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又生,可能是只剩下躯壳的近方蟹,最后脱壳长出新的十肢。
朱祁钰愣愣的看着那个房门紧闭的惠民药局的小房间,终于满脸笑容。
朱祁钰没理会旁边的嘈杂,满是笑意的问道:“朕能看看去吗?朕的意思是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陆子才其实想说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这是陛下,他想了想说道:“只能在门口看一下,孩子小,受不得风。”
朱祁钰站在门前,延颈看了一眼,那小小的生命,在几个太医的照料下,不停的嚎哭着,手刨脚蹬,虽然无序,但是有力。
孩子哭的声音不大,但很有力。
朱祁钰就看了一眼,便关上了门,不住的点头说道:“好,很好,极好!非常好!”
“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陆子才感慨万千的说道:“姓吴,无名。孩子的父亲是讲武堂的庶弁将,死在了今年五月宣府之战。”
“孩子母亲有了身孕,艰难的生下了孩子,却是难产而死。”
“眼下这孩子由养济院看管,无父无母,便如野草。”
朱祁钰脸上的笑容消失,眉头紧蹙,他认真的回想了一番说道:“孩子父亲可是叫吴复?庐州人士?”
陆子才愣了许久说道:“正是,孩子足月,是顺产,出生的时候五斤七两。”
石亨的表情颇为愕然,他惊讶于陛下日理万机,居然还记得这个在讲武堂任过几天教习的庶弁将。
当时边方吃紧,吴复主动求战,前往宣府,死在了宣府之战之中。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之久,陛下居然还记得。
朱祁钰站在惠民药局的院子里,思考了许久说道:“朕来养吧,等到病愈之后,便送到泰安宫来就是。朕赐其朱姓,名愈,等到成丁,再复姓吴。”
赐朱姓,就是让他好好的长大,等到成丁了再认祖归宗,赐愈之名,自然是取痊愈之名,健健康康的长大。
这孩子无父无母,放在养济院里,怕是活过了这个春天,也活不过夏天。
泰安宫里也不缺这么一双筷子,吴太后也不会介意宫里多一个孩子要养。
胡濙眼神一转,俯首说道:“陛下,昭靖黔宁王沐英,字文英,定远人,少孤,从母避兵,母又死,太祖高皇帝与孝慈皇后怜其悲苦,抚为子,从朱姓,成丁复沐姓。”
“自黔宁王在镇西南,朝廷再无西南之忧!黔宁王,以英年膺腹心之寄,汗马宣劳,纯勤不二!旂常炳耀,洵无愧矣!黔宁王威震遐荒,心到九泉昭日月!”
“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于谦愣了许久,这个胡濙真的已经七十有六了吗?
这孩子没什么希望的时候,胡濙奔着陛下强赐奇功牌方向去找补,这陛下收个义子,直接搬出了黔宁王之事。
这让朝臣从什么祖宗之法、祖训、宗族礼法去反对呢?
大明朝的开辟定鼎太祖高皇帝做过的事,那就是祖宗之法。
朱元璋做得,陛下继承列祖列宗之志,自然也可以收一个义子。
而且这孩子的父亲为国殉难,母亲又因难产而死,也算是仁恕之举,于谦也没什么好说的。
陛下的仁恕之道,向来对百姓极为宽宥,对福建的百姓两次大赦,就是例证。
几个御史本来打算站出来,结果胡濙一说,又缩回去了。
洗的实在是太干净,以至于没有角度去攻讦此事。
礼部实在是太专业了!
黔国公府,也就是常人口中的沐王府,与国同休,在最后的咒水之难中,末代黔国公沐天波,死难。
北有英国公府,南有黔国公府,大明勋臣中扛鼎二府。
朱祁钰点头说道:“陆子才、欣克敬,你二人在太医院照料朱愈,授勋就不用去了,忙正事便是。”
一众朝臣俯首高呼:“臣等恭送陛下!”
京师关于医者刳腹之术的讨论,立刻消失一空,一来是礼部尚书授意,停止喧闹,二来,这孩子活了下来。
对于孝经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在朴素的大明百姓、臣工心里,自然有所衡量。
翰林院的庶吉士、翰林们,打算着手改一改孝经了,洪武年间,《孟子》被删减了一部分的事儿,他们可都还记得呢。
陛下有太祖遗风。
陛下到时候看着孝经和新政撞了车,指不定这孝经,在陛下手里变得面目全非。
而此时的稽王府内,稽王妃钱氏正在教朱见深长句,傍晚的时候,要到泰安宫去贺岁,朱见深是以稽王府世子的身份前去贺岁,自然要对礼仪规制进行一番教导。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钱氏已经急的一脑门汗,朱见深极为聪慧,但正是这种聪慧,让钱氏有些惊慌。
这要是说错了什么话,稽王府要遭殃的,而且是灭门之祸。
但是朱见深的聪慧,是极有自己主意的。
钱氏很担心,但是又不能不去。
“周氏你在家中等候,我带着世子去泰安宫吧。”钱氏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去稳妥,即便是出了什么事,她是稽王妃,更好处理紧急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