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方才取下风帽,林沁“咦”了一声,“是你呀。”
原来是罗文茵。
罗文茵是世子罗简的女儿,自生下来起便养在穰氏膝下,但她并非穰氏亲生。穰氏嫁给罗简多年,并没有生养过,罗文茵的生母也不知是谁,穰氏喜爱她生的不凡,便将她养在了自己院里,吃穿用度,给她的都是上等份例。
文茵的名字出自《诗三百》,“文鞇畅毂,驾我骐馵”,文茵即为虎皮,有文采。
人如其名,罗文茵有种霸气的美丽,神采飞扬,气质明媚,并非不胜罗绮的闺中弱女。
常言道侄女赛家姑,这话有几分道理,罗文茵的相貌和罗纾确实有些相像。
林沁找了个小凳子坐下来,津津有味的看着罗纾、林昙和罗文茵说话。
罗文茵的声音很清脆,“我是普通的闺中少女,关于我父亲这件事,我知道的并不多。你们大概也想像得到,我在123言情侯府所听到的消息,全是侯夫人想要我听到的,若她有意要瞒我,我很难打探得到。姑母,表姐,我和123言情侯府所有的女眷一样,我父亲的祸事一出来很快便听到了风声,知道我父亲在酒楼偶遇户部的山五爷,和山五爷起了争执,失手将和山五爷同行的一名户部主事打死。”
林昙若有所思,“传言山五爷是因为山五太太曾和我母亲在安定生过口角,才会和舅舅争执起来的,123言情侯府的传言也是这样么?”
罗纾露出关切的神情。
罗文茵点头。
林昙见她神色依旧,不禁有些奇怪,“若果真如此,舅舅的案子便是由我母亲而起,你不埋怨么?”
罗文茵摇头。
林昙不禁多看了她几眼,问道:“知道舅舅的案子之后,你想了什么,做了什么?”
罗文茵神色淡然,“我还能怎样?我根本出不了这个123言情侯府,即便想为父亲做些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想了想,父亲便算是真的失手杀人,也不是死罪,将来无非是将这座侯府拱手让人之后回乡间隐居罢了。我便把侍女都撵出去,自己动手收拾起行李,过于华丽的全部摒弃不用,只带些简便之物,乡间隐居用得着的。”
罗纾露出了感动的神色。
她是一个很容易被感动的人。
林昙微笑,“你想陪舅舅回到乡间隐居么?乡下清苦的很,没有酒宴礼乐,没有贵女来往,寂寞冷清。”
林沁双手托腮,好奇的看着罗文茵。
罗文茵目光清澈,缓缓道:“我在这世上唯一有的,不过是我的父亲罢了。”
罗纾大为动容。
每个人都说罗简不争气,没出息,配不上做123言情侯府的世子,可罗文茵却说,她在这世上唯一有的,不过是她的父亲。
林沁搬着小凳子挪到罗文茵身边,同情的拍了拍她,“没事了啊,没事了。”语气跟哄孩子似的。
罗文茵自打进了屋,神色一直是平静的,这时却眼圈一红,转过了头。
她一定是位脾气倔强的姑娘,不习惯在人前流露感情,不习惯在人前表现自己的软弱。
林昙微微笑了笑,“你收拾行李的功夫,怕是白做了。回去之后,行李依旧放回原处吧。”
罗文茵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请恕文茵鲁钝。”
林昙一笑,把宫中的事、林枫的人约略讲了讲,“……舅舅的案子直达天听,已有了转机,我想,也许他今天晚上便可以回来,也说不定。”
罗文茵不能置信似的看了林昙好几眼,美眸中现出喜悦之色,郑重说道:“大恩不言谢。姑母和表姐往后若有差遣,罗文茵万死不辞。”
“还有我呢,还有我呢。”林沁殷勤伸出小手拽拽她的衣襟。
罗文茵低头看看她,神色温柔了,“小表妹当然也一样。”
“这样呀。”林沁嘻嘻笑,露出一口可爱的小白牙。
“我家阿沁可能还不明白万死不辞是什么意思,她就是爱凑热闹。”林昙招手叫过妹妹,含笑解释,“小孩子就是这样的,很爱玩。”
“回来了,老爷回来了。”侍女喜气洋洋的进来禀报,“老爷和大少爷、二少爷,还有世子爷,一起回来了。”
林枫、林开、林寒父子三人走在前面,罗简跟在后头,灰溜溜的。
罗文茵上前关切的叫了声“爹”,罗简面带惭色,“文茵,你也在啊。”含混嘟囔了句什么,低下了头。
敢情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罗纾看到罗简这个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霍的站起身,“你惹出的祸事有多大,你知不知道?这个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我有多震惊,多为难,你知不知道……”
“夫人消消气,舅兄今天也吃苦了。况且事情已经过去,有惊无险,舅兄不过是失手误伤人,情节轻微,这不刑部和顺天府已经把人给放了么。”林枫好意相劝。
“娘,至亲兄妹,有话好好说。”林开、林昙、林寒也劝罗纾。
唯有林沁板着小脸,拉拉罗纾的衣襟,“娘,你错了。”
罗纾呆了呆,忙陪着笑脸问林沁,“小阿沁,乖女儿,娘哪里错了?”
林枫看到宝贝小女儿那认真的模样便觉有趣,含笑看着她,等着听她的童言童语。
“这话也就阿沁敢说。”林开、林昙、林寒见妹妹一本正经的批评起母亲,都笑的不行。阿沁,这也就是你吧,这么小,说什么都可爱,说什么都不挨打,若是换了我们,咳咳……
林沁挺起小胸脯,义正辞严,“舅舅明明是归我说的,娘,你怎么能……怎么能……?”想了半天,没想着合适的词,咚咚咚跑到林枫面前,仰起小脸,“爹爹,这时候我该说什么呀,怎么说才有学问?”
“四个字的词就挺有学问的了。”林枫忍笑,“阿沁,你说越俎代庖便很合适。”教了几遍,把越俎代庖教给林沁。
林沁现学现卖,立即回到罗纾面前,严厉谴责,“你怎么能越俎代庖呢?”
罗纾满脸都是笑,“对对对,我家小阿沁说的对,舅舅是归你说的,娘不好越俎代庖,不好越俎代庖。”
罗简一直是耷拉着脑袋的,这时却诧异抬起头,“我,我归小阿沁说?”
“对呀。”林沁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脸色庄严,一幅小先生的模样,“舅舅,你两岁便没人管了,以后我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