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彤月哪是醉了,不过就是装醉,这样史可法就不能扔下她,至少给个地方住。
史德威一路背着她,因为要照顾走路不稳的史可法,所以走得并不快,他的背很宽,靠着很舒服,江彤月未醉,却有些倦了,不由迷迷糊糊的想,当时还是自己心高气傲了点,得知他有心上人就放弃了,其实做个小妾也好过现在的处境,只是自己现在已经是嫁过的人了,也配不上了吧。
进了史府,史德威直接将江彤月交给史冰清,江彤月只顾装睡,却听到史冰清对史德威道:“哥,我有话与你讲。”
史德威道:“太晚了,有话明天再说。”
史冰清却不让,说道:“我不想等明天,我现在就要说,我要与小玉成亲。”
史德威烦躁道:“你怎么这么死心眼,一个戏子,又无父无母,你自小没吃过苦,嫁过去必定要吃苦头,将来反悔。”
“我不会反悔,这辈子都不悔。”
“我看你是戏文看多了,什么这辈子,下辈子,听哥的话嫁到刘家去,你上次不是也松口了吗?”
“那是义父说,扬州一战难免,哥哥你和小玉,甚至全城将士都可能战死沙场,他不想看我一个人孤苦无依,我为了让他放心才松口的,但我现在想好了,如果你们都死了,我活着有什么用,不如与你们一起。”
“胡闹!”史德威吼了一声,“这事早已订下,我也已经应允了刘家,你不要再说了。”说着只听门“嘣”的一声,关上了。
江彤月在床上眯着眼睛看,看到史冰清慢慢地蹲下来,在那边轻声的哭泣。
她心里忽然也跟着难受起来,都是为了那个白小玉,但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白小玉对谁真心,还是从来就不曾动过真心。
史冰清还在轻声的哭,江彤月有些受不了,翻了个身,假装是醒了,叫道:“好冷,好冷,咦,这是哪里?”
史冰清这才停止哭泣,擦着眼泪走过来,江彤月还故作惊讶,叫道:“怎么会是你,冰清?”
史冰清根本没有多少好友相逢的喜悦,看江彤月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淋湿了,哭丧着脸,道:“我帮你拿干衣服。”说着自衣橱里随便拿了件干衣服给她,看着江彤月将身上的衣裙换下来,盯着那衣裙猛然间想到什么,却又似乎觉得不可能,便又别过头去,道,“你不是嫁人了,怎么由我哥背回来?”
江彤月一怔,早知道她会问,便吸了吸鼻子,将自己事先想好的说出来,道:“我夫君死了,夫家人怕我争财产将我赶了出来,我只好回娘家去,但我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不要我,我就只能流落街头,幸亏遇到史大人。”说着便直接哭了。
她本就心里不痛快,所以轻易的就掉下眼泪,史冰清看她哭,本已经忍住了,被她一带,又哭起来。
江彤月就这样赖在史府,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白小玉一直没有再出现。
一大早,史冰清自丫头偷递给她一张纸条后,就一直满脸笑意,一个人在镜子前照了又照,衣橱里的衣服比了又比,这才拉着江彤月偷偷说道:“吃过午饭,你陪我出去逛逛。”
江彤月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既然说让她陪着,她便不好多问什么,毕竟寄人篱下,不让你做丫环已经不错了,虽然扭伤的脚还没好透,但只是逛狂街,还是可以的。
史冰清又是随意扔给她一件衣裙,江彤月自己的衣裙一向偏素雅,史冰清的则偏富贵,她看了一眼,不好说什么,只好穿上了,镜中一照,还好并不至于太贵气逼人,就是有些不自在。
两人拉着手出门去,迎面正好遇到史德威,看到江彤月愣了愣,随即又对史冰清问道:“是要去哪里?”
“与江姐姐出去逛逛。”
“就两个人?”
冰清眉一皱,怒道:“不放心,你也一起去。”
史德威不再理会她,看向江彤月道:“确实是逛街去?”
江彤月点头。
史德威仍是有些不放心,但当着江彤月的面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放两人出去,自己进到里屋时,想到什么,问旁边的属下道:“下午白小玉当不当值。”
下属想了想,道:“他请了半天假。”
史德威脸一沉,道:“下次非将这丫头关起来不可。”
两人出了史府,江彤月一路跟着史冰清往城西走,城西有座月老祠,两人不一会儿到了月老祠前,史冰清这才停下脚步,对江彤月道:“你在这里等我。”说着自己进了祠去。
江彤月自门口往里面看,庙堂前的一棵扎满红绳的大树下,有一人一身素色衣服,双手负在身后正冲着朝她走来的史冰清微笑。
白小玉,她早知道是白小玉。
她看着那样的微笑,人缩回来,靠在门口的墙上,真想转身就走了。
月老祠外人来人往,她有点怕顾家的人会找到她,人有些慌张的四处张望,却看到柴飞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看着她,她一慌,难道是借机将她带回去。
不及细想,她提脚就进了月老祠,走到正对着月老叩拜的白小玉与史冰清旁边,只要跟紧史冰清,白小玉就不敢动手。
史冰清起身看到白小玉,眉一皱,道:“不是让你在门口等着吗?你进来做什么?”
江彤月看看白小玉,见他脸上似笑非笑,眼睛看着前方的月老像似乎完全不认识她,她不由咬了咬牙,道:“史大哥说他不是好人,我怕你受欺负。”
史冰清面露尴尬,道:“我哥何时跟你说的?”
“说过好几次了,”江彤月看着白小玉,“史大哥说白小玉此人身为戏子,却图谋不轨,看着史家的地位而来,要小心着点。”
“你胡说什么,我哥绝不会说这样的话,江彤月,枉我把你当自己人。”她此言一说,史冰清脸都绿了。
一旁的白小玉却笑出声,细长的脸微眯着看向江彤月,隐隐带着威胁的味道,江彤月只当没看见,继续道:“冰清,你大哥也是为你好,我只是将他的话照实说,你休要生气,天下比白小玉这种戏子好的人多了去了,你为何只挑他?”
“总比你嫁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好,”史冰清小姐脾气已经上来,哪肯轻易罢休,直接甩狠话道,“你别戏子戏子的叫,你现在寄人篱下,还不如一个戏子。”
这话说的颇重,但江彤月早知道史冰清的大小姐脾气,倒也不放在心上,而是点头道:“是,我现在只是个寡妇,处处招人厌,确实连个戏子也不如。”
她故意说的悲戚,这样反而显得史冰清过分了,史冰清嘴巴张了张,正要说话,却被一旁的白小玉拦住了,抓着她的手柔声道:“她要跟就跟着吧,勿要生气。”
史冰清被白小玉一哄,顿时心就软了,虽然她心里还是愤愤,但自己方才说的话确实颇重了些,再看江彤月楚楚可怜的样子,想想今天大哥能放她出来,也是因为带着她,便只好跺了跺脚,道:“那好,你跟着吧。”
于是,当白小玉与史冰清在那棵树下系上红绳,有说有笑时,江彤月就在旁边剥手指;白小玉抓着史冰清的手亲吻时,她在旁边剥手指;一阵风吹来,吹乱史冰清的头发,白小玉替她理时,江彤月在旁边自己拨了拨头发,继续剥手指。
树上的红绳随着风飘动,江彤月看着,听到旁边的白小玉对史冰清道:“我已经备好了聘礼,明天就到府上提亲。”
她忽然很想问白小玉,你是真心的吗?但似乎,这样问便是带着怀疑的,是不相信他真的喜欢史冰清。
自己凭什么不相信呢?他不喜欢自己,难道对史冰清也一定是假意?
她不确定,也没有权利问。
没有痊愈的腿因为今天多走了点路一阵阵的发酸,她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不经意的抬起头时,看到白小玉正看着她,看她一下下的敲自己的腿,她心里不知为何猛然一揪,别过头去。
成了亲是不是就可以放过她了,他不需要其他女人了,她只要守口如瓶,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活着?
她忽然朝着那边庙堂里的月老像跪下,口中道:“月老,我不求姻缘,只求平安,只要让我平安无事,我什么事都可以烂在肚子里。”说着对着月老像嗑了三个头,这才又看向白小玉。
白小玉低头着,还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拍拍身边史冰清的手,道:“冰清,听说这月老祠的素饼很是有名,我忽然很想吃,能替我买来吗?”本来该是男方去买的,却让史冰清去买来,所以白小玉的口气更温柔了些。
史冰清对白小玉的温柔哪还有招架之力,想也不想的站起来,道:“好,我现在就去买,你要吃桂花味的还是豆沙味的?”
“桂花。”白小玉摸摸史冰清的脸,笑得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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