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每个新任军团长上任时总要进行一次阅兵仪式,显示在其统治下兵力鼎盛,兵强马壮,紫川秀这个新扎统领自然也不例外。当然,那些烦琐的准备事宜自然有瓦德和文河两位副手替他料理,只要秀川大人屁股坐稳,自然会有几千兵马在他面前走过。一个又一个步、骑团队列队走过,队列整齐得如切好的豆腐块。广场上回荡着沉重的步伐声,在士兵们整齐的军靴下,地面仿佛在下沉。
群众们爆发出如雷的掌声,瓦德面有得色:“大人您看,部队还可以吧?”
紫川秀打了个呵欠:“看看倒是不错的,当仪仗队是很称职的~呵~昨晚没睡好,好困。”他的声音很大,检阅台上所有的军官都听到了,众人面面相觑。
尽管下面的部队排得确实是整齐,看起来也颇威武,但放在紫川秀这种沙场老将眼里,他们不过是一群披着军装的衣服架子罢了。西南地区和平得太久,人心思惰,这里的军人只是徒有其表,他们缺少那种血战磨炼出来的军人钢铁魂魄,缺乏一种锐利的杀气,这样的军队是不经打的。
当天午后,黑旗军的高级军官都还聚集在旦雅,紫川秀聚集旗本以上级别军官开会。
这次的会议是新任军团长官与部下们的首次碰面会,大家都还不清楚紫川秀的个性,穿得整整齐齐地过来了。当紫川秀进会议室的时候,十三名银肩章立即跳起来向他敬礼,十三双皮靴马刺只听得“喀嚓”的一声碰响,军官们目不斜视地正立着,静得连蚊子飞过的声音都听得到。
紫川秀点点头:“各位,请坐。”
“谢大人!”十三名旗本军官齐刷刷地又敬了一个礼,坐到了长条会议桌的两边,整齐划一地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放在右手边。
紫川秀笑笑说:“大家不必那么拘谨,放松一点。今天召集大家过来,主要是想和大家熟悉一下。我知道,你们这些师团长官平时都是很忙的,也难得有这个机会大家聚聚。今天,大家有什么想法和意见,有什么提议的,大家都可以提提啊!”
鸦雀无声。
副军团长瓦德干咳一声:“各位都听到了吧?军团长大人百忙中特意抽出时间来跟各位见面,专门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欧阳、哥尼、安德列,你们几个平时不是一直在嚷嚷着说没有人重视你们的意见吗?现在还不说?”
军官们尴尬地讪笑着:“瓦德大人,您就放过我们吧。我们平时那都是瞎说的,怎么好在这种地方打扰军团长大人呢!”
紫川秀和蔼地微笑着:“就当是胡说八道,那又有什么关系?今天的会议不做记录,不留档案,为的就是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嘛!”
于是大家就开始说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抱怨伙食差啊、新鲜蔬菜供应不上、冬季服装没能及时发放、部队津贴低士兵们有意见,等等,都是军中的老生常谈了,几乎在哪个部队都会听到同样的抱怨的。
“嗯,嗯,”紫川秀不住地点头:“还有吗?继续说!”
眼看新任军团长没有反对的意思,军官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提的问题也越来越尖锐。欧阳旗本提了个石破天惊的问题:“大人,我觉得各师团之间的福利分配太不公平了。有的部队,一年到头靠上面发下来的津贴过日子,也就够饿不死。而有的部队,那个阔气真是没法说了,连小兵都养得肥头大耳!至于那些部队长官们,那更不用说了!”
这是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席间立即响起了嗡嗡的轻声议论。
紫川秀问:“你叫欧阳敬是吧?你是军团第三十一师团的长官?”
“正是,大人。”
“欧阳长官,你所谓的“连小兵都在大把大把地搂钱”指的究竟是哪支部队?”
席间立即咳嗽连连,在座的几个军官神色不安。
“这个。。。”欧阳欲说又止,最后说:“大人,事情是明摆着的,您只要下去一趟马上就明白了!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出问题来了!”
“放肆!”瓦德厉声叱道:“欧阳旗本,你在跟上级说话!”
欧阳旗本忙起身道歉,紫川秀宽容地摆摆手:“没什么,事先都说好了,今天言者无罪。大家有什么话,觉得不满的地方,提出来就是了。”
他心里也是有数的。普欣旗本曾跟他说过,在黑旗军各个部队之间的收入相差是很大的。有些边防部队驻扎在关键的关卡把守交通要道,那里每天与林家的商贸往来流量巨大不可计数,其中自然相当大一部分是非法的走私勾当。为了打通这些关卡,那些非法商人自然得与那些驻守长官相勾结,进贡他们钱财。普欣说得夸张:“有的要害关卡的小队长,那真正是日进斗金,你哪怕换个统领他都不愿意呢!”眼看他们日子过得舒服,那些驻扎在边远行省分不到油水的部队自然会眼红了。
紫川秀当然不会阻止,相反的,难得找到一个突破口,他还在不停地煽风点火:“瓦德,你不要拦住大家嘛!我这个人最民主了,大家有什么意见尽管说!”
得到了军团长官的支持,那些军官们更是雀跃。第三十一骑兵师欧阳旗本、第三十四步兵师克伦旗本、第三十六步兵师赛诺斯旗本、第三十八步兵师团的萨科旗本和第三十九步兵师团的萧邦旗本等部队长官都先后发了言,有人声讨那些富裕部队的繁华奢侈来,说他们的普通军官休假都住进了香格里拉宾馆,喝的是上千银币一瓶的黎瓦珍藏酒,有的人则哭诉自己部队的困窘,让人听了觉得他们还没有全部被饿死真是个奇迹。大家或隐讳或直白,反正意思就一个:军团的福利分配制度太不公平了,现在迫切需要改革!
眼看群情激愤,紫川秀斜眼瞄过去,身为军团前负责人的瓦德副统领也坐不住了。他忙起身向紫川秀请罪,说自己不了解基层情况,安排欠缺周到。今后,一定会采取措施来解决的,只是部队换防牵涉的方方面面问题比较多,希望大人能专门抽出个时间让他来专门汇报,也请下面的弟兄们谅解。
紫川秀也不想把他逼得太紧,微笑道:“好的,那这个问题我们就改天再议了!请大家放心,在我任内一定会解决的,定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秀川大人万岁!”欧阳旗本振臂一呼,那些军官跟着起立高呼了:“万岁!万岁!”还坐在原地的军官们眼看不对:若不参与的话,岂不显得自己跟新上任的军团长大人离心离德?他们连忙也跟着喊:“万岁!万岁!”
如雷的万岁声中,所有人面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显得大家是多么发自肺腑地拥护秀川大人。紫川秀着实晕乎乎了几秒钟,他环视左右,刚好捕捉到文河参谋长唇边若隐若现的笑容,马上清醒过来:眼前这热烈的欢呼场面,不过是黑旗军内部分赃不匀外加钩心斗角的闹剧罢了。
想通了这点,他顿时兴趣索然。他压压手:“静一下,现在,我有来自统领处和军务处的指示给各位——是军令。”
听到有来自统领处的命令,军官们纷纷收敛了表情,肃容坐回原位。不管他们为津贴闹得多么欢腾,但是军队的铁纪还是在他们脑中根深蒂固的,战事一起,军令高于一切。
紫川秀拆开了手上的信封,将事先拟好的军务处通知读了一遍,大义是说为了消灭万恶的流风家匪军,家族需要大量受过训练的熟练战士。在今年的十二月中旬,军务处将在旦雅军区举行一次空前规模的陆军演习,大量的预备役部队将从帝都与及中东部行省集结到旦雅来,此次演习将由黑旗军负责组织和指挥,内容包括步骑兵混合野战预演、攻城对抗、步兵对抗骑兵演练、长途紧急机动演习等实战演练。
“请问大人,”负责军团后勤的瓦德立即出声问:“增加的各地部队将有多少呢?因为我们作为东道主,要准备粮食、冬季服装和住处,事先得有个数才行。”
“大概在十四个师团,十万人左右的兵力——说不定更多。”
“喔!”会议室里响起了嗡嗡的惊叹声。十万人左右的增援兵力再加上黑旗军原来的部队,那是将近二十万人的大集结了。对于一次演习来说,那真是空前规模的兵力集结了——为了避免惊世骇众,紫川秀还不敢把真正的数目说出来:其实是将近四十万的大军!如果公布了,就是白痴也知道这绝不是简单的演习了,旦雅的每一只蚂蚁都会奔走相告了,流风家和林家岂有不知道之理?
“此次演习的最高指挥长由黑旗军的军团长,也就是本官担任。将如此意义重大的任务委托给我军团执行,这是家族对我军团的信任,也是重托。届时,总长、总统领、军务处长、幕僚总长等诸位大人都要亲临旦雅视察。诸位,我们不光要做好接待兄弟部队的准备工作,我们更要在这一个月内做好练兵工作,接受总长殿下的检阅!
这是一次实战演练,如果我们黑旗军部队给其他部队打垮了,当着总长的面,我们黑旗军的脸往哪里搁?军法当前,没有人情可言!诸位,本官先把话说前面了,到时候如果谁的部队拉稀丢我们黑旗军的面子,那就不要怪本官不讲交情,部队长官就自个拿帽子到军法处报到吧!”
“是!”军官们齐齐起立狂吼:“请大人放心,黑旗军没有孬种!”
“好!本官要的就是诸位这种气概!”紫川秀拍案而起:“从今天起,所有部队进入三级紧急状态,恢复高强度集训,每天早上披甲越野二十里,训练用上真刀真枪,伙食上不要吝啬,大鱼大肉管饱!诸位,你们给我紫川秀卖命,我紫川秀也绝不会小气,保证各位丰衣足食!”
“遵命,大人!”众军官吼声惊天动地。
紫川秀并不是喜欢拖堂的人,会议结束得很快。散会后,紫川秀叫住了文河:“文河长官,你留一下。”
文河不悦地停住了脚步:“大人,您找我有事?”
“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等军官们都出去了,会议室里只剩两个人。文河不耐烦地问:“大人,什么事呢?”
紫川秀笑笑:“今天欧阳他们说的事,你是怎么看的呢?”
文河仰着下巴说:“下官认为,这是基层将士的心声啊!在黑旗军的高级军官层中,存在着一些不称职甚至是犯下严重错误的腐化分子,他们与不法商人相勾结,大肆收受贿赂,生活腐化堕落,严重败坏了军纪和军队的威望。。。。”
“那这些腐化堕落的高级军官都是谁呢?”
“这个,下官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好指控他们。。。”
“其实你大可说得明白点的,瓦德和他的几个亲信不干净,我早就知道了。”
文河一惊,呆呆地看着紫川秀。
“其实第一天上任我就知道了。瓦德一个副统领军官,他一年的薪水有多少?他送我的那么一栋豪宅还有里面的家具,他不吃不喝一百年也买不起啊!我已经调查了,这笔钱不是从军费里面挪用的,自然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
“大人您既然清楚,为什么。。。”
“水至清则无鱼啊,文河!”紫川秀长叹一声:“文河啊,今天你为什么耍这种手段呢?”
“大、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欧阳旗本可能很不满,但他们绝不敢公然得罪文河这位军团的第二号权势人物的,在会议上公然发难。当然了,若有军团的参谋长在后面撑腰的话,那自然又是另一回事呢。欧阳、克伦他们几个都是从中央军调来的吧,是你的亲信,是不是?”
文河阴沉着脸,很不情愿地回答:“是的。”
“你把众人对瓦德的不满暴露在我面前,想给初来咋到的我造成一个印象:瓦德一直非常不公平地压制着中央军派系的军官们,他是个暴君和土霸王,现在大人您看,打倒了他,大家是多么高兴啊——这种计谋太过粗浅太简陋,连我都看出来了,瓦德他会不知道你在背后捣鬼?”
文河阴沉着脸不出声。
“你在打着什么念头呢?你想啊,自己是真刀实枪卖命才换来的副统领,而紫川秀那小白脸却是靠拉拉紫川宁的裙角就当了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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