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摔倒在地。
“姑娘,你没事吧?”一个围观的书生冲了上来,义愤填膺地对着侍卫吼道,“你太过分了!这位姑娘只是想为父伸冤而已!”
那短须侍卫冷冷地说道:“穷书生,你看清楚这里是哪里没有,这后面可是皇宫重地!你们在这里闹事,便是命丧于此,也是活该!”
白衣姑娘悲切地看着书生,“公子,谢谢你见义勇为,别为了奴家害了你自己。”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只留给书生和其他围观的百姓一个落寂却坚强的背影,百姓们交头接耳,愤愤不平!
第三天,白衣姑娘没有再出现在宫门口,侍卫们暗暗松了口气,却不知对方胆大包天地去了归元阁。
归元阁外,几个客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突然一个白衣姑娘从一旁冲了过来,悲戚地大叫着:“贵人,贵人,民女有冤,求贵人为民女作主啊!”她跪在地上,对着其中一名长相威仪的中年男子磕头不止,“民女求贵人为民女作主,替民女之父沉冤昭雪!”
白衣姑娘长得美貌纤弱,声音凄婉动人,很快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纷纷驻步,抬眼向孝衣女子口中的贵人看去,见那中年男子相貌堂堂,气度不凡,而他身旁还众星拱月般跟着四个年轻公子。
这四个公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器宇轩昂,或斯文或高贵或温润或爽朗,一个个迥然不同,却都是百里挑一,不,万里挑一的人物。
看着几位公子以那中年男子马首是瞻的模样,便可知中年男子的身份必定贵不可言,一些好事者不由在心里暗自揣测着,也不知此人是哪位皇亲贵戚?!
突然,一个胖大婶想起了什么,惊呼道:“我想起来了!难怪我觉得这位姑娘眼熟,这一位不是替父伸冤的李姑娘吗?”
“李姑娘?可是那位李姑娘?”
这位传奇的李姑娘如今在王都也算一个名人了,胖大婶一说,她身旁的老婆子也想起来了。
不止是她们两个,人群中的不少人亦是如此,纷纷交头接耳。
这位李姑娘为父伸冤的事迹已经传遍了王都,如今李姑娘既然求到这位贵人前,想必那必定是位顶天的了。
难道说……是那一位?已经有人大胆地暗自揣测起来。
不错,这位中年男子正是难得微服出巡的皇帝。
皇帝的脸色不太好看,心里一沉,他的行踪居然被泄露了,到底是谁呢?
萧奕就站在皇帝的右手边,嘴角似笑非笑地勾出一个弧度,与他身旁的官语白交换了一个眼色。
皇帝的左手边是威扬侯家的大公子,他上前半步,喝道:“大胆,居然敢惊扰贵人,还不速速退去!”
李姑娘连连磕头:“贵人,镇南王世子位高权重,民女无处伸冤,这才如此大胆,乞请贵人为民女作主!”
这时,一个路人亦上前一步,仗义执言道:“这位大人,这位李姑娘真是太可怜了,拦轿喊冤不成,又几次去了宫门想要告御状,却次次被人驱赶……”
“是啊,是啊……”又有一人也为她鸣不平,“李姑娘实在是状告无门了……”
陆陆续续地,又有好几人帮着李姑娘求情,皇帝的脸色整个都变了,对着后方的侍卫吩咐道:“把人带进来。”顿了顿后,又低声道,“宣京兆府尹和三皇子到此!”说完他转身又进了归元阁。
“是!”两名侍卫领命而去,另一名侍卫则把那位李姑娘也带进了归元阁。
皇帝要宣京兆府尹和三皇子的事,他身边的几人自然是听见了。威扬侯家的大公子不禁有些错愕,这宣京兆府尹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宣三皇子就值得深思了!莫不是此事还与三皇子有些许关系?
几人又回了归元阁二楼的雅座,那位李姑娘战战兢兢地候在一旁,她以为皇帝会找她问话,可是直到京兆府尹匆匆赶来,皇帝还是没理会她。
京兆府尹一看李姑娘,就心道不妙,却也只能故作镇定地给皇帝请安。
谁也没想到的是,皇帝只是令京兆府尹把人给带走而已,其余什么也没多说。京兆府尹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七上八下,但立刻领命带人走了,头痛不已。
这人带走以后,是关起来,还是供起来呢?
这揣摩圣意自古以来,便是一道天大的难题啊!
京兆府尹匆匆走了,待又过了一盏茶,侍卫才把韩凌赋带进了雅座。
一路上,韩凌赋几次试图试探给他带路的侍卫,可是对方的嘴紧得很,硬是半句没透露,因此当他看到雅座中,除了微服的皇帝,还有萧奕、官语白、原令柏以及威扬侯家的大公子时,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一抹狐疑,又立刻隐去。
他没时间细想,忙给皇帝行礼:“不知父皇召儿臣来此,可是有什么吩咐?”
他不问还好,一问,皇帝更生气了,觉得这个儿子实在是不省心,接二连三地搅事,还让全王都都跟着看笑话。
皇帝怒极,气得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响声。
锣鼓响起,好戏终于开演了。萧奕的嘴角翘得更高。
“父皇,就算是儿臣做错了,您也要给儿臣一个申辩的机会啊。”韩凌赋觉得更委屈了,他根本就什么也没做,父皇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责骂起他来。
韩凌赋觉得委屈,威扬侯家的大公子更觉得委屈,自己不过是陪皇帝微服出巡,本来是趟好差事,怎么现在就牵扯到皇帝的家务事里头了!他真是巴不得两眼一蒙,双耳一塞,当做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见韩凌赋还委屈上了,皇帝不怒反笑:“好,那朕就给你一个申辩的机会!今日朕微服出宫,在这归元阁喝了茶后,刚出门口就被人给拦了。”皇帝扬了扬眉,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还是一位姑娘,一位被众人称颂的孝女!”
孝女!?韩凌赋瞳孔猛地一缩,怎么可能呢?
皇帝语气冷冷地继续道:“三皇儿,你说她怎么这么巧,刚好拦住朕的去路喊冤,要朕为她作主?”一瞬间,他的目光锐利似剑,“三皇儿,此事你怎么看?”
韩凌赋背后冷汗直流,几乎是有些懵了,他明明就已经……怎么会呢?……现在父皇特意把自己叫到这里,还说了刚刚这一番话,莫不是是怀疑上自己了?……不行,他可不能自乱阵脚。
“父皇……”韩凌赋斟酌着道,“依儿臣推测,那女子定是见萧世子、安逸侯他们对您神色恭敬,就觉得您是一位能替她作主的贵人,这才……”
“混账东西。”皇帝想也不想地把手中的杯子砸了过去,杯子擦过韩凌赋的脸,“砰”的一声摔在地上,也让韩凌赋的未尽之言都吞了回去。
“难道当初不是你怂恿着那女子一会儿去京兆府状告,一会儿又拦轿喊冤?”皇帝疾言厉色地道。上次章御史在金銮殿上弹劾了萧奕后,皇帝一方面令萧奕禁足,而另一方面则暗暗地命锦衣卫去查了此事,却不想竟查出此事与三皇子韩凌赋有关,更由此得知章御史竟不知何时成为三皇子一党了,这一查,还真是让皇帝心中一凛。
他还活的好好的呢,他的臣子们竟然就擅自结党,准备选新的主子了?!
只是彼时,皇帝虽是不快,但因正在为南疆的事烦心,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南疆和萧奕,所以便暂时把韩凌赋的事搁在了一边,没想到啊,他这个三皇儿实在是能折腾啊!就是不肯让他这个父皇清静一会吗!
没想到父皇真的知道了!韩凌赋心底一沉,慌忙解释道:“父皇,儿臣当时只是见那女子可怜,这才让人提点了两句……”此时,韩凌赋心乱如麻,恐慌、疑惑、惊诧……涌上心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提点了两句?”皇帝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提点那女子朕的行踪吗?”一想到自己的行踪居然被人窥视着,还让一个平民女子冲撞到了自己跟前,皇帝心中怒意涛天,忍不住去想,这若是个刺客……
一想到这里,皇帝看向韩凌赋的目光如同数九寒冬般冷洌,“又或是你对朕的处置有何不满?”
韩凌赋被看得胆颤心惊,急急道:“父皇,儿臣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质疑父皇的命令,更不敢打探父皇的行踪!”
韩凌赋心里真正是有苦说不出,皇帝下旨让萧奕回南疆后,他便知不能再对萧奕穷追不舍了,匆忙让命人暂停此事,这女子怎么还在闹事?甚至跑到了皇帝的面前来喊冤!
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差池,自己的命令没有传达下去?……还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趁机捅了自己一刀?
“你真把朕当成了傻子不成?”皇帝失望地看着韩凌赋,没想到他现在还不承认。皇帝并不讨厌皇子有心计,没有心计,没有谋算,又如何为自己办事,如何与那些官员周旋?
但是如今,他才刚下了旨意,把萧奕推向了南疆那个内忧外患的凶险之地,萧奕此去更是凶吉未知,生死难料!在这个关头,韩凌赋居然还不依不扰地想要找萧奕的麻烦,甚至还要把事情闹大,显然没有把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实在让他大失所望!
皇帝越想越气,指着韩凌赋的鼻子斥道:“你这个逆子……”
说着,他朝萧奕看去,“今个儿,奕哥儿也在这里,你不如就把话说清楚,奕哥儿究竟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这样不依不扰的……”
皇帝双目一眯,想到某种可能性。莫不是韩凌赋与南疆的什么人有了牵扯?皇帝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韩凌赋若是真的意在南疆,那心也太大了!
萧奕却是笑嘻嘻地说道:“皇帝伯伯莫气,我想三皇子与小侄只是有些误会罢了。您知道小侄一向心直口快,有时候难免不小心得罪了人却不自知。”
原令柏闻言,在心里腹诽:什么“不小心”得罪人,依他看,是“存心、故意”得罪人才符合这位大哥的性格吧!
“皇上,”一旁的官语白唇边含笑,声音轻缓,让人如沐清风,“三皇子殿下素来为国为民,为了对抗长狄,不但耗费苦心的改进弩,而且还慷慨解囊为朝廷补充军资,令臣相当佩服,臣想这其中或许真的有什么误会吧。”
韩凌赋面容一僵,圣寿那日,他确实提出过要把开府的二十万白银上交朝廷当做军资,可是随着他献上的连弩被否决,此事自然也不了了之。如今官语白再提此事,岂非是真的要把那二十万两给送出去?
眼看着韩凌赋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皇帝心中疑思更重,不由想起了那把新弩的事,虽然新弩最后被官语白否决,可是现在仔细思来,韩凌赋连开府银子都自愿奉作军饷,又向自己请命前往北疆,难道说真的只是单纯为了运送弓弩与铁矢那么简单,而不是为了拢络军心?!他瞒着自己偷偷研制了威力如此强大的弓弩,真的只是为了当做寿礼……
皇帝深沉的目光落在了韩凌赋身上,看得韩凌赋遍体生寒,后背更是又湿又冰,心里又惊又惧又恨,这究竟是谁,让自己吃了这么大一个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