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太后唯一留下的那名宫女——一名又聋又哑的女子只是惊慌失措地看着她,想要向周围呼喊寻求帮助却无奈不能出声。
姚元公主肝肠寸断,伊人面貌犹且鲜活,她兀自摇头坠泪。
不是这样的,她还想要看他知道他假孕之后的反应?他怎么能在她见他之前就这样死了?怎么能?
泪迹斑斑,情到深处,悔到深处,痛到深处,心如油锅烹饪,千疮百孔。
这晚,昔日金碧辉煌的灵芸宫寝殿里,姚元安静地坐在浴桶前。唯一的仆女手中拿着玉牙梳,无言地为她整理三千发丝。青铜莲花烛台上红蜡高悬,怵地一声灯芯闪耀地燃烧之后便熄灭,却没人发觉。
只听到嘎吱一声,沉重的宫门被推开一条缝。仆女看过去,先前瞅见一点星火。待到看清来人时,口中“哦哦”不成调地说着什么,这才惊扰了姚元公主。
“姑姑。”来人正是披着暗红色锦鼠披风的儒音。姚元公主注视着她,缄口不言。
“姑姑,对不起,阿音来晚了。”看到她如此黯然神伤的模样,儒音亦是止不住心伤。走到她面前,屈膝跪坐,一并拉了姚元公主的手。
儒音对于姚元公主和天音的事,是一清二楚的。就算姚元公主的行为有违礼仪敦常,可是她也是她最敬重的姑姑。如今虞美人和赵氏都先后离世,只有姚元对她最是伤心,却万般没有料到会有被幽禁的一日。
“阿音。”姚元公主看她,目光柔和且坚韧,“姑姑知道你要说什么。”
“阿音有去向祖母请愿,可是祖母她……”余下的话,儒音说不出口。对于这样的结果,姚元公主早就知道了,更何况如今天音也已经被太后处死。她微微牵扯了唇角,露出一个缥缈的笑容。
“父皇也有向祖母请求宽恕姑姑的,只是祖母此次太过坚定。父皇说,要姑姑先在宫里待上一段时日,待到祖母气消一些……”
儒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姚元公主冷笑起来。她挥手示意仆女退下,自羊毛毡上站起。
“宽恕,我何曾要任何人的宽恕?”
“姑姑。”儒音随之起身。
“阿音。”姚元公主偏过头来,黛眉深蹙,眸横怨波,红洇之唇轻启,“你也觉得姑姑错了吗?”
已是早春的时节了,却有丝丝的寒意从窗缝里侵入,被姚元公主用那般的目光看着,绕是儒音也觉得生出一层粟栗。
错?姚元公主又何曾有错?不过是对的人没有在对的时间遇到罢了。世间有多少痴男怨女都是这样,她不过是发乎情用于行的行为。只因为生在皇族,便要承受这样莫大的谴责。
高高在上的贵胄,也会犯和庶民一样的错误吗?
姚元公主笑了,从儒音磐石一般的眼神里,她已经读懂了一切。转身,任由披帛滑落在地上。
看着她孱弱的身影,儒音突然觉得有无尽的黑暗兜头而来。在这个深宫里面,就算是曾经备受宠爱的她的姑姑,也不能摆脱礼法的束缚。她们何曾不一样,自己身上的荣耀,都是被别人加上的。而这荣耀,就如指间沙粒,总有一天会随风而逝。等到那一天,又有谁会真的出现在她们面前,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