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她真的没生气了,心里雀跃起来。
放学后窦余早早等等可爱教室外,窦余是不避忌任何人说什么,他这么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依然是窦余给她背书包,然后右手有力的拉着她走。
人小吧,手拉手没什么,可这年纪都大了,他们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可看在别人眼里那就不一样了。
可爱在人眼中是纯洁的天使,以前也不是没见过窦余这么拉着她,可今天郝文那事儿学校都传遍了,谁还不知道啊?现在再看窦余和可爱,那就开始指指点点了,可爱的好名声愣是被郝文和窦余给抹黑了一笔。
很多人都在议论她,可爱自己也知道,不过她没放在心里,别人怎么说就怎么说呗。祖奶奶说过的,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利,她无权关涉任何人。她放宽心,不放在心上就是。
对窦余和可爱来说,他们这个习惯已经改不了了,窦余也知道可爱大了,不能再拉着她。可每次见她的时候就忘了。拉着走,那是在自然不过的事儿,该与不该,压根儿两人在一起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窦余今天心里有点儿赌,学校都传开了,他能不知道?
还是问了。
“可爱喜欢郝文?”声音点儿低有点儿沉闷。
可爱愣了下,什么?
她站住,抬眼看窦余,两人对看,然后她说,“我以为哥哥会知道呢。”
她挣开他的手,自己往前走。
别人也就算了,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她当不知道。可连窦余也这么认为么?
觉得自己不被信任了,有点儿生气。她也不知道自己生气做什么,就是挺生气的。
窦余愣了下,看着空空的手,又追上去,拉她的手,“可爱……”
可爱要甩开,窦余用了力,她没甩开,可爱哼哼声儿说,“你别烦我。”
“那你……”
“我不喜欢。”她突然对着窦余吼起来。
吼完了她也愣了,窦余发愣的看着她,她性子一向很好的,今天竟然跟他吼起来。
她的脸有点儿发烫,缩回自己的手捧着脸,快快的往前走。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不会生病了吧?
窦余再次看着自己空空的手,笑得开心,提步追上去,“可爱,等等我。”
窦余拉着她,然后抱她了,抱了个满怀。
除了小时候抱过她,他很久很久都没抱过她了。他的心‘咚咚’声儿响,跳得很快。
“我信你的。”他说。
然后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可爱的头埋得很低,脸通红通红的,一句话也不说。
窦余上高中了,可爱念初三。
窦余放不下的就是以后这一年里谁送可爱上下学?这么多年两个人一起上下学已经习惯了,谁离了谁都觉得少了什么。
小学的时候还有张琳琳和可爱一起,初中的时候张琳琳就被她父母接走了,没在这里上学。窦余上高中,可爱这一年上下学就是一个人了。
窦余为了这个事儿差点儿不想念书了,想等可爱一年,等可爱中考后再一起去念高中。
可这毕竟是孩子的想法,窦余也有父母长辈的,哪里由得了他做主?
可爱念初三的时候郝文每天都是开心的,他觉得这是他的机会。
大冬天多冷的早上啊,他天不见亮就从自己家骑车到院外接可爱。郝文家是有车接送的,可他自己买了辆自行车骑,上学接,下学送,对可爱殷勤得不得了。
这也是从初三才开始明显的,以前郝文都不敢,他很怕窦余。
以前有几次下学后他跟在可爱和窦余后,他其实也没想别的,就是想看着可爱,可是愣是被窦余给打了耳刮子,不让他再跟。
现在他算是光明正大了,他就是喜欢可爱,怎么了?
才开始可爱是不让他接送的,她知道他们住得不近,早上过来接她,那他得起多早啊?
她心里过意不去,可郝文不肯啊,她不肯坐他的车,他就下车自己推,陪她走路。下学的时候无论她怎么说,他都跟着。
就跟郝文自己的说的一样,这条路你能走,我就不能走么?可爱没办法,他想跟就跟呗。
开始坐郝文的车是那天早上可爱迟了,要走路去学校肯定迟到,郝文那车出现得很及时。
“我以为你今天请假了,都这个点儿了。”郝文好脾气的笑,他等都快一个小时了,其实他很心急,他也怕迟到的。想着可爱再不出来,他是不是该走了,他可没请假啊。
“快点,要迟到了。”可爱今天没再推,直接坐上后座抓着郝文的衣服,她不想迟到。
郝文心里别提多开心了,把个车子骑得跟飞车一样,他那心就车子一样,在飞呢。
他们没迟到,可可爱高兴不起来。祖奶奶病了,这次比以前都病得重,她守在祖奶奶床前守了一整晚,阿姨让她睡觉她一直不肯。
老太太这是病来如山倒,年纪大了这一倒,身上的老毛病齐齐找上来。
老太太这一生算是够了,她也知道这入土的时限就要到了,她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可爱,她手把手带大的乖孙。
老太太病严重了,庄千夜把她转到京都大医院去。老奶奶知道自己还有几个日子,可她担心可爱,可爱这眼看着就要中考了,她这病不能告诉曾孙女儿,要所有人都给瞒着。
转眼可爱就到进考场的日子了,她想看看祖奶奶。她打电话给妈妈,说想见祖奶奶。她妈无助,把电话给她爸,她爸说祖奶奶在静养,不见人,说要等她考个好成绩祖奶奶就能回院里了。
可爱想不通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让她见祖奶奶,可她没办法。在屋里给祖奶奶写信,写她过得很好,学习也很好,老师说她能考上一中。一中是京都的实验中学,京都最好的中学。她说等她考完了就去看祖奶奶,然后和祖奶奶一起回院里住。
一封一封的写,写完了就给祖奶奶寄过去。
可爱写的每一封信老太太都收着,这个时候的老太太已近昏迷了,她的手里紧紧拽着的就是可爱写给她的信,就连晚上也不离手。
老太太每一天能有一两个小时是清醒的,看不清人,但是能说话。她每天就是让人给她念可爱的信,每天都要听。听着可爱写那些,就跟亲眼看到自己乖孙一样,满脸满脸都是笑。
她走是能走得安心的,可就是舍不得她的曾孙女儿,她的可爱。
老太太现在就是吊着一口气,她要等她的乖孙,她的愿望就是在走前再见乖孙一面,看一眼,就看一眼她就满足了。
每天都会念日子,一遍一遍的念。
还有一个星期可爱就来了。
还有六天可爱就来了。
还有五天可爱就来了。
还有四年可爱就来了。
老太太还是走了,没等到可爱来。
老太太走那天是可爱进考场的那天,老太太走的时候一手拽着可爱给她写的信,一手指着门口,口里含含糊糊的喊着:“可爱……可爱……”
就喊了两声,人就没了。
一屋子的人全都落泪,曾孙庄孝,孙子庄千夜准媳妇小妆,儿子庄志扬、池欣,老太爷情绪大崩溃,头埋进床沿恸哭。
小妆给老太太净身的时候怎么都拿不出来老太太手里抓着的那十封信,小妆边落泪边给老太太收拾好。
她想她做得最对的事就是当年没有硬把可爱从奶身边抢走,至少在老人最后的时间里,是快乐的。
十封信,装载着曾孙女儿对祖奶奶全部的爱,一起随着老太太化成烟灰。
可爱考得很好,她发挥得很稳,进实验中学是没问题的。
可是她考得再好,祖奶奶却没了。
她考得再好,再也没有人拉着她的手夸她了。
谁都没说老太太走的时候有多想见她,也没有人劝她别难过。
可爱跪在殡仪堂前一直没起来,不吃不喝,谁来也不说话。庄孝心疼姐姐,抱着姐姐起来,可爱推了庄孝一把。她心里恨死自己了,她不去考试,就能见到祖奶奶最后一面了,她恨自己。
庄孝被可爱推倒在地,庄孝哭得很大声,他哭不是因为姐姐推了他,而是心疼姐姐。姐姐都跪一天了,没吃饭,也没喝水,他心疼。
可老太爷就是这时候过来了,老太爷舍不得就是庄孝,庄孝哭得那么厉害,老太爷提着龙拐直接就往可爱的背打去,庄孝哭得更厉害了。一边推开姥爷再抱着姐姐哭,又亲亲姐姐被打的地方,眼泪一把一把的流。
“不准打我姐姐,不准你打……”
庄孝谁都不爱,就爱姐姐。
姐姐不爱他,可他爱姐姐,比妈妈还爱。
可爱眼泪止不住的流,狠狠的抽泣,没哭出声儿,也说一句话,姥爷打,她就任他打,她不说话。
她心里狠狠的想,打死她算了,反正她也恨死自己了。
可爱在灵前跪了两天了,谁说都不听。她一直一直想着祖奶奶,想着祖奶奶对她的好,想着祖奶奶走的时候她却没送她,一想到这些她就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
老太太出殡那天来了很多人,京都几大家族的长辈们,和庄家有交情的人,都来送老太太了。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肃穆,为老太太上香,交情够的对家人说上几句宽慰的话。
可爱不管来来往往的人,她一直都跪着,看不见也听不着,她只想倔强的用她自己的方式想祖奶奶忏悔。
晚上人差不多都走了,可爱还跪着。
小妆去拉她,可爱不肯起来,小妆心疼女儿,眼泪不停的流。她的女儿怎么就这么倔,怎么就这么倔啊?
“妈妈求你了好不好?你起来啊,你要有什么事你让妈妈怎么办?”
可爱把她妈妈推开,不肯起来。
小妆性子急,伸手去拉她,可爱就是不起来,对着她妈喊:“你别管我!”
三天了,可爱说的第一句话,声音都是哑的。她都恨死自己了,她不该这么对妈妈的,她不该的。可是她心里好难过,她不想别人来打扰她,她就想多陪祖奶奶一会儿。
可爱运气真是不好,一次推开弟弟的时候被姥爷看到,打了她。这一次推开妈妈的时候被爸爸看到,也打了她。
庄千夜是不忍心打女儿的,他下不了手。
可这孩子越大越不听话,连她妈妈都推,这脾气就不能助长。一耳光给可爱打过去,小妆扑过去拦住庄千夜,抱着自己的女儿哭。
庄千夜指着可爱怒气上头:“庄可爱,大家都难过,不是你一个人在难过。你妈妈是关心你,你这么不识好歹,谁教你连妈妈都推的?你长这么大别的没学会就学了这些?”
庄千夜心疼老婆,不管小妆哭得多伤心,抱着她就走:“她想死我们不拦着,以后也不管了,让她自生自灭!”
庄千夜这话是重了,可话不说重点可爱就醒不过来。女儿是他的,他能不心疼?下手那一刻他比谁都痛。
王子出现的时候可爱已经挺不住了,晕了过去。
王子抱着可爱就走了。
王子看着她满脸的泪,心莫名的被牵动。似乎他见到她的时候她都在哭,十年前她哭得跟泪人儿似地,十年后再见,她还是在哭。
这么好的女孩,为什么不是开心的?
“可爱,可爱……”
她的脸肿了些,指印还在脸上。
王子把她带到京都酒店,他住的套房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她抱走,想不明白就不想。
王子是代表王氏向庄家表示慰问的,所有宾客都住在京都大酒店,这是庄家安排的。
找了最好的药膏给她涂在脸上,她的背上有淤青。王子脸色沉到谷底,又黑又冷。把她的衣服往下拉,淤青好大一块。王子那手都在抖,又心疼又气愤。
庄家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这么打她?
揉着她的伤,她即使无意识了还皱着眉。
王子有一个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女朋友,是父亲安排的,叫白雪。他们门当户对的,王子对白雪应该是喜欢的,往深点儿说就没有了,只是有点儿感觉,对比别人是多一点儿感觉。
双方父母提到结婚,白雪是盼很久了,王子想想,他年纪也不小了,白雪各方面还行,就将就吧。
王子对结婚这个事儿真没什么别的奢求,左右不过是两个人一起过日子罢了,就是结婚后他一样做自己的,对他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互不相干。
王子到京都来,白雪也跟来了。白雪是晚上到的,就这会儿。
白雪对王子这个人是很放心的,除了对她以为,对别的女人从不正眼相看,她不放心的是别的女人。这是个年头,总有那么两个不要脸的女人往男人身上贴,她是不想王子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就来了。
白雪来的时候王子在厅里看文件,他除了帮父亲打理公司外,自己还开了家律师楼,他现在看的就是手下人接的新案子。
听见有人敲门,他愣了下,还是开了。
“白雪?”
她怎么来了?
“亲爱的,你高兴我来吗?”白雪行李放在门口,直接就跳着去抱王子的脖子。
白雪很爱王子,爱了好多年了。
王子有点儿尴尬,很不适应她这样,拉开她的手,隔开些距离,“你怎么来了?”
白雪噘了下嘴,不大高兴,她说,“你是不是屋里藏女人了?说,是不是?”
王子没吱声儿,不想说这个,他说,“你回去吧,我过几天才能走。”
白雪不依,想往里面挤,王子不让,白雪大声说:“我这么远来看你你就这么对我吗?你里面是不是有女人?你不说我自己去看!”
“白雪!”王子有点儿急,他和可爱不是那种关系,他自己被误会无所谓,可爱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不能受这委屈。
“心虚了?”白雪脸都气红了。
可爱早醒了,看着拉扯的两人觉得好笑。
她就靠在房门口,她的衣服是王子脱掉的,她背上有伤,一定要脱衣服才能上药。裤子也被脱了,她膝盖都跪烂了,也是王子上的药。她现在穿的就是王子的一件衬衣,笔直修长的白腿就曝露在空气中,窈窕匀称的身体在宽大的白衬衣里若隐若现。
谁看了不往那方面想?
“王子!”白雪转头就看见靠在房门前的女人,不,女孩儿了,心都炸了,大声吼着王子。
“我以为你一样,没想到男人都这样!”
王子无从解释,看了一眼可爱,拽着白雪往外边拉。
他没有任何不轨的心思,就是心疼可爱,给她上药,给她揉伤。她的衣服太小件儿会蹭上药,他是随便拿了件自己的衣服给她盖上。
哪里知道会是这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