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很清楚荒国的情况,多养一二十万闲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如果真的有人去了,并且把消息传回来,引起魏国民间的哗变,那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倒是这些家庭,家里很可能派出了兵,不仅面对着秋收有心无力,冬天缺粮的情况下也很难撑过去。
这种人,无论荒国在他们心中有多么凶残,终归还是要尝试一下的。
不能让他们去西陇关。
也不能把他们抓起来。
所以只能控制起来。
林相神色有些为难:“陛下!现在这种人太多了,官府的兵力快不够了!”
曹勐怒道:“区区一些老弱病残都看不住,朕养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有何用?给我凑!就算是硬凑,把你们的家丁全都凑出来,也得把人给朕凑齐!”
看到曹勐盛怒的模样,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哆嗦,赶忙点头称是。
林相却面色为难:“陛下!就算凑,也未必够啊!何况他们中有不少人都写信,向远在军中的男丁哭诉家中情况,不少军队中都出现了逆反情绪!”
“写信!”
曹勐更是勃然大怒:“他们的信,究竟是谁送的?”
他现在只感觉脊背发凉,这件事情绝对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
而且安排得极为缜密,可能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被他们想到了。
林相叹了一口气:“老臣已经下令,让各地官兵全力抓这些送信的人,发现他们一部分跟齐国人有些关系,另一部分干脆是提亲戚传信。现在,据老臣估测,送到各地军队的信件,已经不下于万封。”
“万封!”
曹勐心头一窒,没想到竟然已经送过去了这么多。
万封!
就代表着近万士兵都受到了信件,传到军中不可能只有一个人看到,波及的至少有十几万人。
若这些士兵因为家人发生哗变,那……
一想到这后果,曹勐就直想打哆嗦。
一时间,他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
林相犹豫了一下:“陛下,这件事情是继续压,还是……”
曹勐沉思了片刻,咬了咬牙道:“不能再压了!再压要出事儿,现在立刻制定一个标准,根据家中余粮和劳动力划分标准,如果真是冬天活不下去,就放他们过去吧!
这个标准,同步在民间和军队里面发行,谁家去了这庇护所,谁家没有去,务必让军中将士知道。”
听到这话,群臣顿时心中一喜,齐齐下拜。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曹勐的安排,让他们所有人的心都安定了不少。
因为这件事压是压不住的,既然不能压,那就设定一个清晰的标准,把真正无用的劳动力全都送出去。
也好让军中的将士们安心。
曹勐神情狠厉:“还有就是,把这些人送出去以后,务必要严格管控,不得让人前去探望,来往的信件必须要经过严格的审核,不能有任何不利的信息外传!懂了么?”
杜绝外传,就是按死荒国的目的。
这样的话,他们对魏国内地的城池影响就会降到最低。
对于这个决策,所有人都是举双手赞成的,但……
林相有些为难:“陛下!我们人手真不够啊!”
“不够也要凑!”
曹勐拍案而起:“难道真由着这些荒国的奸人,肆意散播影响?好了!莫要再说了,你们速速散去,三天之内,务必将标准制定出来,符合标准的,征用民间的牛车驴车,将人送到西陇关以东,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少粮食能替我们魏国养难民!”
“是!”
群臣对视了一眼,只能领命告退。
这个命令目的十分明晰,但做起来却一点也不简单。
不仅要很多部门的通力协作,还要协调好各家各户的情况,和整个秋收的压力,才能制定出合适的标准。
这工作量,若是不拼命的话,三天还真的未必能完成。
群臣散去之后,曹勐坐在龙椅上面,久久不语。
良久良久,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宁婉梨压力大。
他也压力大啊!
如果这次处理不好,军队有可能出现哗变,士气会因此雪崩;秋收有可能劳动力不足,导致后勤供应时限大大缩短;还有就是民间对于荒国的看法如果改变,前面做的布局就全废掉了!
魏国本身就在悬崖边上了,又忽然出现了几颗巨大的滚石滚过来,逼他朝后退!
他退无可退,只能跟这些滚石硬碰硬。
曹勐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这头痛,再好的大夫也找不到病因,也无药可依。
唯一能够止痛的,就只有人妇!
正在这时,竹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从背后帮他轻轻按摩太阳穴,微微笑道:“陛下又头痛了,可需要臣妾替陛下缓解?”
曹勐身体一转,直接把竹叶抱在了怀里。
他感受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只有一个爱妃恐怕不够,劳烦爱妃去相府一趟,将林家的那位小娘子请来,她治疗头痛有一手,你们二人齐心协力,定能帮朕医好!”
竹叶:“……”
第一次听说,这样也能产生抗药性的。
……
四天以后。
魏国之中,再次引发了一场骚乱。
因为逃难标准制定下来了,家中只剩下老弱病残的,以及哺乳期妇女婴儿的,自然都在此列,转眼之间就选出了十万人。
他们自然无比庆幸。
但不可能所有家庭都只有这些人。
有些家庭,连七十高龄的老头,都被算成了劳动力人口,等待秋收。
还有一些身体很差的病号,也不被允许离开。
这个标准,已经是官方绞尽脑汁,能制定出来的最合适标准了,却还是让很多人破了大防。
因为他们之中有很多人,不去庇护所,是真的很有可能扛不过这个冬天。
也正在这时,又一轮通知单发了出来,荒国那边民间民意沸腾,都想帮魏国百姓度过难关,又有不少民间力量踊跃捐款捐物,所以庇护所准备扩建到三十万了。
十万!
三十万!
二十万的缺口,为什么我不行?
这回魏国各地官府有所防备,不少偷发通知单的人都落网了,惹得各地衙门勃然大怒,当街吊着他们打,没想到反而激起了民愤,不少人都上街为他们请命,因为他们让不少人看到了活路。
各地衙门也承受不住压力,只能停下手中的鞭子,把这些人收押了起来,并且承诺不会乱用私刑。
但标准,却一点也没有改动的意思。
因为再放宽条件,就会影响民间的劳动力了。
于是矛盾产生了,有这么一部分人,官府认为他们有劳动力,忍一忍能活得过这个冬天,但他们自己不这么认为。
所以他们只能外逃!
官府为了军队安定,不能强行限制,只能百般劝阻。
什么路途艰险啊!
什么可能走不到人就累死饿死了!
但就在这时,这些人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辆辆驴车。
嘿!
您猜怎么着?
我们有车!
官差都麻了,追问这些驴车是从哪来的。
他们也不说,只说这驴车是租来的。
在魏国,牛不能私下买卖,马匹也多被用于征兵,偏偏这驴车不在管辖范围之内。
一时间,无数驴车载着老弱病残,一路向西,感往荒国百姓建造的庇护所。
曹勐也麻了,连夜把臣子召集过来,制定新标准。
反正这也人是一定会跑的,与其做恶人,不如现在扮扮好人,省得人情全让荒国拿去了。
深夜。
曹勐终于将臣子从御书房中赶了出去,看着偌大空荡的房间,一股空虚感油然而生。
才过去几天的时间,他的面容就苍老了不少。
向来被他引以为傲的满头乌发,鬓角也出现了几缕白丝。
“唉……”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暗暗扪心自问:莫非朕真是一个庸君,大魏数百年的基业,难道真要毁于朕手?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门外响起了一个太监的声音:“陛下!皇后娘娘到了。”
皇后……
曹勐怔神了片刻,这才说道:“快请!”
“是!”
“吱呀……”
门开了,皇后款款而来,看到曹勐狼狈的神情,不由叹了口气,伸出手抹平他紧皱的眉头,勉强笑道:“陛下不必如此自责!”
曹勐有些惊诧:“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皇后点头:“陛下登基之时,魏国就深陷楚齐泥潭,世仇积怨,没有半分缓和的机会。谁也没料到荒国会崛起,陛下当年定下三年之期,已经是神来一笔。
若没有荒国天降兴国之才,以现在的局势,大魏诛齐抗楚便是不可阻挡之势!
时也命也,何况我大魏现在还没有输!”
听到皇后说的话,曹勐胸中积郁之气这才消散了一些。
轻轻将皇后揽入怀中。
给别人家的娘子送了那么多温暖,忽然搂住自己的发妻,竟然有种别样的感觉。
很快,两人相拥而眠。
临睡着的前一刻,曹勐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皇后不是已经去世几十年了么?那眼前这人是谁?
这的念头很突兀,但奇怪的是,却没有给他带来半分危机感,反而沉沉睡去。
竹叶看着怀中睡得安心的魏国君王,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今晚过去,她应该能够得到一丝实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