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成婚三年迟迟无嗣,这女子就会被绑着送到碧云寺外面的空地,这娶不到婆娘的光棍会每天晚上等在那儿,等着送来的无子女子,行苟且之事。”
“女子被送去三次,若是有了身孕,则是这男子有问题,生了孩子也是当亲生的养。若是没有,则夫家休妻。”
朱祁钰是真的第一次听闻这种民间疾苦,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兴安说道:“你继续说。”
兴安递了一本奏疏说道:“徐四七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这么来的。”
“正统三年,徐四七的正妻刘氏跑了,徐四七另外娶了一房继室,就有了身孕。生下了两男一女,一个儿子夭折,另外一个儿子嗜赌如命。”
朱祁钰看完才了解了其中的详情。
这徐四七的第一任正妻刘氏,乃是成国公府的丫鬟,成国公府的丫鬟不是奴仆,若是没有被成国公的世子收为通房,到了婚配的年纪,都是要打发出去择人婚配。
这刘氏对成国公府世子朱仪可谓是一片倾心,就像是落水的人抓到了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了朱仪,照顾朱仪可谓是无微不至,生怕有任何闪失,可是这朱仪连这刘氏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这刘氏从成国公府打发嫁人之后,还是满心满念都是朱仪,比大家闺秀的小姐派头还要胜,处处高人一等,这样的女子娶回家,那可真是供着。
刘氏如此这般坐派,最后被送去了棒槌会,怀了孩子,徐四七木讷老实,这种事也羞于启齿,刘氏后来受不得屈辱,便跟着一名男子跑了。
徐四七寻得继室,只是普通人家,自然是瓜熟蒂落有了自己的孩子。
这亲儿子夭折了一个,另外一个则是百般宠溺,把这孩子宠坏了,嗜赌如命。
“朕记得徐四七有一块奇功牌对吧。”朱祁钰坐直了身子问道。
兴安赶忙说道:“有,景泰二年,钢铁司定方改功,安全生产定策之功,授奇功牌一枚,景泰三年到景泰八年,分授头功牌六枚,奇功牌一枚、头功牌八枚。”
朱祁钰犹豫了片刻说道:“徐四七所有的贪腐之物,查抄入库,至于徐四七本人,打发到辽东去营建新的官厂吧。”
“辽东苦寒,煤铁皆为上品,让老徐干出点成绩来,别给朕丢脸。”
“宣一下徐四七,朕见见他。”
徐四七的罪名很多,但是主要还是贪腐问题,奇功牌在身,朱祁钰当然不会治徐四七死罪。
这是功赏牌的基本逻辑。
就像是大明依旧存在的八辟八议制一样,八辟八议都是勋贵高官,自然包含了一部分的司法特权,朱祁钰的功赏牌若是没有司法特权,谁还拼命争牌子?
只要科层制的官僚制度存在,这种特权就必然存在,除非朱祁钰抛弃科层制官僚制度,否则功赏牌的司法特权无法取消。
朱祁钰气呼呼的说道:“老徐的正妻刘氏跑哪去了?给人抓回来,按大明律论罪,她自己眼高于顶,就不要嫁人,欺负老实人算什么本事!”
这种拜贵女,朱祁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切悲剧的起点,就是徐四七娶了个成国公府的丫鬟。
兴安赶忙说道:“这刘氏已经死了。”
“刘氏和陈姓男子私奔后,过了月余,这陈姓男子便受不了刘氏,把刘氏卖到了青楼,又过了五个月,刘氏死在了青楼。”
“这陈姓男子自称江南名士,大儒之家,无意功名利禄,生了一副好皮囊,读了几年书,其实也是江湖骗子,并没有良田万顷,更没有书香门第,就是专门勾搭这类心气儿高的女子,玩腻了发卖青楼。”
朱祁钰忽然理解了门当户对这四个字。
“徐四七到了。”一个小黄门跑了进来,俯首说道。
“臣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徐四七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行了大礼,面色如常。
朱祁钰一甩手中的奏疏,扔到了徐四七的面前,厉声说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徐四七已经识字,看了两眼,已经面如死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说道:“陛下,臣…臣…臣一时糊涂,还请陛下饶我一命!”
朱祁钰看着徐四七就是气不打一处来,拍着桌子说道:“朕还以为你要在朕面前狡辩几句呢,敢作敢当是吧。”
“臣有负圣恩,臣罪该万死!”徐四七俯首帖耳,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朱祁钰的语气里有些烦躁,他想了很久说道:“你说你干什么不好,朕这头反腐抓贪风声正禁,你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往枪口上撞?”
“缺钱问朕要,朕还能不给你?弄的都察院弹劾、刑部、工部、大理寺、锦衣卫、东厂联合稽查,你老徐好大的面子!”
“你那个赌鬼儿子,太宠溺了!明天就送开平卫戍边!那边治军严明,捶打几年,这秉性就好了。”
“你明天收拾收拾,滚去辽东营建官厂,干不好,就别回来了!”
徐四七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听到要去辽东,也是一愣,跪在地上良久没有言语。
朱祁钰看着徐四七不言语,眉头紧蹙的说道:“怎么让你儿子去开平卫戍边,让你去辽东营建官厂你还不乐意吗?”
徐四七重重的磕了五个头,差点磕出血来,才大声的说道:“臣谢陛下隆恩!定然弄好辽东煤铁厂,再负圣恩,臣提头来见!”
朱祁钰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行了,你脑袋值几个钱!赶紧走,别在这碍眼。”
“谢陛下。陛下…保重。”徐四七站了起来,走出了聚贤阁的御书房。
朱祁钰和徐四七的关系不错,有时候忙到了饭点,朱祁钰都会留徐四七吃饭,徐四七来的时候,朱祁钰给他宫里的吃食,徐四七会很老实的说吃过了。
朱祁钰看着徐四七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多少能理解朱元璋当年杀掉自己那些老兄弟时候,该是多难过。
“都察院今天怕是要开席了,弹劾掉了朕的石景厂总办,朕多少有点识人不明。”朱祁钰摇头说道:“石景厂总办,这可是肥缺,把王恭厂那个陈有德,调到石景厂任总办。”
“敕令五城兵马司五都尉,朕日后再听闻大明京师首善之地,仍有赌坊,这兵马都尉也不要做了,都送石景厂给朕挖煤去!”
朱祁钰颇为不甘心的说道:“这个蔡愈济弹劾有功,赐一枚头功牌吧。对了,贺章的病怎么样了,都回来一个月了,还是水食皆厌的弃世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