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前后,原本晴朗的天色忽然变得阴沉起来。西北的天边涌上来一团乌云,张牙舞爪地弥漫着,很快就占据了大半个天穹。几群寒鸦在天空中一圈一圈地盘旋着,偶尔呱呱地啼鸣几声。乱风把枯叶和草屑拖得满地翻滚,肆无忌惮地穿行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人们急忙着收起早上刚刚晾晒出去的衣裳棉被,钻在堂屋里,或者立在房檐下,不安地等待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但雨就是不落下来。
鼓楼上敲响午时钟的时候,田岫他们一行七八骑从城北的安远门进了城。
他们这是从小洛驿回来。两个多时辰走了四十里路,人人脸上都带出疲惫的神色。他们谁都没有下马,各自坐在鞍桥上,木着脸,掏出腰牌依次递给把守城门的士卒验查。士卒也是一脸的冷漠,应付公事般地接过腰牌在眼前晃一下,眼珠子都没转一下便递还回去,然后挥一下手,就象撵苍蝇一样地让他们过去。
进了城,沿着大街走过两三个街坊,一行人才渐渐有了一些生气。几个工部的小吏纷纷对田岫说,这都午时了,即便回了衙门伙房里也没热乎茶饭,不如大家先散了,等未时再去上衙也不迟。
田岫明白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这一趟大家是兴兴头头地赶去小洛坊,本想着观天仪能够一蹴而就,不说其他,至少要落个好口采,哪知道结果是空欢喜一场,最后落个悻悻然而归;这事放谁心里都不舒展。她想了想,就说:“明天是休沐,干脆,一一你们都回去好生歇息一回。这样,我回衙门帮大家签个到。”
这个决定立刻获得了绝大多数人的支持和赞扬。几个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家伙,马上就有了些精气神。他们一边说着田岫的颂扬话,一边彼此客套告辞,转眼间就各奔了东西。十字街口很快就只剩下田岫和太史局的汪少卿。两个人骑在马上互相看了看,都不由得失笑着摇头。
“田大人,”汪少卿说,“这时候不早不晚的……反正不急着上衙门,要不,咱们去前头寻一家清净酒肆小酌一杯?”
田岫大方地点了点头。她马上又有些疑惑地问道:“您不回去?”
汪少卿松开缰绳让坐骑慢腾腾地朝前走,说:“我哪里买得起京中的房舍?我家在恩州。现在身边就只有两个帮忙的亲戚。”他抿着嘴自嘲地一笑。“不怕田大人笑话,我自打鱼跃龙门至今,已经是一十七载春秋。足足十七年的仕途,我就做了十七年的京官……”话到这里,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嘿然一声喟叹。
田岫能理解他的心情。京中柴米贵,很多籍贯外地的在京官员都是把家眷留在原籍,自己在京城赁屋而居。她自己就是同样的光景。想一想,十年的宦海生涯,她又挣下了什么?一片瓦都没有!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岔开话题说:“汪大人家里,还有什么人?父母高堂……”她一下煞住嘴。她不清楚汪少卿今年多少春秋,可看他乌纱幞头下白多黑少的鬓角,估计已经五十出头了。这样的岁数,再去请教他的父母,似乎很是不妥……
“他们都还健在。”汪少卿咧开嘴,高兴地说,“我家里两位老人早先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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