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静静地站在槅扇那。似乎总是这样,众人都以为他高高在上,不可攀折,便下意识想要远离。
宋朝夕忽然有了一种想上去和他并肩而立的冲动。
她也这样做了,暖融融的日光照下来,落在俩人肩头,宋朝夕抿唇一笑:“国公爷,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容璟眼中带着笑意,“我自是不敢叫你说谢谢的。”
容璟给她请诰命完全可以跟她说一声,这么突然让人心里怪怪的。
“你怎么会忽然想起来给我求诰命?”
风吹来一片叶子落在她头上,容璟替她取了下来,才说:“不要钱的东西,为什么不求?”
国公爷都会说笑了,这简直太惊悚了。宋朝夕挑眉,她要笑不笑,明媚粲然,容璟眼神放缓,又徐缓有力地说:“我母亲的诰命是我父亲挣的,你的诰命自然要我来挣。”
心头似有淙淙泉水流过,宋朝夕静静地凝视着他,如愿得到国公爷的回看,若不是眼下人多,宋朝夕正想搂着他的脖子跟他撒娇,她正要夸他几句,一身劲装的梁十一便过来,说是容璟的旧部下来了。
他有要事,宋朝夕当然不拦着他,还好她刚封了诰命也特别的忙。
廖氏站在角落里,神色难看极了,她原想找机会跟老夫人提她儿子的事,奈何老夫人忙着高兴,她话题绕来绕去都绕不进去,最后还给老夫人给带歪了,现在阖府都在庆祝诰命的事,管家还命人把圣旨供起来,府里一派喜气洋洋,根本没人管她这位前国公夫人嫂子!就连容恒都和顾颜离开,一点没留意她。廖氏好歹也是个侯夫人,哪里受过这样的轻待?当即咬咬牙不甘心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容恒一直沉默着,游廊下光线不好,他的脸色也有些沉。父亲果然很疼她,成亲数月就替她求了诰命,宋朝夕才15岁,就已经是一品诰命夫人了,寻常女子一辈子求不得的东西,她一嫁人便有了。世人眼里,能嫁给父亲是再好不过的事了,父亲也确实为她考虑许多。
顾颜看他不说话,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怎么什么便宜都被宋朝夕给占了!一品诰命?她哪有一品诰命的样子?不就是国公爷官职高一点吗?若容恒将来入朝为官,也能给她挣一个!顾颜最看不惯宋朝夕那副笑容灿烂的样子,好像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论幸福,哪里轮得到宋朝夕?她还在这呢。
顾颜笑得有些冷:“世子爷,若婆婆不死,这诰命就是婆婆的了,我总觉得宋朝夕抢了婆婆的东西。”
容恒沉默许久,他想说生母在时,父亲并没有求诰命。
或许是忘了吧,毕竟那几年父亲一直忙于边关战事。
“父亲的决定,不容我们质疑,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
在容恒心里,父亲是不容翻越的大山,他身边的世家子弟各个祖上都有功勋,却没有一人比得上他父亲,他从小活在父亲的威名里,大家都羡慕他生在这样的人家,一出生便什么都有了。
正因为这些东西不用求就有,他便不觉得会失去。
顾颜见他无动于衷,有些着急,“可是我说的是事实……难道你你不觉得吗?宋朝夕现在这样得宠,若她以后生了儿子,再吹枕边风让她的儿子做世子,你该怎么办?”
容恒摇头道,“父亲不是那般昏庸无能的人,也不会被人吹枕边风,你这根本是无端猜测!”
顾颜急了,“怎么不能吹枕边风?宋朝夕长得漂亮,那双眼勾魂似的,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国公爷征战沙场多年,身边没个体己的人,现在宋朝夕嫁进来了,日夜陪伴,床头床尾,难道他能免俗吗?”
父亲不会被宋朝夕勾引的,他并不接受顾颜说的那种可能。世家的婚事,夫妻举案齐眉就够了,父亲和她差了那么多,表面和睦就很好了,他们男子纵然会守着一个女子,却不会只守着一个,父亲以后也会有别的女人,抬姨娘收通房,宋朝夕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忍受?
容恒渐渐沉了脸,语气不好:“够了!朝颜,你僭越了,这里是国公府,不是永春侯府,我父亲不是你父亲,他绝不会做这种糊涂事,类似的话以后休得再提!”
容恒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颜没想到他竟然不和自己站在一条船上,明明他们应该合作谋划。宋朝夕才嫁来多久,就有了这样的荣耀,若是等她生完孩子,岂不是被阖府人供着?
夜凉如水,容璟回来时已经是半夜了,他今近日一直在追查七王爷的事,顺着七王爷这条线挖下去,撸起一串蚂蚱,幸好发现得早,否则真酿成大祸,一场宫变是免不了的。如今圣上震怒,要他严查此事,他有几日没回来。
她已经睡了,柔软的衾被包裹着脸颊,衬得脸愈发小了,像个孩子。
他掀起被子带来阵阵凉意,宋朝夕蜷着身子往里缩了一下。他这才发现她只穿一个红色的肚兜,红衣白肤,有种勾人摄魄的美。他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宋朝夕下意识往他怀里拱去。
她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亲她耳朵,不由含糊一声:“怎么这会才回来?”
这话听着有几分抱怨,容璟笑着把她拉近了一些,没有解释,“不是说要谢我吗?”
宋朝夕迷迷糊糊想起诰命的事,她以为这事都过去了,他还要来讨利息吗?
她伸出白皙的手臂搂着他,有些不忍拒绝他,她眯着眼笑得狡黠:“我来小日子了,国公爷这利息恐怕是讨不成了。”
容璟身子僵住,随即苦笑,来小月子了还往他怀里钻,又这样磨人,就是圣人也没有那样的自制力。
她不停往他怀里钻,他掀起被子,把玉白的身子紧紧抱住,声音有点哑。
“朝夕,离我远点吧。”
他要起身却被她拉了回来,宋朝夕咳了咳,把头埋在他胸口,爱娇道:“我帮你吧?”
容璟有些意外,他亲亲她的额头,哑声说:“你竟还知道?”
“嗯,看了几本陪嫁的春宫图册,有一些心得,不过我虽为医者却空有理论,又没人让我试过,手法恐怕不够娴熟,不如今日就拿国公爷练练手吧!”
容璟眼眸倏地冷了,他捏着她的下巴,语气冷冽:“练手?还准备有别人,嗯?”
宋朝夕红唇微勾,哼了声,“说错话了还不行吗?倒是你,这时候你还敢威胁我?嗯?”
这次意乱情迷的变成他了。到后来俩人都有些喘,宋朝夕窝在他怀里眼睛湿漉漉的,觉得嘴和手都有点酸,不过她也不是没有享受到。她第一次知道这种事还能互相帮助的。
他摸着她又黑又顺的头发,像是奖励。
下面两天,去永春侯府恭喜沈氏的人越来越多,起初沈氏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才听说,宋朝夕竟然封了一品诰命!沈氏气得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宋丰茂碌碌无为,在官场并无建树,也没有突出的功勋,她自然是没有诰命的,宋朝夕才多大岁数就得了一品?难不成她这个做母亲的以后还要给宋朝夕跪拜不成?沈氏气得够呛,当即称病,谁都不见。再加上,这段时日,宋程昱的腿已经好了,宋丰茂检查他的功课才发现宋程昱一直没有落下,纵然没有老师教导,宋程昱却学得非常好,宋丰茂夸赞说他天资聪颖,明年秋闱,一定能高中解元。
如今就连老太太都对宋程昱另眼相看,似乎是把他看成侯府的指望了!
沈氏恨得牙痒痒,想放设法找谢氏不快,然而谢氏称病闭门不出,她只是生气,却一点招都使不出,一时急得上火,又听到宋朝夕得了一品诰命,想到她的朝颜在国公府受磋磨,便愈发咽不下这口气,直接病倒了。
宋朝夕却不知这些,她昨日接到陈金忠的消息,说她做的粉卖得不错,纵然价格昂贵,却也供不应求。
有钱赚宋朝夕便有了继续折腾的动力,这日国公爷不在,她让丫鬟们下去歇息,自己放下幔帐,把菜园中揪下来的仙草放入盘子中。她不久前把蓬莱仙境里的仙草移植出来种在菜园,一段时间后仙草倒是没死,只是不如仙境中那般葱绿,看着就像蔫了似的,无精打采的,无论她怎么浇灌,仙草都没有转好的迹象。
自然也没有养肤功效。
宋朝夕便又把仙草揪下来,打开手镯进入蓬莱仙境。将仙草种回仙境里,静待片刻,奇怪的事发生了,仙草瞬间变得绿油油,很有精神。
如此,把仙草移出去种植的路子便行不通了,移出去不行,那把东西移进仙境里呢?宋朝夕试着把准备好的菜种种入仙境,只片刻功夫,那菜种便冒出头来,过了不久还发芽了,宋朝夕大为惊叹。
植物生长无非是水、土、阳光、肥料这几样,仙境里的仙草是不施肥的,那就是剩下这三样起作用了,不远处有淙淙流水流过,宋朝夕沉吟片刻,将一块圆润的玉放入溪水中冲洗。
这原是表哥送她随意把玩的,因为没有雕刻过,平日只握在手里以手心滋养,谁知被流水浸泡之后,灰扑扑的玉石竟变得玉润剔透,玉里的瑕疵瞬间消失,宋朝夕惊叹于这泉水的滋养功效,她将玉拿出来放在脸上滚了几下,原本因为风吹而微微发红的脸,竟瞬间变得晶莹透亮,正如吃了仙草一般。
要知道仙草的药效是短暂的,宋朝夕不时要吃仙草维持自己的好肤色,她用的养颜膏里亦加了仙草,可那是涂抹的东西,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冷硬的玉石中得到滋养。
书中曾有记载,使用真玉磨方,久则无痕。是说玉石魔方有去除皱纹,养肤美颜的功效。为保险起见,她不会在药膏中加入太多仙草,再说仙草难得,她也没心思做那么多善事求得甘露。
可仙境里的泉水既不用花钱,又不需甘露浸润,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若普通玉石放进去就会变成有美容功效的圣器,她岂不是又多了一条挣钱的门路?
宋朝夕打算下面几天再试一试手中这块玉,看它的效用能持续多久。
宋朝夕这几日小日子来,有些懒懒的,便哪都没去,只留在屋里做真玉磨方,她发现圆润的玉不好握住,总要有个把手才好,若有个把手,把玉磨成扁长的串珠状,至于把手上头,女子便可以捏着把手给自己滚面了,如此一来,效果必然更好的。
梁十一来时就见她在磨玉,他沉声道:“夫人,国公爷请你去一趟前院。”
宋朝夕微怔,“国公爷请我有什么事?”
“国公爷的一个旧部下来了,国公爷请您过去见一见。”
宋朝夕觉得奇怪,什么旧部下那么要紧,还特地请她去见?要知道国公府每日来往皆是有品的官员,平常有官员来拜访,容璟都是自己招待,若他没空,便是叫容沣或者容翎前去,这还是第一次叫她过去,想必这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
她匆忙赶去前院,远远看到容璟身边站着一位穿黑色甲胄,手拿宝剑的将领,这位武将面黑,却高大健壮,魁梧有力,天生就是武将的料。
听到脚步声,俩人齐齐回头,宋朝夕似乎明白容璟叫自己过来的原因了。
这位黑面的武将竟然是个缺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