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幸福的人以爱的辐射,向周围撒播幸福,而阿梅莉的周围,则是一片黝暗和沮丧。阿米埃尔1大约这样写道:他的灵魂射出黑光。我访贫问苦,看望病人,奔波一天之后,天黑回到家中,有时疲惫不堪,内心多么渴望得到休息、关爱的热情,可是到家里听见,往往是愁苦、非难和争执,相比之下,我宁愿到外面去受那寒风冷雨。我们家的老佣人罗莎莉一向固执己见,而阿梅莉又总想逼她退让,我知道老女佣不见得全错,女主人也不见得全对。我也知道夏洛特和加斯帕尔顽皮得要命,然而,如果阿梅莉不总那么喊叫,声音压低一点儿,难道效果就差了吗?叮嘱、警告、训斥简直太多了,就跟海滩上的卵石一样失去棱角,孩子们不怎么在乎,倒吵得我难以安生。我还知道,小儿子克洛德正出牙(他每次哭闹至少得到母亲的支持),他一哭起来,母亲或萨拉就赶紧跑过去,不停地哄他,这不等于鼓励他哭闹吗?我确信什么时候趁我不在家让他哭个够,弄几次他就不会总那么哭了。可是我知道,她们准会急忙跑过去。
1阿米埃尔(1821—1881),瑞士法语作家。他在日记中详细分析了他面对生活的不安和畏怯。
萨拉酷似她母亲,因此,我很想把她送进奇宿学校。因为,我在萨拉身上只发现世俗的兴趣:她效仿母亲,只关心庸庸琐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僵化了,显露不出一点心灵的火焰。对诗歌毫无兴趣,连书也不看;什么时候撞见她们母女谈话,我也没有听到我希望参与讨论的话题。我在她们身边,只能更痛苦地感到我是多么孤独,还不如回我的书房,我也逐渐养成了这种习惯。
同样,从去年秋天起,我趁天黑得早,又养成另一种习惯:每次巡视回来,只要有可能,也就是说回来得比较早,我就去路易丝?德?拉?m家喝茶。有一点我还没有交待,去年11月,经马尔丹介绍,路易丝?德?拉?m和热特律德收留了三个盲女;热特律德成了老师,教她们识字和做各种小活儿;几个女孩已经做得相当熟练了。
每次回到名为“谷仓”的温暖氛围中,我感到多好的休息、多大的安慰啊;假如一连两三天没有去,我又觉得是多大损失啊!不用说,德啦?m小姐有能力收养热特律德和那三个女孩,不必为她们的生活操心和发愁,有三名忠心耿耿的女佣人当帮手,繁重的活儿全替她干了。路易丝?德?拉?m一贯照顾穷人,她那颗心灵十分笃信宗教,仿佛整个身心要献给人世,活在世上只为了爱。她那楼花软帽下头发已经斑白,但那笑容却无比天真,那举止无比和谐,那声音无比优美。热特律德学会了她的言谈举止、话语声调,不仅声音,而且思想,整个人儿都相像,我时常同两个人开玩笑,但是她俩谁也没有觉察这种现象。我若是有时间在她们身边多呆一会儿,该有多好啊,看她们坐在一起,热特律德有时额头偎着这位朋友的肩膀,有时把手放在她手里,听我朗诵拉马丁或雨果的诗篇,同时观赏诗句在她们清澈的心灵里激起的涟漪!就连那三个女孩对诗也不是无动于衷。她们在这种恬静和爱的气氛中,成长得异常快,有了长足的进步。路易丝说起为了健康和娱乐,要教她们跳舞,我乍一听还置之一笑,而现在我多么赞赏她们富有节奏的优美动作,只可惜她们自己无法欣赏!然而,路易丝小姐却让我相信,她们瞧不见动作,但是能感受到肌肉活动的和谐。热特律德也加入跳舞的行列,她舞姿优美,喜气洋洋,显得开心极了。有时,路易丝?德?拉?m跟孩子一起嬉戏,热特律德则坐下弹琴。她在音乐上进步惊人,现在每逢星期日就去教堂弹琴,她还能即兴弹几段短曲,作为圣歌的前奏。
每个星期天,她就来我家吃午饭。我的孩子在情趣方面,尽管同她相差越来越大,还是很高兴同她见面。阿梅莉也没有怎么表露不耐烦的样子,一餐饭下来没有发生什么抵牾。饭后,全家人陪同热特律德回“谷仓”晚半晌儿就在那里吃点心。孩子们就像过节似的,受到路易丝的盛情款待,甜食点心管够吃。如此盛情,阿梅莉也不能无动于衷,她终于舒展眉头,焕发了青春生气。我想从今以后,她在枯燥乏味的生活中,恐怕难以离开这种暂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