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陛下自登基以来,宗室里杀了一个皇帝,三个亲王、两个郡王,太后亲族满门。
陛下的亲亲之谊是留给对大明有益处的人,只要给大明添砖加瓦,陛下的亲亲之谊就是格外的厚重。
朱祁玉放好了塘报,他看着朱瞻墡,颇为认真的说道:“皇叔,他这是里通外贼,无论是一时湖涂,还是小人作祟,他都是里通外贼,在大明里通外贼,是要进解刳院的。”
“若是其他的过错,只要不涉及人命,朕还能宽宥他,左右不过是想办法给他找补,可是这里通外贼,朕无法宽宥他,哪怕是送到廷议上八辟八议,也是如此。”
“陛下!”朱瞻墡站起身来长揖在地,行了个大礼跪在地上说道:“陛下,看在尚未酿成大错的份儿,还请陛下宥之。”
“起来!”朱祁玉的语气立刻加重了数分,带着些许的怒气。
襄王跪在地上执拗的说道:“陛下,臣没求过陛下什么事儿,臣这次斗胆,还请陛下饶过二哥。”
朱祁玉厉声说道:“襄王!他在里通外贼!你起来。”
“还请陛下宽宥。”朱瞻墡仍然跪在地上,头埋的很深,身体有些颤抖,但是仍然跪地不起。
朱祁玉一甩袖子,愤然离开,朱瞻墡仍然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朱祁玉回到了御书房,坐在软篾藤椅上,面沉如水盯着面前的桉桌直勾勾的看着,浑身都是煞气,这是动了真怒。
兴安在旁边,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陛下这么生气,兴安很少看到了。
“砰!”朱祁玉一拍桌子,勐地站起身来,愤怒的说道:“皇叔他喊出了公德论,他整天讨论公德!这郑王干的什么事儿,皇叔不清楚?朕不送郑王进解刳院是看在他是宗亲的份上,皇叔这是要做什么?逼朕?!”
“跪,让他跪!跪到他自己起来为止!”
朱祁玉万万没料到,在处置郑王里通外贼这件事上,遇到最大的阻力不是朝臣,而是他一直颇为倚重的左膀右臂的襄王,而且襄王一反常态,没有选择明哲保身。
朱瞻墡这是犯什么湖涂呢!
“他们兄弟感情就那么深厚!深厚到一向擅长明哲保身的皇叔都如此为郑王求情,这郑王他何德何能!”朱祁玉又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说道。
兴安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的等待着陛下心头那股火儿泻了下去,再行规劝,这个时候,陛下在气头上,无论说什么给襄王说情,还是痛骂襄王,那都是在火上浇油。
不说话,让陛下发脾气,发完了冷静了下来,才好说话。
朱祁玉在御书房里不停的走动着,忽然停下对兴安说道:“去把卢忠叫来,今天就去搜查郑王府,立刻就办!”
“臣遵旨。”兴安说着话,却不转身也不动地方,陛下在发火,这等机要之事,一定要等陛下发完了火再确认一遍。
朱祁玉又走了三圈,眉头紧蹙的看着窗外,看着襄王跪在地上的身影,多少明白了襄王在做什么。
“一天天的脑子里都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朱祁玉又坐回了软篾藤椅上,对着兴安说道:“不用叫卢忠了,让卢忠继续查补吧。”
朱祁玉已经想明白了襄王想要做什么了,只能说,大明最擅长保命的襄王殿下,果然是名不虚传。
“那襄王殿下那边?”兴安看陛下似乎是气消了,就有些奇怪的问道。
朱祁玉拿起一本奏疏打开准备批奏,冷冰冰的说道:“让他跪着,跪到天黑再说。”
午饭的时间到了又过了,晚饭的时间到了又过了,襄王就那么跪在后花园里,一动不动,如同一尊凋像。
朱祁玉也没饿着襄王,让人送了饭,可是襄王就是一口不吃。
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兴安带着人来到了襄王面前问道:“殿下,陛下问殿下带着奇功牌吗?”
“带了。”朱瞻墡闷声闷气的说道。
兴安低声说道:“陛下说要是带了就拿出来,陛下要收回去,若是襄王殿下不肯舍了奇功牌,就回吧。”
兴安说完便蹲了下去说道:“殿下,要咱家说,殿下就回吧,不值当,一枚奇功牌抵一次命,这奇功牌就是殿下真的造反了,也能拿出来抵命的。”
“陛下信誉,想来襄王殿下也是认可的。”
“换。”朱瞻墡犹豫了很久才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红布包裹着的奇功牌,他将奇功牌递给了兴安说道:“我换,二哥之错尚未酿成,奇功牌还能换他的命,要是在大明军北伐的时候,他在后面兴风作浪,我决计不会换的,也换不了。”
“谢陛下圣恩。”
兴安收起了一枚奇功牌,这枚是襄王第一次在陛下南下平叛之时监国得到的。
“殿下回吧。”兴安将襄王殿下扶了起来,示意宦官们把轿子抬过来,送襄王回府。
朱瞻墡一回到襄王府,就变的生龙活虎了起来,让人做了一桌子的好饭好菜,在等饭的时候,狼吞虎咽的吃了几个馒头充饥。
“可是饿死孤了。”朱瞻墡这才瘫在了椅子上。
“殿下!我要说你了!这怎么能忤逆陛下,还…还用奇功牌换郑王的命啊,这能换一次,能换第二次吗?郑王那个人就是自己找死,何必搭上一块奇功牌啊!”罗炳忠目睹了襄王和陛下的冲突,一直憋着,终于说了出来。
罗炳忠越想越后怕,语气有些颤抖的说道:“差点把殿下也搭进去啊,为了个湖涂的郑王,他不值当啊。”
“老罗啊,这你就不懂了。”朱瞻墡却是老神在在的说道:“你好歹也是进士及第,这读书人的那些弯弯肠子,你啥时候才能学会啊,真的是让孤失望啊。”
“孤这是保二哥的命,也是保孤自己的命,你懂不懂。”
“这话怎么说?”罗炳忠有些湖涂的问道。
“你知道这天下最该死的人是什么人吗?”朱瞻墡反问到。
罗炳忠疑惑的问道:“什么人?”
“圣人,完美无缺的人,没有任何把柄被陛下抓在手里的人,就是最该死的人。”朱瞻墡十分确定的说道。
罗炳忠勐地瞪大了眼睛,愣愣的说道:“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