,让京兆府尹给朕细细地查,若有人胆敢坏朕之名声,败坏朝纲法纪,严惩不怠!”
“是,皇上。”刘公公应声后,连忙派內侍前往京兆府传皇帝的口喻。
皇帝果断地下了一连串命令后,终于也想到了最后一点,低声喃喃道:“至于朕身边亲近之人,莫非是二公主……”
二公主年纪轻轻的就去了,皇帝心里自然也是难过的,可是,事已至此,再难过又如何呢?
想到二公主,皇帝不由也想起了几日前发生在恩国公府赏花宴上的那场闹剧……思吟不语。
金銮殿上,一片寂静,悄无声息。
所有的大臣们都听到了皇上那句喃喃的“二公主”,不禁面面相觑。
散朝后,相熟的大臣们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不知是谁忍不住开口道:“……你说,真是因为二公主吗?”
“谁知道啊。”另一个大臣说道,“这紫薇星黯淡总非什么祥兆。”
“我听说二公主是有心愿未了,以致芳魂久留人间……”于乘风走了过去,忧心忡忡地说道,“二公主毕竟是天之凤女,她久久不愿去地府投胎或许便是这紫薇星黯淡的原因所在。”
两个大臣皆是沉思着点头,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于大人慎言。”就听南宫穆冷声驳斥道,“你也是堂堂两榜进士出身,身为朝臣却像市井贩夫走卒一般,乱咬舌根,真是愧对你所读的圣贤之书。”
于乘风恼羞成怒道:“南宫大人!你这话又是何意?”
南宫穆丝毫瞧不上他的作派,一本正经道:“紫薇星黯淡乃是天象,你却偏要扯到二公主遗愿未了,芳魂不散,这与那些乡间的无知妇孺有何区别?”
于乘风恨恨地望着他,好歹还记得三皇子的吩咐,强行忍下了这口气,用力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另两位先前在议论的大臣也干笑着向南宫穆拱了拱手,快步而去。
南宫穆站在原地,脸色低沉。
朝堂中的这番争论在不知不觉中传扬了出去,把紫薇星黯淡一说推到了更高潮……
就连在镇南王府闭门不出的南宫玥也有了耳闻。
听到了鹊儿绘声绘色地说着市井中的传言,南宫玥不禁放下了手中的账册,抿唇轻笑。
“世子妃,您还笑。”百合着急地说道,“接下来,他们肯定要说为了让二公主瞑目,就得让她嫁进我们王府。这些人真是的,张二姑娘都进庙里了也不安生。”
“这么快就安生了,这二公主岂不是白白死了。”南宫玥的脸上丝毫没有紧张之色,淡淡地说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三皇子这一次居然利用起了星象和流言。”
如此周密的谋算,若非出自韩凌赋,光凭张嫔和张家可办不到。
“他们还真想让二公主的灵位进咱们王府的门?”百合愤愤道,“简直太不要脸了!”
“第一步就是让二公主的灵位进门,第二步就是要从宗族中给二公主过继一个孩子,至于第三步嘛……”南宫玥冷笑道,“恐怕我的存在就会碍眼了。”
南宫玥在最初布局的时候也没有想到韩凌赋居然打着让张二姑娘捧二公主灵位进门的主意,她不过是前世经历的多了,凡事都有了戒心,才想着以备无患,没想到果然不是她多虑!
“世子妃。”百合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说道,“您一定有主意吧?”
“星象之说倒是正和我意。”南宫玥笑着说道,“这一次,就让三皇子尝尝什么叫作‘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百合眨眨眼睛,一脸兴奋地望着她。
“百卉,你去一趟外院,让朱兴替我做一件事……”
百卉听得眸光闪动,连连点头。
……
不过区区几日,王都中又有了新一波流言,以比之前猛烈几倍的速度传了开来。
直到……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云城长公主府中,云城一脸怒容的坐在罗汉床上,看着底下的吴嬷嬷。
吴嬷嬷一脸惶恐,可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现在王都里都在传言说紫薇星黯淡是因着二公主未婚失贞所致。”
云城再如何不喜二公主,二公主也是韩家的姑娘,她的头上被冠上了失贞的名义,云城的脸面也不好看。
云城沉着脸问道:“市井之中怎么会这等传言?京兆府难道都不管管吗?!”
吴嬷嬷额头冷汗直流,口中则说道:“……殿下可还记得几月前,二公主殿下私自出宫之事?当时便有传说二公主是与人私奔了。”
这件事,云城当然记得,脸色又黑了几分。
吴嬷嬷则继续说道:“先前有传言说紫薇星黯淡乃是天象示警,但我大裕近来国泰民安,并无任何异常,唯独皇上的亲女二公主早夭。于是,便有好事之徒翻出了二公主私奔之事,说是因为公主以不洁之身葬于皇陵,触怒了皇陵中的先祖们,这才以紫薇星的变化来提点皇上……”她咽了咽口水,小心地看了一眼云城的脸色,这才继续道,“这几日来……已经传遍了王都。”
云城的脸色冰冷。
紫薇星黯淡之事,前两日,她去宫里向太后请安时,太后也提到说是钦天监的王监副观察星象所见,并非是市井胡言。
二公主与人私奔虽假,但也确实私逃出宫过。
近日朝堂上也没什么大事发生,皇兄的身体也还算康健,莫非这紫薇星之事真得是应在了二公主的身上?
而且,太后也曾说过,张家在药王庙为二公主做法事时,佛前的蜡烛却突然自己倒了,还烧毁了大殿。
这种种不吉的兆头都与二公主有关,难道说二公主真得……
云城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沉吟一下,沉声吩咐道:“吴嬷嬷,你让于侍卫长派人沿着二公主当日出宫的路线再仔细查查,查清楚二公主出宫后的具体行踪,一定要弄得清清楚楚!”说着云城的目光中透出凌厉的光芒,“一有消息,即刻回来禀报。”既然自己答应了母后要把事情查清楚,那就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殿下。”吴嬷嬷领命退下。
坐在一旁的原玉怡好像这才回过神来,表情复杂地说道:“娘,二公主她……”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公主竟然还曾私逃出宫?!“二公主是怎么出的宫啊?她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原玉怡不可思议地叹道。
云城正心烦着,不屑地说道:“这二公主就是被张嫔给养歪了!居然歪到这样的地步,亏得你外祖母当年去礼佛时带着她在身边教导了一阵子,居然也没能纠正过来,看来骨子里就同张家一样上不了台面!”
“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云城招招手让原玉怡到她身边坐下,柔声道,“怡姐儿,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我和你爹也该给你相看起来……你若是有什么中意的,别害羞,尽管跟娘说……”
“娘!”原玉怡瞬间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别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