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都不舍得,他一个张凤也配?
“容朕缓思。”朱祁钰作为皇帝,权力是无限的。
他在司法之上,有非刑之正的特权,他可以动用非刑之正,把张凤给杀了。
左右不过是几句暴烈的骂名罢了。
朱祁钰在乎这个?
于谦和胡濙对视了一眼,知道陛下还是想杀他,眼下大明正在禁奢尚俭,反腐抓贪,陛下想立个典型,无论是谁,都逃不过。
朱祁钰并没有立刻表态,卢忠还在查补,时间至少还有六个月的缓冲期,他要想明白自己非刑之正杀掉张凤要付出什么,又能换来什么,如何做对大明更加有力。
至于他个人,他已经是亡国之君了,不是很在乎虚名。
简单来说,张凤上称了。
卢忠先带着张凤去了一趟解刳院,卢忠没进去,就在东江米巷的解刳院正门等着,直到张凤横着抬出来之后,卢忠才开始审讯。
卢忠拿着自己手中的文牍开口念道:“张凤,洪武三十年出生安平,少有贤明,七岁能诗,十二岁闻达于乡野。”
“宣德元年中举,宣德二年接连考中进士,位居二甲第十三位,宣德二年授刑部清吏司主事,当年江西民乱,任参赞军事,前往平叛。”
“江西十二官、七十二吏,由你弹劾,斩于监斩台。”
这是张凤出仕的时候的风采,卢忠能想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张凤,在油灯之下,奋笔疾书,痛陈江西官场腐败,将民乱的责任,按在江西诸多官员的头上,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儿。
“别说了,别说了。”张凤抿着嘴唇,连连摆手的说道。
当年他位卑却持节守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他在江西回来之后,就娶了现在的正妻,这些年,他的家庭并不和睦,因为他的妻子,已经看不到当年那个张凤的身影了。
卢忠却继续说道:“宣德年间,先帝斋宫亲自出题,用人何以得其方?”
“张凤你当时的回答是什么还记得吗?你忘记了没关系,陛下的古今通集库都记着呢。你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正。”
“先帝大悦,命大学士杨溥评断,得美誉,王直率你和江渊、萨琦等人入秘书省读书,自此平步青云。”
王翱主持张凤案,他放下了题本,大声的说道:“张凤!”
“正!”
“你说的!”
“别说了,别说了。”张凤的脸色已经不是用差去形容了,他当年有多么的光耀,现在就有多么的笑话。
“正统三年,张凤,你深受皇恩,升为了刑部右侍郎,从主事正六品,连跳六级做了正三品的侍郎?”王翱怒其不争的拿起了题本,眉头紧蹙的问道。
卢忠看了看,如此升迁,其中必然有点问题,他喝了口水说道:“说说这段吧。”
“一步错,步步错。”张凤坐直了身子说道:“是我自己走错了,怪不得旁人。”
“这次的升迁是有问题的,正统三年,稽戾王尚有,主少国疑,杨士奇主政。”
“我…走错了。”
张凤并没有把自己走错路的事儿,归咎到别人的头上,而是怪自己没有守住底线。
“详细说说。”卢忠敏锐察觉到张凤的心理防线已经全被击垮,现在问什么,就说什么。
“当初我在秘书省读书,任刑部主事,这一读就是九年的时间,宣德十年,先帝龙驭上宾,臣子惶惶。”
“宣德十年六月十七日,那天下着大雨,忽然有人敲门,让我去赴宴,我就去了燕兴楼。”
王翱立刻追问道:“当时设宴的人是谁?”
“杨士奇。”张凤咬着嘴唇说道:“当时我就不该去的。”
王翱和杨士奇之间有摩擦,王翱因此在地方履任二十五载,他记得这件事,但是这是在办案,他一拍桌子说道:“交代你自己的问题,不要胡乱攀咬。”
张凤却摇头说道:“当时王直也在,王侍郎可以回去问问王尚书这事的真伪,当时赴宴之人极多,不难询问。”
王翱面色巨变猛地站了起来,拍着桌子说道:“你说谁?!”
张凤看着王翱的模样,就知道此时的王翱,不比他好受多少,他继续说道:“你的师父,大明吏部天官,王直,王尚书。”
“我觉得我说的足够明确了。”
“宣德十年六月十七日,杨士奇的轿撵到底接了多少人?”
“当时杨士奇大怒,因为他请了胡濙,但是胡尚书却没去,让杨士奇大为光火。”
卢忠按下了有点破防的王翱。
王翱突然明白了,他的师父王直为何要跟他划清界限,为何要突然致仕,为何要突然做那些事。
这不是张凤在胡乱攀咬,张凤以为自己要入解刳院的雅座了。
卢忠示意文书把张凤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记录好,才开口问道:“赴宴之后呢,你在宴会上做了什么,为何要说从这里开始走错了呢?”
张凤颓然的说道:“当时我的妻子怀有身孕,又喝了一点酒,当时很热闹,喝完酒之后,我就被分配到一个房间里,那里有个俏娘子等着。”
“是我没管好自己,不怪旁人,当时赴宴之人,有不少到了就走,半途就走,散宴没留下走的,我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走的。”
“当时我已经在秘书省读了九年的书,宣德十年那时候,主少国疑,我为了升官,就走了歪路。”
“一步错,步步错,时至今日,自尝恶果,怪不得旁人。”
“我从来没有怨恨杨士奇的意思。”张凤似乎很坦然的说道。
卢忠不动声色的说道:“你若是不怨恨他,你为何不称呼杨士奇为杨少师,而是直呼其名呢?”
“你们读书人不是最讲究这个吗?”
张凤猛地瞪大了眼睛,卢忠的的眼睛真的狠毒,他敏锐的发现了问题。
他其实一直在怪杨士奇当年把他引上了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