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瓦剌人还是建州女真人,都想要了沙不丹的命,这样一来,兀良哈部只能坚定的站在反明的那一侧,再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就像当初脱脱不花入明,在路上遭遇了袭杀一般,只要沙不丹死,那大明和兀良哈的这个梁子,便是结死了。
当年,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被塔塔尔人害死,这就是血仇,铁木真的祖先俺巴孩被金熙宗将其钉死在木驴上,蒙古起势,就和金人不死不休。
草原的文化便是复仇,一旦沙不丹死,无论兀良哈诸部的台吉再怎么不情不愿,也得为沙不丹报仇,那敌人是大明,也只能是大明了。
沙不丹能安全回到兀良哈部吗?
沙不丹听完提醒,压根就不打算回去了,他打算就留在大宁卫,把消息传回去便是。
就兀良哈诸部台吉们那个吵架的劲儿,沙不丹听了也是烦躁。
他就是回去也做不了什么,虽然明面上他是共主,但是这个集体非常的松散,他说话管不上太多的事儿,消息传回去,他的本部提前一个月向夏盘营而去便是,至于其他部族,就各安天命吧。
沙不丹的这个决定,于谦听闻后,也只是哭笑不得,这人在被逼急了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急智的。
大明军次日继续开拔,离开大宁卫后,大明军就会正式进入草原,战争一触即发。
第一战,大明军先锋定远伯、武清侯的侄子石彪,被吃了闷头亏。
阿剌知院拿出了祖传的战术,瘟病,直接让斥候在水源里扔了感染瘟病的尸体浸泡,先锋军五千人,直接病倒了数百人,于谦连夜赶往前军大营,得亏是平日里训练得当,不喝生水,再加上准备的药材充分,才没酿成惨祸。
“瓦剌人没有一点武德,这等下三滥的招数,恶心!”
“平日里一个个都说医术这是方技厌胜之术,这得亏了解刳院准备的良方和陛下准备的药材啊。”石亨心有余季的看着塘报,对着于谦说道。
这瘟病的招数,着实无赖了些。
“陛下就想到了,还提前做了准备。”于谦这忙活了整整两日,知道军中病卒再无高热才算是休息了下来,为了安定军心,于谦和石亨今天还亲自前往了病卒的营帐,以示安全。
石亨啧啧称奇的说道:“这群娘子军还真是有一手,陛下捣鼓这个讲医堂,还真的不是给泰安宫的妃子们找个活儿干玩闹的地方,啧啧。”
军队里有一批医务队,都是女子组成,东路军大约有一千人之多,专门负责伤员,本来石亨对女子在军中,是老大不愿意,毕竟营妓很影响军纪。
即便是深受其益的京师总兵官石亨,依旧是对女子在军营,尤其是征战军营里非常不满,他把医务队的女医倌看做营妓。
但奈何陛下亲自派到军中,石亨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但是这出塞第一战,这些娘子军就给石亨开了眼,有药、有方子,没人也决计不可能这么快消除瘟病带来的影响,这些娘子军确实没有耽误行军,反而是给大军带来了许多的益处,石亨的态度自然发生了变化。
于谦面色复杂的说道:“其实当初陛下安排医务队的时候,我也是持有反对意见,但总不能说冉宁妃做的事儿没有用吧,毕竟陛下宠爱冉宁妃天下周知,哪个妃嫔能无诏出入讲武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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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也就抱着一旦耽误军务,就直接遣送回去,现在不用送回去了,留用吧。”
冉思娘出入讲武堂进出聚贤阁,多数都是以太医院太医的身份,偶尔会依仗自己受宠跟皇帝陛下玩一玩办公室的趣味,但冉思娘很有数,并不干政。
“于少保当初也反对?”石亨大为惊奇的说道:“没听于少保说起过。”
“武清侯不也没说起过吗?”于谦笑了笑说了一句。
“哈哈哈!”石亨大笑了起来,于谦也跟着笑了起来。
都是朝堂里的老狐狸,有些话大家都默契的放在了肚子里,就像这医务队,明明京营总兵官和总督都反对,但是大家碍于陛下宠爱冉宁妃,宁妃又操持讲医堂之事,只能看看再说。
“咱们都老了。”于谦在笑过之后,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就这么一句,把石亨直接弄的沉默了下来,满脸的笑意消失,随后感慨了一句说道:“是啊,我们都老了,有时候看着朱仪,真是羡慕。”
“以火铳骑兵为例,弄的最好的是朱仪,军中的老将,都觉得这骑兵带火铳不是瞎胡闹?可是朱仪每年都夺冠军旗,这火铳骑兵,的确是厉害。”
“不服老不行。”
于谦想到了一事,反驳的说道:“不不不,你不老,谁不知道石亨大将军这奔六十岁的人了,还整日里玩铁马,多少年轻人看着铁马,都望而却步,石将军是与时俱进之辈。”
“于老倌揶揄人真的是让人说不出话来。”石亨无奈,嘴皮子功夫石亨不是对手。
英格兰的科幻作家道格拉斯曾经精准的总结过一句话,说的是:所有在我出生之前发明出来的东西都是理所当然的;所有在我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发明的东西注定是要改变世界的;所有在我三十五岁之后的发明都是反人类的。
大明的一切都在用日新月异的速度改变着,就连于谦和石亨都觉得自己正在被时代的巨浪所淘汰,他们的观念里认为有些不合理的事儿,其实非常合理。
“再怎么样,朱仪还是得恭敬的叫你一声大都督,你点他几句,他就得乖乖的去殿后去。”于谦面色严肃的说道:“让朱仪改任先锋官,让石彪去殿后吧。”
石亨眉头一皱,随后慢慢舒展,面色非常轻松的说道:“嗯,朱仪这孩子不错,这武勋里,算是头筹了,让他做先锋,我替我侄儿谢谢于少保的保全之恩了。”
石彪这一个闷亏,是敌人太狡猾,不是他太蠢笨,先锋本来就是探路的,头功是先锋,头亏也是先锋。
于谦和石亨之所以调任石彪为殿后,而不是继续为先锋,其实原因很简单,石彪性格本就暴躁,受了这等不战而损的屈辱,万一中了圈套,不出事则罢了,一出事就是损兵折将的大事。
所以石亨才说保全之恩。
这话石亨还不能主动提及,像是遇到了极为难缠的对手,把自己侄子调走避祸一般。
“石彪是一员勐将,冲锋陷阵,刀架在脖子眉头都不拧一下的狠角色,若是折在了阴沟里,那便太可惜了。”于谦解释了一番自己的动机。
惜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保石彪等于保石亨,石彪毕竟是石亨的侄子,石彪出了事,石亨难逃其咎。
都是良将,损失一个都能让陛下心疼的要命,说到底,于谦还是为了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