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敦厚、忠孝两全”之语为儿子颂读诗书,也是罕有——真正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父母心——推人及己,谢尚忽地忆起早年他爹念书也每尝把他抱坐于膝盖,不觉心生疑惑:他爹当年到底是自己念书,还是在给他念书?
再思及他曾在他爹书房翻到的那本《太公胎教》以及其中重笔圈出的“母长居静室”那段话,谢尚额角冷汗涔涔——这些年,他所作所为可有负他爹对他“福寿敦厚、忠孝两全”的殷殷期望?
除了爹,他还有娘,还有已近暮年的太爷爷,这些年他们搁他身上又花费了多少的心血,多少精力?
而他,同样可曾辜负?
话语间,红枣抬头看到谢尚一脑门的汗,不觉奇怪道:“尚哥儿,你很热吗?怎么出这么多汗?”
闻言谢尚抬手抹了把额角,果是一手的水……
“那晚饭后家去尚儿和少奶奶又做了啥?”
夜晚听了彩画来回说后晌的事,云氏心中不平——她觉得新媳妇红枣胆子太大,竟然给她儿子委屈。
不过作为婆婆,她不好当着丫头的面抱怨新媳妇,便只能按捺着性子往下问。
彩画伺候云氏几年,多少知晓点云氏的脾性。她揣度云氏心里不快,便头也不抬地低声言道:“晚饭后尚哥儿和少奶奶说了一回话后便传了洗澡水洗澡,然后又让显荣拿了《四书集注》来温课。”
“你说,尚儿晚上洗好澡后温《四书》?”一直没出声的谢子安忽然插言问道。
“是!”
谢子安点点头,又道:“你把晚饭后尚哥儿和少奶奶的话详细说说。”
……
打发走彩画云氏半天没言语。谢子安琢磨完自己的心事抬头看见不觉笑道:“行了。玉不琢不成器。咱们尚儿得他媳妇给磨磨性子也是好事儿。”
“你看,现不就知道得好好念书,不能叫媳妇给比下去了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云氏叹道:“但我这心里还是觉得不舒坦!”
“大爷,”云氏担心问道:“您说尚儿媳妇这么聪明,两个月便能学会读写能常人之所不能。咱们尚儿将来会不会降不住啊?”
谢子安……
云氏的担心,谢子安此前其实没有想过。
试问有谁能在发现了金矿,然后一心往家里搂金子的时候会想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古训呢?还不都是想着先搂回家了再说?
在这一点上,谢子安自然也不能免俗。
谢子安当下依云氏的话头想了一回,然后便笑道:“雅儿,你反过来想,便当为此庆幸。”
云氏:“?”
“你当庆幸尚儿媳妇没有生成男人,不然,二十年后,……”
虽然谢子安的话只说了一半,云氏却是懂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 。红枣聪慧绝伦,尤胜当年老太爷,若为男儿,他年必是她儿子大敌!
“雅儿,是不是如此一想,”谢子安望着云氏轻笑道:“便觉得咱们尚儿运气还算不错?”
云氏默然。
“雅儿,自古都是‘夫义妇顺’,比如,”谢子安调笑道:“当年,难道你不厉害吗?”
云氏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对坐的谢子安,对上他调侃的笑眼,忽觉身上燥热……
早饭后,红枣跟谢尚进正院给谢子安和云氏问安。
时谢子安云氏刚起,正准备早饭。红枣问过安后,目光落在饭桌上,看饭桌上的早饭跟她屋里一样,都是包子、萝卜丝饼、鸡汤小馄饨、桂花糕四样点心和咸鸭蛋、肉松、香油萝卜干、盐水花生四样小菜以及奶茶和血糯米粥两样流质,心中满意——吃食上厨房倒是一视同仁。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谢尚在一起住的缘故。不过,她现即知道了分例标配,心里有了谱,往后谢尚搬走,减不减她的分例,她也就有数了。
“尚儿,”谢子安道:“今儿回门,你岳父岳母一准早盼着你们两个了。如此,你倒是和你媳妇早些去吧!”
云氏看红枣穿了身红底织金丝牡丹的锦袍,头上戴了半套“凤凰双飞”头面,心里暗自点头,然后又看跟红枣出门的人——尤其仔细看了碧苔和金菊的衣着,直看到两个人头上都簪了和彩画、芙蓉一样的金簪绢花,方才罢了。
收回目光,云氏方道:“尚儿媳妇,你家去后记得替我问你母亲好!”
红枣自是应了。
上房出来,红枣看院门外停了一驾马车和五辆骡车,其中三辆骡车都装叠着箱子,不觉心说:她回门竟也有这许多的礼物?
自从两日前送嫁人回来后,李满囤和王氏便就盼着今天——他们迫切想知道红枣在谢家的吃住情况。
现听说红枣来家,两个人自是一起都跑到了庄门。
奉命照看谢尚红枣出门的周旺两口子一看亲家太太都跑庄门来了,自是面面相觑的挥退了带来拉车的粗使婆子,由着红枣和谢尚一起在庄门外下车。
谢尚也没想到红枣会跟着他一起下车。不过他看到岳母王氏也在,便什么都没说,转身便扶红枣下车。
谢尚此举落在李满囤和王氏眼里,心里着实安慰——谢尚年岁虽小,但却是个知冷知热的。
拉着红枣并肩走到李满囤夫妻跟前,谢尚放开红枣,躬身行礼道“谢尚拜见岳父、岳母!”
看谢尚一躬到地,一直冷眼旁观的红枣不觉点头。
谢尚虽然有少爷脾气,红枣暗想:但于她父母倒是没一丝怠慢——人品还算不错了。
“爹,娘!”候她爹李满囤扶起谢尚,红枣方上前拜见父母。
李满囤看红枣一身金红,人一点没瘦,心里着实欢喜,高声笑道:“红枣,起来,起来!”
李满囤说得高兴,旁边站着的显荣等谢府小厮,则恨不能捂了耳朵——少奶奶的闺名是能随便嚷嚷的吗?
他们这位亲家老爷也太不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