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念头一闪而过,紫川秀又把杯子放下了:“好像还不是很渴,我等下再喝吧。”
“大人,您身体不好,医生说您应多喝水才能早rì康复,您还是喝了吧。”
蒙克多表现得很关心,声音异常的温和。
紫川秀每根寒毛都竖了起来:事有反常即为妖,蒙克多一向对自己冷冷冰冰的,忽然表现得这么关切,肯定有问题!
紫川秀目光不由自主地瞄了下对方腰间,对方制服下鼓鼓的:那是什么东西?匕首,还是短刀?
紫川秀暗自提高了jǐng惕,不动声sè地挪开身子与对方拉开距离,但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谢谢,我真的不渴。”紫川秀一边推辞,一边紧张地思考着:这家伙是高手,还有武器,自己现在斗不过他。叫jǐng卫?万一只是误会,岂不是惹人笑话!而且jǐng卫听谁的还不知道呢!
他笑笑,把杯子放到床头柜前:“蒙副旗本,水放这里就行了,我等下自己喝吧。”
盯住那杯水好一阵,蒙克多慢慢地抬起头来:“看来,大人您已经明白了。”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容带着点yīn森的味道。
“明白?明白什么?”紫川秀装糊涂:“我昏迷了几天,什么事都不知道。蒙副旗本,再要紧的事也等明天再说吧。我现在困了,想睡觉了,您请回去休息吧。”
“大人,好的,我这就出去。”蒙克多缓缓转过身去,作势要走:“——马维大人向你问候!”
他突然转身扑过来,手在腰间飞快地一摸,一抹锋锐的光芒在他手中闪烁,毫不停顿地直直刺向紫川秀喉咙!
说时迟那时快,紫川秀一闪身,手疾眼快一扬手,“啪!”一大杯水泼到了蒙克多脸上。
蒙克多惨叫一声,丢掉匕首,捣住眼睛:“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惨叫声中,他倒在地上滚来滚去,身子蜷缩成一团。
紫川秀暗暗心惊,蒙克多叫得这么凄惨,那杯水如果自己喝下肚去……他打个寒战,闪开身,大叫:“快来人啊!杀人了!”
“砰!”房间门被人一脚踢开了,三个全副武装的禁街军士兵冲进来。
紫川秀指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蒙克多说:“把这个人抓起来,他企图谋害我,我……”
话说到一半,看到那几个禁卫车表情yīn森,眼中表露凶光,紫川秀顿时明白过来。
他二话不说,掉头就往窗口跑去,但手脚无力,动作迟缓,那三个禁卫兵七手八脚地把他抓了回来,有人按住了他的手脚,有人捣住了他的嘴,有人低声喝道:“不要动刀子,留伤痕就不好了!灌他喝水!”
紫川秀手脚全被对方抓住了,接着,一只有力的手用力掰开了他的嘴,有人拿着水壶就要给他灌水,他用力地挣扎,却动弹不得,敌人就要对着他的嘴倒水了!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万万想不到,自己英雄一世,竟会这样不明不白丧生在这几个不入流的宵小手中!
飕的一声,一道锐风从紫川秀脸边掠过,接着他听到了啊的一声惨叫。
紫川秀猛然睁开眼,拿水壶的士兵额头上中了一箭,红的血混着白sè的脑浆从创口处流出来。
他依旧保持着刚才那个举刀的姿势,过了好一阵才扑通栽倒!
“啊!”眼睁睁地看着面前死了个人,一个士兵惊恐地跳了起来。就在这瞬间,窗外飞来第二箭,穿透了他的脖子,他咕噜咕噜地口吐白沫,跪倒地上蜷缩成一团,不住地抽搐着。
最后一个禁卫兵一把将紫川秀拉起来挡在自己面前,用匕首架在紫川秀脖子上,眼睛惊恐地盯着窗口外:“外面的人听着!再敢放箭,我杀了他!”
话还没说完忽然嘎然而止:他的胸口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正是刚才蒙克多丢在地上的,匕首几乎插到了柄!他瞪大眼睛望着紫川秀,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身子一歪,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紫川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房间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他挣扎着爬到了桌子底,拿着匕首jǐng惕地等待着。
几个人冲进了房间,一个焦急的声音叫道:“大人,您没事吧?大人,您在哪里?”
听出这是秦路的声音,紫川秀如释重负,手一松,匕首匡啷一声掉到地上。
他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在回答:“我在这里……”眼前一黑,他再次晕了过去。
等紫川秀第三次醒来时,已经是第四天的黄昏了。
秦路就坐在他床前,见到他醒来,秦路露出惊喜的表情:“大人,您终于醒了!您放心,您现在非常安全!”
这次醒来,紫川秀清醒了很多。
他慢慢地坐起来,秦路拿了个枕头给他垫在背上。
他冷静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蒙克多想杀我。”
秦路很jīng明,立即解释说:“这完全是他的个人行为,并非殿下的意思。得知这件事,殿下也很愤怒。监察厅初步调查,在蒙克多住处搜出了大批的财产,与一个禁卫副旗本的收入明显不符,他很可能是被人收买了。”
“收买指使他的人是谁?”
“没有证据,还不能确认。”
两人默默对视,一个名字已在嘴边了。
“是他吗?”
“应该是他!”秦路很肯定地说:“先下毒,再收买人行刺,这是黑帮的习惯手法。但这家伙太狡猾了,一点证据都没留下。”
“那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件事,我也有责任的。那天我看你醒来了,我就放松了,以为这里看守严密不会有事的,回房去躺一阵。不料那晚所有的当班jǐng卫三人连同蒙克多在内全部被收买了,趁我离开的工夫,他们立即就下手。说真的,当时屋里屋外全是他们的人,那种情况下你能脱险,真是很侥幸啊!”
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紫川秀也不禁一身冷汗直冒,他想起一件事:“当时窗外有一个神箭手救了我,是你吗?”
秦路笑了:“我的箭术差得一塌糊涂。统领大人,你看看窗外。”
紫川秀把目光望向窗外,黄昏的夕阳照在窗台上,不见了往常的禁街军官兵,几个黑sè制服的宪兵在窗口处站岗。
秦路提示他:“那棵树下。”
正对着窗口的浓密的树荫下坐着个人,他一身黑sè军法官制服,怀中抱着一副轻便弩箭,用jǐng惕的眼神望着各处。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紫川秀认出了,他是帝林的得力助手哥普拉。
紫川秀轻声问:“是他救了我吗?”
秦路点头:“从你中毒那天起,他一直暗暗在身边保护你,每个晚上他都藏在树上为你守夜,一连坚持了四个晚上。”
紫川秀感动不已。他知道,哥普拉肯定是奉帝林之命来保护自己的,身边的秦路则是斯特林派来的——自己有着多么好的生死兄弟啊!当得知马维没死,他们都火速派出了身边最得力的亲信过来保护自己。
“能请他进来吗?我想当面向他道谢。”
秦路出去请哥普拉,过了一阵,哥普拉跟在秦路的背后进来。
紫川秀很真挚地向他道谢,后者仿佛很不习惯这种场面,僵硬地点点头:“大人醒来了,这是个好消息,我得立即向帝林大人报告。您好好休息吧,我的人就在隔壁。”
话一说完,他冷漠地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紫川秀哑然失笑,这些军法官冷漠惯了,连表达感情都不会。
身体一天天康复,能够起来四面走动了,紫川秀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微妙。
自己还是在总长的那个小别墅里,但是看守的jǐng卫竟有三股之多。
原来的守卫全部被换走了,由dì dū新派来了禁卫军官兵,但这次他们只负责外墙的保卫,不得入室内;第二批全是野战戎装的士兵,紫川秀也看不出他们是哪个部队的,秦路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是“我们的人”,他们在院落内站岗,巡逻昼夜不停;还有一拨人马是监察厅的宪兵,他们负责了室内的保安、饮食控制,紫川秀入口的食物都得先经过他们的检验。
而紫川秀身边的jǐng卫更是严密。仿佛商议好似的,宪兵、禁街军、军方都派了四个人在紫川秀身边,二十四小时三班轮流值班,紫川秀身遥随时随地都有十二个jǐng卫——与其说他们在监视紫川秀,倒不如说他们在互相监视。
哥普拉每天晚上都抱着把弩睡在紫川秀窗口树下,而秦路更甚,他干脆搬了张小床来到紫川秀房间同吃同住,rì夜刀剑不离身。
让一个实权副统领和一个红衣军法官为自己守夜,紫川秀感觉很不好意思,数次推辞,但秦路笑吟吟的:“大人,这件事您就不要管了,斯特林大人叮嘱我,无论如何要保证您的安全,绝不能让他们再得手。我们的工作是保护您,而您的工作是把身体养好!”
哥普拉与dì dū一直保持着信鸽联系,不时将dì dū的最新情况报告紫川秀。
紫川秀得知,这次事件引起了轩然大波。
军方极其愤怒,斯特林、林冰、文河等十七名军方高级将领联名向总长殿下上书,要求立即将紫川秀无罪释放,如果总长不答应,军方高层就要集体辞职。
幕僚统领哥珊也支持他们,宣称:“对紫川秀统领的审判是紫川家的耻辱!”
帝林更是激进,他干脆向各省的监察厅和军法处下发公文:“马维,男,三十一岁,身高一米七七,双眼皮,高鼻梁,瓜子脸,黑sè头发,西南瓦林行省人士,官街旗本,爵位为伯爵。各省宪兵部队、军法机构若碰到此人,不必请示,当场打死。”
紫川秀才意识到事件影响之大,他有点心惊:“为我把事情搞得那么大,真的不好意思。”
“紫川统领,这你就错了。”秦路很认真地说:“这次大家同声联气地支持你,与您交情固然是一个原因,但主要却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马家十一年前谋害云山河前辈,十年来作恶多端,天怒人怨,同袍们早已对他们恨之入骨。你铲除他们,没有哪个正直的人不拍手称快的!我们身为同袍,怎能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紫川秀听得心头感动。当真是公道自在人心,他想起那年自己亲身经历过的dì dū大会议事件。
当时杨明华权势骄人,意图谋反夺位,却在会议上遭到了军方的一致抵制。
尽管当场喋血,但军方却始终没有屈服。
军队是家族的中流砥柱,平时沉默不语,但关键时候,敢挺身而出主持公道的还是这群血xìng男儿。
秦路话锋一转:“何况,紫川统领您也是军方的代表人物之一,这已经不是您个人的事了!如果连这么件黑白分明的事情都争不回个公道,那我们军方还怎么有脸出去行走啊?”
紫川秀哑然失笑。
七八四年二月,dì dū为了紫川秀、马维事件在吵嚷个不停,朝野分裂成了两派。
少壮的军政派一面倒的支持紫川秀,元老贵族派则站在了马维那边。
两派都有相当实力,斗争非常激烈,而紫川家总长紫川参星夹在两派交战的火力中间,苦不堪言。
他上午刚刚安抚了要求“严惩擅权军阀”的元老会代表团,下午又得去跟来自黑旗军的军官请愿团座谈——他自个都觉得自个说话像放屁,保质期不到三个钟头。
严惩紫川秀就失去了军心,放纵紫川秀又得罪了元老会,紫川参星不知把紫川秀臭骂了多少回,这家伙惹了那么大麻烦!
无奈何,他只好使出了最拿手的“拖”字诀,既不放人也不定罪,这个案子悠悠地拖了下来,反正紫川统领好吃好喝,在渡假山庄也不算委屈了他。
拖得久了,等元老会的大爷和军方的丘八们叫嚷得喉咙哑了,他们自然就安静下来了,那时再来从容处理好了。
但七八四年二月二十五rì,在西北战线传来的噩耗,彻底把总长的如意算盘打破了。
这是一个飘着微雪的安静清晨,哨兵在壕沟里来回巡游,他们不时跺脚咒骂着这寒冷的冬天,羡慕同伴们可以缩在被窝里呼噜大睡。
士兵们杂七杂八地发着议论:“这种天气,如果有一壶烧刀子酒润润嗓子,那是最舒坦不过的了!”
“顶好还有个女人陪着暖暖被窝呢!”
忽然,某种细微的声音传来,有人出声问:“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你过敏了吧!这种天气,连老鼠都不会出门,怎么可能有人来呢?”话音刚落,连最迟钝的人都能感到地面在微微地震动,远处传来低沉的闷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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