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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人群中大声地学舌。
“他们还说斯科特是因为记恨楼梯间的事才故意偷东西的”
这次说话的是那天楼梯间事件的其他幼崽之一。
“我会调查清楚的。”执行官深深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杜鲁克神官,“我会将这一切都上报给城主大人,让他向教廷要个说法”
“神明的信徒已经卑劣到连幼崽都要下手了吗”
扑通一声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狗腿神官已经跪在了地上,浑身颤若筛糠。
他知道自己完了,全完了
因为幼崽诞生困难的缘故,整个大陆上有关幼崽的法律都极其严苛,别说向来打着“爱民如子”旗号的教廷了连那些贵族们都饶不了他
各大主城之间的竞争本就微妙,在天赋测试的节骨眼上死了一个幼崽,东厄城的城主说不定把他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
“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些鸟,是那些鸟把他的包袱叼走的我也不知道他会直接跳下去”
来自平城的神官面色灰暗,竟是直接膝行两步,抱住了杜鲁克神官的大腿
“杜鲁克大人,您一定要救我啊”
穿着繁复神官袍的大人物却是厌恶地将他踹开
“我从未想过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杜鲁克大声呵斥道。
说着,他还拂了拂自己的袖子,向后连退几步,像是跟这人彻底地划分开界限。
“我真是看错你了。”他厌恶地皱着眉,“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幼崽的身上,就没想过你在平城的家人吗”
那狗腿本来想发狠说些什么,闻言却是脸色更加惨白。他讷讷半晌,终于颓丧的垂下了头。
“嗤。”执行官发出了一声极其不优雅的嗤笑。
他对于教廷那边狗咬狗的戏码丝毫不感兴趣,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位在事故中显得有情有义的红发少年。
“你有什么诉求吗,可以告诉我一并转达。”执行官的声音温和了几分。
谁都不会讨厌真诚的人,今天的事件必然会一字不漏地上报给城主大人,而这少年的性格说不定会比较招城主的赏识。
执行官愿意卖给他一个面子。
艾伦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坚定地说道
“我要求停船”
停船
这个要求是执行官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他略一思索,意外地看着艾伦的方向
这少年竟是还怀揣着一丝希望,想要下去救回朋友吗
从这样的高度摔下去,对于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的幼崽来说,生还的可能性简直比神明降临还要小。
但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哪怕只有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在很多人心目中也有着99的可能成真。
“我相信我的老大,他肯定不会死的他没死的话我一定要去救他这个森林那么大、、万一他好不容易从跌落中活下来,却遇到了野兽或者其他危险该怎么办”
“我必须要去救他”
“如果你找到的是他的尸体呢”执行官问道。
艾伦的脸色一白,接着咬牙说“那我就将他带回到他的父亲身边,我也会替老大找到他母亲的头骨。”
“这样他就不会再不安了。”
“好孩子。”执行官深深地、深深地看了艾伦一眼,接着用手在他肩膀上重重地一拍。
“所以能够现在停船吗”艾伦仰起头来。
执行官却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能。”
“什么”
这下不仅是艾伦,就连其他一直心情复杂的幼崽们也都惊呼出声,他们连忙追问为什么不能。
哪怕有一点生还的奇迹呢
就比如掉到了树上、或者掉进了湖水里
又或者是故事里常说的秘境和好心的魔法师
为什么不能停下
“是找不到停靠的地方吗”乔治皱眉看着他的笔记本。
“停靠的地方倒是其次,实在必要的话,用魔法清理出一片空地来也并非不可能。”执行官摇了摇头。
“你们都知道,飞艇是由魔法阵支撑飞行的。”文质彬彬的男人叹了口气,“但你们也许不知道,除了飞艇腹部的一十一个大型魔法阵以外,翅膀和船舱处还有着数百个小型魔法阵的衔接。”
“每降落和起飞一次,就需要至少一天的时间去停靠和准备,这就是为什么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休整上一天的原因。”
“所以现在降落的话”小雀斑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雀斑都跟着白了几分。
“降落,起飞,加上寻找这位失足的幼崽”
执行官将在场每个人的表情都看了一遍。
“你们还记得天赋测试还有多久关闭吗”
整座甲板都沉默了。
还有四天。
四天以后,三年才开放一次的天赋测试就会被关闭了
而如果现在要让飞艇停靠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会赶不上天赋测试的时间
他们等不起
而艾伦和乔治也沉默了。
艾伦就不用说了,乔治在这几天里也的确是将斯科特当做自己的朋友,只要咬咬牙的话,他也愿意为了救这个聪明的家伙而赌上一把
但前提是这艘飞艇上只有他们。
无论如何,他们也没有理由要求其他一百多个幼崽和他们一样、冒着做不成天赋测试的风险去停船。
“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乔治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发梗,他还看到,艾伦的手掌已经被他自己攥出了血液,“就算他有机会活下来,难道就要因为没有人去帮他而”
“刚刚还觉得你小子有些聪明。”执行官安抚地拍了拍乔治的肩,“我会用魔法道具通知最近的城镇,这里还有一处冒险者工会的集散点。”
接着,他的声音变得郑重许多“告诉我那少年的特征吧,无论结果怎样他都会被带回来的。”
斯科特并不知道飞艇上发生了怎样的变故,他刚刚才从高空掉到了荒无人烟的森林之中,而他的身旁只有着裂了一条缝的克劳德先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斯科特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愕。
为什么克劳德先生的头骨会裂开
是从半空中掉到地上摔裂的但他确信自己有好好抱住这个头骨,斯科特自己都没有受到什么伤,克劳德先生又怎么会被摔裂
难道说
“克劳德先生”
斯科特捧起了那个灰白的、看起来有几分邪恶的骷髅头,脸对脸放在自己的面前。
他试图通过骷髅头的眼睛去看到其中生存着的灵魂,就像是前世骷髅士兵眼睛里的鬼火似的,但很遗憾,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克劳德先生的头骨从外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骨头似的。
只要他不说话
就像一块本就该埋在地下静静腐烂的尸骨似的。
斯科特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了。
在他刚来到一个陌生世界的时候没有害怕;
被人盯上杀人夺宝的时候也没有害怕;
即便是他从几千米高的飞艇上直接跳下来、就要摔成肉泥前也没有害怕。
但现在斯科特的心中却忽然有了种名为害怕的情绪。
他在害怕什么呢
斯科特的眼前有些模糊,阳光透过树叶落下的光影像是放大成了万花筒似的,浩瀚记忆中某个碎片忽然浮现
“外婆。”年幼的孩子站在病床边上,执着地呼唤着躺在上面的老人。
“外婆,外婆。”他一次次地喊着,却没有得到老人像过去一样慈祥的回应。
旁边的护士被他喊道发毛,大声呵斥道“小少爷,她已经死了,死人又听不到你说话”
死了就听不到了吗
“死了就听不到了吗”
回忆与现实逐渐重合在了一起,
斯科特那双灰色的眼睛肉眼可见地变得空洞起来。
他眼底的高光逐渐消失,似是有梦魇从过去缠绕到了此时。
斯科特手中的骷髅头艰难地咔哒了一下牙齿。
我还在。
克劳德先生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极了,但即便是这样虚弱的声音,也迅速唤回了面前少年的神志
斯科特的眼神迅速聚焦,鸽子灰的眼底变得清亮多了。
他问道“克劳德先生,您怎么了我看到您的头顶”
克劳德当然知道自己的头顶发生了什么。他感受着不断从裂缝中逸散的力量,叹息了一声
因为力量消耗的太多。
虽然他对斯科特承诺过可以接住他,
但毕竟接住一个从飞艇上掉下来的人、与接住从家门口的大树上掉下来的人,这两件事消耗的精神力完全不在同一个量级。
克劳德从未告诉过斯科特的是,亡灵的精神力与活人不同,死亡的时候存下了多少精神力,那么后来能用的也就只有那么多。
在三百年的消耗之下,克劳德的精神力从大海缩减成了水洼,而这水洼现在也因为救人几近干涸了。
不过即使克劳德不说,斯科特那孩子也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有办法为克劳德先生恢复吗”他坦率地承认道“我不想看到您死去。”
可是我已经死了。克劳德说。
他的死亡死得其所,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拿到挚友留给他的东西。
当克劳德的愿望实现以后,就没有继续作为亡灵徘徊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所以他完全不会吝惜自己残存的力量毕竟他已经不再需要它去做什么事了。
斯科特说“能和我对话的克劳德先生是活着的。”
那孩子灰色的眼睛里却满是坚持。
骑士先生的心软了一下有关灵魂的物品都非常罕见,价值更是所以没必要强求这些,斯科特。
“我懂了。”斯科特却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后半句,“我会找到那些东西的。”
“这可是救命之恩,克劳德先生。”
骷髅头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他却突兀地回想起了刚才那孩子的眼神。
好吧。克劳德先生说道。
当克劳德先生的事解决完毕之后,现在他们面临的就是该如何从这片森林里走出去。
生存再次变成了最大的难题。
斯科特现在手无寸铁,没有食物,没有火,没有可供保暖的东西,而且他还应该去寻找那枚同样掉进了森林里的石币。
就算是克劳德也建议他去找那石币。
我和那东西相处了三百年,虽然没能搞明白它的用途,但一定非常重要。
斯科特点了点头。
这是他从自己的墓碑上带下来的东西,即便坟墓本身已经转让给了小杰弗里,但石币却理所当然归属于斯科特本身。
更何况,虽然一直没能研究出来那东西的用途,但是相处的时间越久,他越是能够感受到石币与自己之间有种隐隐的吸引力。
趁着现在的体力和精力还算充足、天也还亮着,斯科特决定先去寻找石币的下落。
那东西和他们掉落的位置应该离得不算远,并且石币本身吸引兽类的特性也能够帮助斯科特确定它的位置。
这个特性还是他在西格里镇的时候就发现的。
当斯科特将石币放在身边的时候,它看起来毫无异状,就像是一枚小孩子随便打磨出来的硬币;
而当石币和克劳德先生被单独留在家里的时候,看家的骷髅头就必须要承担一些用精神力驱赶小鸟和铁鼠兽的任务那些小东西们几乎是源源不断、坚持不懈地想要来抢走这个石币。
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原理,
但也是因为这个特性,斯科特才能做到利用迁徙的鸟雀群来达成“跳飞艇”任务的重要一环。
所以
灰发的少年伸手指了指前方。
周围尽是高大的树木,茂盛的树冠将周围的视野挡的严严实实,但依稀却能从半空中看到有鸟兽朝着同一个方向飞翔。
在这片宁静的森林之中,除了有尖锐的鸟声啼鸣,间或还能听到几声野兽的咆哮。
“我们只要去寻找野兽们动静最大的地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