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来的东西一一交待,“这是各色的丝线,这是二百匹最新花样的绸缎……”
原来云娘自说过不在辽东做生意,便果真没有在辽东开一家店铺,因此往来办私事,多是托樊娘子帮忙,樊娘子也十分用心。
两人说了半日,云娘见樊娘子气色绝佳,言语爽利,竟比先前还要出挑了,便笑道:“如今你的生意果真是好,整个人精气神儿都与原来不一样呢。”
樊娘子不愧出身于巨商之家,心机手段都有,又敢于决断,那一年送到自己这里的银票竟没有收回去,直接拿了犒军。此后连续几年以高价包下了毛毡织厂所有毛毡,却不止将毛毡卖到京城,反分出一大部分向夷人出售,换来便宜的羊毛再回襄平,在大多数人还没有从讶异中醒过来的时候,她再一次大赚特赚了。
如今再没有人抢得过樊娘子的生意,原来樊娘子不只在天|朝各地设了出售毛毡的店铺,还樊娘子借着与进京朝觐的夷人首领的关系,在夷人许多部落中都建立了十分亲密的关系,旁人想插手就难了,且她每年拿出来犒军的银两又是一个巨大的数目,旁人总舍不得的。
樊娘子笑笑,却凑得与云娘更近些道:“我又要嫁了。”
云娘怔了一怔,方才醒悟,今天的樊娘子打扮得格外出众,虎皮卧兔的边上露出来半支点翠的簪子,又垂下几颗绿松石,大红镶了紫貂皮的袄子,葱绿盘金绣花裙子,她自和离之后便再没这样花红柳绿地打扮过。
自己怎么竟没想到呢?
云娘便笑问:“是谁?我可认得?”
樊娘子便笑道:“正是木枮儿。”
云娘又惊了一回,其实樊娘子进来时提了一句木枮儿的,只是自己还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现在再一想,这两人凑到了一处,也是顺理成章的。木枮儿进京正是樊娘子陪着去的,想来不管是路上还是京城里,樊娘子对木枮儿一行十分关照,而木枮儿又是第一次接触如此有本事的汉人女子,然后两人便顺理成章地走到了这一步。想到这里赶紧笑道:“这是好事!”
樊娘子也不害羞,只笑着道:“我也没想到,他向我求亲时我都傻了,毕竟华夷有别,他又是夷人的头领,哪里会看上我这个半老徐娘呢,不过后来见他倒是真心实意的,便就答应了。”
木枮儿早已经是朝廷的官员了,就在那年他觐见皇上后便被封为建宁卫指挥使,世代相袭,为天|朝屏藩,也替樊娘子高兴,“如今你也为三品官夫人了,实在可喜可贺!”
樊娘子便道:“他果真也答应将诰命夫人的封赏给我,每年也会陪我去襄平、广宁府,甚至京城里住上些时候,我觉得已经是很难得了。”
是啊,樊娘子与木枮儿总归不同于寻常夫妻,木枮儿的家终究是在草原,而樊娘子若是不想放下生意,总要留在天|朝;而且以木枮儿的年纪,在草原上一定是娶过的,而且听说那里妻妾间也不大分明,男人还可以娶好几个正妻……他们间的问题恐怕还有更多。
但是樊娘子却轻松地笑了笑,“不管怎么样,我家里和我都是极满意的,便打算先在广宁府由女家办一场亲事,再将我们送到草原上。”
如此看,这门亲事也并非四角俱全,样样如意的。以樊家来看,有了一个三品官的女婿,将来与夷人做生意也更容易,以樊娘子来看,有了夫婿免得被人欺负打压,至于木枮儿,应该也有他的打算……但不管怎么样,他们是郎有情妾有意的。
云娘便笑问:“你们什么时候成亲?玉瀚和我也要送上贺礼的。”
樊娘子便拿出大红的喜帖,“别处都由家里人送了,只夫人这里,我无论如何也要自己过来的的。”又笑道:“喜事在我们樊家的酒楼里办,就是我们初在广宁府见面的那一家,还请总兵和夫人能于百忙之中拨冗前来。”
云娘接了帖子,“待我与总兵说。”
晚上,玉瀚从外面回来,却先向云娘道:“你可听了广宁府里的新鲜事儿,木枮儿要娶樊家娘子,请我们一起去吃喜酒呢。”
云娘便笑,“樊娘子白天也送了帖子来呢。”又问:“我不好直接答应下来,你是什么意思?”
汤玉瀚一笑,“这是喜事,我们应该去的。”
以辽东樊家的财势,这场婚事办得十分地体面,又因为木枮儿是夷人,嫁娶上很多规矩亦不必遵守,场面又格外热闹,就连樊娘子也穿着大红撒金缂丝袄裙,头戴镶红宝石累金丝凤钗出来给客人们敬酒,两个耳朵上垂下的大红宝石坠子晃来晃去,满眼地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