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顾蕴用过早膳便辞了祁夫人,坐车去了便捷。
当年慕衍离开前叮嘱她以后但有困难可以去找宇文策,她虽觉得自己的事自己都能解决,且不想与宇文策添麻烦,但之后慕衍但有信传回盛京给她,都是经过的宇文策,想是怕有心人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她,对她不利。
所以这几年下来,顾蕴与宇文策面虽见得不多,一年至多也就两三次四五次,倒也颇有几分交情了。
宇文策如今已不再只是一个普通的宗室子弟了,而是成了荣亲王世子,他是个言出必行的果断人,既被荣亲王妃当初的暗杀之举气得发了狠,你既不相信我对世子之位无意,非要取了我的性命方罢休,那我岂能让你失望,少不得只能真做了这个世子,也好名副其实。
待回了盛京,便带着当初那个被顾蕴踹得半死的黑衣人去向荣亲王禀告了一切,之后又略施小计,让本已对宇文竼失望至极的荣亲王对其越发的失望,终于上折子与皇上废了宇文竼的世子之位。
连带荣亲王妃也没得着好,自那以后便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病”,连年节都不肯让其出来见人,荣亲王府的中馈与对外的一应人情往来都由何侧妃和荣亲王的另一名侧妃张侧妃接手了,好在侧妃也是上了玉牒的四品诰命,倒也不至于堕了荣亲王府的体面。
如此宇文策在憋屈了二十年后,终于第一次找到了在自己家当家做主的感觉。
他又是个有毅力有真本事的,虽做了亲王世子,一样认真当差,与同僚和睦相处,所以短短几年,便已擢升为正四品的金吾卫同知,管着金吾卫的军饷、军功申报、袭职核查之类的事,是金吾卫仅次于一个都指挥使和副指挥使的存在了,让满朝文武都不敢等闲视之。
只不知是姻缘还没到,还是怎么的,他如今都二十六岁了,却仍没有成亲的打算,把荣亲王与何侧妃都急坏了,谁家顶立门户的世子到了这个年纪不是儿女成群?哪个女孩儿又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他,譬如当年一直对他有意的那位何侧妃的娘家侄女儿何小姐,如今也早是孩儿的娘了。
可他倒好,连亲事都没定,素日也鲜少到两个通房那里去,以致何侧妃私下都与外面那些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人一样,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了,可这话她怎敢说出口,只得越发加紧了给他相看人家,奈何牛不喝水没法儿强摁头,到如今宇文策的亲事依然没有着落就是了。
顾蕴在自己的雅间里等了约莫一刻钟,宇文策便来了,他穿了一身鸦青色的常服,比之前几年越发成熟稳重,也越发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了。
“十一爷。”顾蕴因忙起身迎上前屈膝行礼。
不待拜下,宇文策已摆手道:“不是说了让四小姐不必拘礼的吗。”又道,“你久等了罢,我都要出门了,忽然出了点急事儿,所以来迟了,还请你千万见谅。”
一边说,一边拿眼上下一溜,便将顾蕴全身看了个分明,见她穿了天水碧的云纹褙子,梳了堕马髻,并插了三把赤金嵌珍珠的梳蓖,耳朵上坠了赤金灯笼坠子,虽脂粉未施,却一样明艳动人,不由心下一窒,但转瞬便也若无其事的将目光移开了。
顾蕴已笑道:“我也才来一会儿,没等多久。”说完请宇文策坐下,又让人上了茶来。
待宇文策放下茶杯后,方笑道:“前番彭家那一家子,是十一爷替我处置的罢?多谢十一爷了。”
宇文策也不否认,只道:“到底是令尊的母家,不论是你自己动手,还是顾侯爷动手,都难免落人话柄,倒不如让我这个纯粹的外人来动手,旁人自然不会有二话了。”
顿了顿,怕顾蕴不高兴他的人时刻关注着她的动静,当初她可是连慕衍如此做都不高兴的,何况自己,忙又道:“我不是故意监视你的,我也只是吩咐他们,在你出门时暗中保护你罢了……你知道的,当初慕衍临走之前,再四托付过我,我既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
一边说,一边禁不住暗自苦笑,连保护她都只能借了堂弟的名号,自己也真是有够可悲的,偏这可悲自己还甘之如饴,真是无药可救了!
顾蕴摆手笑道:“多谢十一爷了,只我身边也有几个得用之人,且我短时间之内当是不会再出门了,十一爷且把他们撤回去罢,让他们保护我,委实是大材小用了。”
宇文策应了:“那我回头便把人撤走。”答应是一回事,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顾蕴点点头,又问道:“恕我多嘴问一句,那位彭九小姐如今怎么样了?”
彭五少爷以后再不能人道也就罢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彭九小姐却算是矮子里那个高子,且她也已受过惩罚了,杀人不过头点地,顾蕴还是希望她能有一个稍好些的结局的,虽然这样说有些伪善。
宇文策言简意赅道:“刚开始寻死觅活的,之后倒是渐渐想通了,彭七奶奶已说了,让她将养一阵子,便让她以寡妇的身份嫁人,不求大富大贵,只求男方待她好。”
那位彭七奶奶倒是个坚强务实的,虽被一系列的打击快压弯了腰,倒比其公婆和夫君只知怨天尤人强些,不但将女儿以后的路给铺好了,连儿子的也一并铺好了,届时就娶个寒门小户的,将来待彭九小姐嫁人后生了儿子,过继给自己的哥哥,如此他们这一房便不至于断了香火了。
至于彭五少爷,宇文策暗暗冷笑,得亏得他连四小姐的衣角都没沾上过一点,否则如今他就不只是不能人道这么轻松便宜了,他非弄死了他不可,连他还不敢亵渎四小姐,那个渣滓竟还敢做人财两得,以后让自己祖母和母亲尽情作践她的美梦,真是可恨至极!
顾蕴便不再多问了,笑向宇文策道:“不日便是万寿节了,金吾卫掌管着皇城的警跸,十一爷近来怕是片刻也不得闲罢?”
宇文策点点头:“是有些忙,不过我还能应付得过来。”知道她这话其实是在变相的下逐客令了,可屁股就跟在椅子上生了根似的,怎么也不想站起来。
不想顾蕴却继续道:“说来皇上的五十大寿可就这么一次,真真是万民来朝,太子殿下难道就没想过借此机会在人前正式亮个相,好生露个脸吗?”
太子可都离京五年了,再不回京,只怕太子之位就要不保了,皇上又不是没有别的儿子了,而且个个儿既健康又能干,总不能一直让一个早前是病秧子,如今却连生死都不明的太子一直占着位子不那啥罢?太子若要回归,万寿节可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当然,顾蕴真正想问的还是慕衍届时会不会回来,只不过当着宇文策一个外男,她终究还是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罢了。
宇文策何等样人,如何听不出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酸溜溜之余,不由暗暗的对慕衍幸灾乐祸起来,让你隐瞒身份,还一隐瞒就是这么多年,还想一回来就抱得美人归,做梦罢你,我虽不能跟你抢,看你吃瘪却是毫无心理障碍的。
面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只与顾蕴笑道:“不瞒四小姐,太子殿下的确打算赶在万寿节前回京,我前儿收到消息,太子殿下底下的人先前在深山里无意发现了一对儿极品苍鸟,打算届时带了回来献给皇上做寿礼……慕衍自然也要跟着太子殿下回来,所以今儿四小姐纵不约我出来,我也要约四小姐出来,与你说这事儿的……”
话没说完,顾蕴已是满脸的喜形于色:“真的,慕大哥真的要回来了?可真是太好了!”说着意识到自己这般欢喜有些不妥,毕竟如今慕衍还不是自己的谁,只得勉强忍住了,与宇文策道谢:“多谢十一爷告知我。”
才只听到堂弟要回来的消息,已是这般高兴了,果然自己比不得啊……宇文策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又忍不住暗暗后悔,早知道这几年他就不该自欺欺人想着什么是堂弟托他照顾她的,不是他自己想照顾她的,就变着法儿明着暗里的接近她,如今可好,泥足深陷,可要如何才能抽身啊?一时遂没有说话。
顾蕴已又笑道:“才十一爷说太子殿下弄到了一对儿极品苍鸟,是海东青吗?皇上一定会很喜欢太子殿下这一片孝心的!”
苍鸟也就是鹰,是传说中的瑞鸟,古来便有“贤君修行孝慈惊天动地万姓,不好杀生,则来”的说法,而海东青又是鹰里的极品,传说一万只鹰里才出一只这样的神鸟,如今太子却弄了一对儿来给皇上做寿礼,在皇上此生仅此一回的五十万寿节上,届时皇上会何等的龙心大悦,可想而知。
宇文策闻言,回过神来,忙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脑海,道:“的确是海东青,因是活物,而且贵重无匹,所以太子殿下一行路上势必走得慢些,除了几个心腹中的心腹,还不敢让其他人知道,以免谁不慎走漏了口风,有个三长两短的,让祥瑞反而变成了祸端,所以你要见到慕衍,可能得万寿节后了。”
顾蕴笑道:“只要人能平安回来,早几日见到晚几日见到也没什么差别,横竖多的时间我都等过来了。”
心里已在设想届时见了慕衍会是什么情形了,也不知这么几年不见,他有没有什么变化,不过不管他有什么变化,她相信自己都能第一眼认出他,倒是她自己长高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用大伯母的话说,就是‘真正是一个大姑娘了’,也不知道他到时候见了自己,还能不能认出来?他若是敢认不出来,看她怎么收拾他!
想到开心处,嘴角不知不觉便带上了笑,眼里的甜蜜也满得要溢出来一般,看得宇文策暗暗苦笑,这辈子她若能为自己这么笑上哪怕一次,自己也死而无憾了罢?
待回到显阳侯府,顾蕴便开始前所未有的期待起万寿节来,因为万寿节后,她就可以见到自己等了整整五年的那个人了,叫她怎能不着急怎能不期待?
其时各地敬献给皇上的寿礼也已陆陆续续的进京了,盛京的百姓今日看到一对尺高的红色珊瑚,明日看到一座人高的绣屏,后日看到一对丈余的瓷瓶……大开眼界之余,纷纷议论着皇上的寿诞,这个说万寿节的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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