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蕴没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便受了慕衍的影响,也跟着说起慕衍‘都是自己人’来,慕衍却立刻注意到了,一双眼睛霎时璨若星辰,如夜空里的星星般,亮晶晶的,灼灼的闪着莫名的光芒。
让顾蕴是想不注意到都难,却也没有多想,只是好奇的问道:“慕大哥,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一个男人这样目光灼灼的看着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是因为后者脸上有东西?果然小丫头还没开窍,甚至连女人都还称不上啊……慕衍心里为自己默哀着,嘴上已笑道:“你脸上没什么东西,我只是习惯性在别人说话的时候,看着别人罢了,我觉得这是对对方的尊重。”
顾蕴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话才起了个头,忽然想到慕衍方才的话,‘前儿太子殿下听我说了你的客栈后,觉得挺新奇……让我尽快将事情办好’,这岂不是意味着,真正要加盟她客栈的人其实不是慕衍,而是太子承川,慕衍只是个跑腿办事的?
方才她满心都是对慕衍的歉意,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
念头闪过,顾蕴已沉声道:“敢问慕大哥,你此番加盟我的客栈,不知是以你私人的名义,还是奉的太子殿下之命?”
如果慕衍真是奉太子承川之命来加盟她的客栈,那这笔生意她就不能做了,太子承川如今的处境看来是比前世好了一些,至少他的身体并没有众所周知的那般糟糕,至少他有慕衍和宇文策这样得力的左膀右臂,他又占了大义名分,也不是真就一丝一毫成事的可能都没有。
可他不得君父宠爱,没有母妃与得力的母族替他筹谋,除了一个太子的空头衔外可谓一无所有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更何况她还深知前世的夺嫡就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恶战,不但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与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斗了个天昏地暗,就连后面几位皇子也都或主动或被动的卷入了,根本没人能想到最后胜出的竟会是一向看起来与世无争的四皇子。
也所以,等四皇子上位后,京城因站队错误被清算或是被牵连的人家简直数不胜数,京城的豪门权贵可谓是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过的大洗牌。
太子承川若是侥幸胜出了还好,一旦败了,顾蕴自己被牵连也就罢了,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显阳侯府与平府自己的亲人们也被牵连?
天命佑她她才有幸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没想过利用自己的“先知先觉”投机取巧让伯父舅舅们去挣什么从龙之功,但至少她可以趋吉避凶,让自己的亲人们不说大富大贵,好歹都能平安喜乐,寿终正寝!
慕衍一听顾蕴的话,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不由暗自苦笑,小丫头还真是趋吉避凶,现实怕麻烦得可以啊,从自己第一次见到她至今,一点儿都没变。
心下不免多多少少有几分灰心,自己捂了这么久,便是石头也该捂热了,小丫头的心比石头何止硬了一点半点!
可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吩咐车夫只管从他和冬至身上压过去的冷绝,第二次见面时她吩咐刘大将他扔到后山去喂狼的狠厉,再到第三次见面自己明明救了她,她却依然一副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慕衍浑身霎时又充满了斗志,自己当初不就是被她的特别和独一无二所吸引吗,若她似别的女人那般千篇一律,不管是温柔还是骄纵都似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又有什么趣味,他还不稀罕呢!
只是饶这般安慰自己,慕衍的心绪到底还是不能全部回复到方才的状态了,也沉声说道:“我自然是奉的太子殿下之命,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将来若有什么变故,我一定会将你摘得干干净净,不会连累到你一丝一毫,也不会连累到顾家和平家的,你相信我!”
你相信我!
顾蕴不是第一次听他对自己说这四个字了,一看他认真的表情专注的眼神,便想到了上一次他对自己说这几个字时的情形,那时候,她还跟个刺猬似的,只恨不能将他刺得能离自己多远便离自己多远,最好不要与自己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省得给自己带来麻烦。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对自己说了这四个字,并且果真说到做到,替她解了燃眉之急,将她从火坑的边缘拉了回来,还替她惩罚了彭太夫人,不让她脏自己的手,不让她有任何后顾之忧。
这般一想,顾蕴不由脸红起来,自己的行为,怎么看怎么都有过河拆桥,用得上人家时就千好万好,一旦有麻烦立刻有多远避多远的嫌疑啊,这也忒不厚道了!
她只得讪笑着亡羊补牢的解释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不想将来连累自己的亲人罢了……不是,我不是说将来你们就一定不能成事,我自己倒还没什么,我到底还有那么多亲人,我不想因为我,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解释了一番,却大有越描越黑的趋势,索性不解释了,直接道:“慕大哥既这么说了,我自然相信慕大哥,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罢,我这就让人取契约模子去。卷碧,卷碧!”
待卷碧进来屈膝一礼后,如此这般吩咐了她一通,她便应声而去了。
顾蕴这才继续红着脸向慕衍道:“不知道太……不知道慕大哥打算加盟哪个区域呢?我倒是觉得南直隶北直隶一带都不错,三教九流的客商云集不说,离京城也近,你不是说一旦客栈做得好了,是一条打探消息传递消息的捷径吗,若离得千山万水的,纵再新的消息,送到京城也没有用了不是吗?”
慕衍没想到顾蕴这么快便改变了主意,看来自己在她心里也不是全无地位嘛,不然她怎么会这般轻易便因自己几句话而改变了自己一贯的行事作风?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好现象!
他的心情一下子好得不能再好,却反倒以退为进起来,微蹙眉头道:“可你的担心却也不是无的放矢,将来若太子殿下未能正位,的确有可能连累到你和你的亲人们,不如此事就到此为止罢,我会回去与太子殿下说,开客栈到底是个细水长流的事儿,来银子来得太慢,不如另做其他来钱快的生意,太子殿下一向通情达理,想来不会怪罪我的。”
话音未落,顾蕴已急道:“你别与太子殿下说了,省得他以为你办事不力,上位者从来都是只看结果不管过程的,他才不会管你有多少难处多少不得已呢,况我也算是间接受过太子殿下的恩惠,如今就当是投桃报李了。且你才不是说了让我相信你的吗,难道你是哄我的,其实并没有让我相信你的能力与把握?”
慕衍怎么能让她质疑自己,忙道:“自然不是,我既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顾蕴莞尔:“那不就行了,你让我相信你,而我也愿意相信你,所以愿意冒这个险。若对待自己的朋友也时刻不忘趋吉避凶,那到头来又怎么会有朋友?当初你帮我时,可不曾这样瞻前顾后过。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何况宇文策那么强的人这辈子都为太子所用了,可见太子必定有其过人之处,万一他还真就坐上了那个全天下最尊贵的位子呢?人生本就是一场赌博,区别只是赌注大小的问题罢了,就让她以慕衍那句‘我相信你’为赌注,豪赌一次罢!
适逢卷碧取了契约模子回来,顾蕴便一条一条念与慕衍听起来,慕衍倒也不是非加盟这个客栈不可,他主要还是为了能有更多光明正大接近顾蕴的机会。
但既然做了,那便要尽可能的做好,他虽不缺银子,却还没阔气到白白拿几万十几万两银子来打水漂的地步。
所以他很快便凝神听顾蕴念起来,并时不时的提出自己的一些见解:“……那个贵宾卡听起来倒是不错,可蕴姐儿你怎么能保证同行竞争对手或是其他有心人不会利用它生事?你又怎么能保证你定期不定期推出的新的经营模式和理念能在保证老顾客不外流的同时还吸引新贵客?而且大邺幅员辽阔,你的新花样可能还等不及传出京城,传到其他地方,已被别的同行对手抢先用在自己的客栈里了,你根本防不胜防不是吗?”
顾蕴闻言,就笑了起来:“果然慕大哥事先是做足了功课的。我既敢这么做,自然有十成的把握,卷碧,你去把我才烤好的点心端一份上来,给慕大哥尝尝。”
“是,小姐。”卷碧脆生生的应了,再次下楼去了。
顾蕴方继续笑道:“我们的贵宾卡都是特制的,其他人纵想模仿也模仿不了,以后我再告诉慕大哥其中的关窍。我们的新理念自然都是全大邺独一无二的,人都是追求新鲜的,若我们价钱比别家客栈的高出一大截也还罢了,偏我们的价钱也十分亲民,人们自然更愿意到我们客栈来,至于我的新花样极有可能还没传达到下级加盟商那里,已经被人先模仿了去,这也简单,我们以后有什么新的花样,所有的便捷全部会选在同一日统一发行,这以后也将是便捷的一大特色,别人纵想模仿我们,那也得他们有那个机会和能力!”
正说着,卷碧用红漆托盘端着两个五寸的甜白瓷盘上来了,里面各盛了一样慕衍压根儿没见过的点心,且不说他在外面行走几年下来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只说御膳房里什么菜色什么点心不是全大邺最精致最新奇的,偏他还就真没见过这样的点心,一时不由有些发怔。
顾蕴已用银签各簪了一块点心放至同套甜白瓷的小碟里,轻轻推到慕衍面前,笑道:“慕大哥且先尝尝这两样点心好吃不好吃?这是我前阵子才新想出来的,做出来给我外祖母和舅母表姐们尝过后,她们都说还好,我舅舅表哥们也说不错,只不知慕大哥吃着怎么样?”
慕衍闻言,满脑子霎时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些点心可是小丫头亲手做的,那他一定得好好尝尝才是,只可恨最先尝到的人不是他,将来待他确定了主权后,他第一件事就是严令小丫头,以后只能给他一个人做点心,其他人都给他靠边儿站去!
胡思乱想间,两块点心已经下了肚,竟然远超乎慕衍所想像的好吃,不是因为这点心是顾蕴亲手做的让他主观觉得好吃,不是因为他自来喜爱甜食,当然他这个爱好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而是非常可观公正的觉得好吃。
要知道他这辈子吃过的好东西是真不少,连他都觉得好吃,可想而知顾蕴的手艺了!
慕衍不由赞道:“这个点心入口即化,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蛋香和奶香,倒是比御……比五芳斋甚至宫中那些点心还强些,那些吃着都干干的,没有这个滋润;这个呢,就带着一股浓浓的苹果香,又好像有蜂蜜的香味……你都是怎么做出来的,真是好巧的心思!”
顾蕴并不接他的话,反而走到门口招呼在外面时不时斗一句嘴或是推彼此一下,但实则身体一直紧绷着保持着高度警惕的季东亭与冬至道:“你们两个要不要也进来尝尝我做的点心,我打算过阵子就要在便捷推出这两样点心了,自然是试吃过的人越多越好,集思广益嘛。”
早闻见香味儿的季东亭与冬至闻言,忙不迭点头道:“要要要,那我们就不跟四小姐客气了。”
屁颠屁颠的进了屋里,对着点心盘子还未及伸手呢,慕衍已一个冷眼看了过来,其含义不言而喻。
二人的脸立时垮了下来,哪有爷这样的,又不是他们自己要进来吃的,是顾四小姐让他们吃的,他有本事与顾四小姐直说不愿让他们吃,他只想一个人独吞啊,就知道威胁他们!
慕衍才不管他们心里想什么呢,只继续冷冷的看着他们,让他们看着办。
季东亭与冬至多年来被他压迫惯了的,除了腹诽,还敢怎么样,只得看向顾蕴,强笑道:“我们爷既说这点心好,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我们两个都不爱吃甜的,说不得只能辜负四小姐一番美意了。”
顾蕴还不明就里:“不甜啊,我这点心为了能男女老少咸宜,所以特地做得不算甜,我外祖母和我大舅舅也自来不爱吃甜食的,他们吃了都说好,不信你们尝尝,尝过你们就知道了。”说着还端起点心盘子送到了二人面前。
我们非常想尝啊,可我们这不是不敢吗,您就别诱惑我们了成吗……季东亭与冬至在心里哀嚎着,嘴上却仍是坚持道:“多谢四小姐一番好意,我们是真不喜欢吃甜的,一点甜的都接受不了,您再找其他人替您试吃罢,我们且先出去了。”
说完不待顾蕴再说,已快速退了出去,待出去后,才彼此对视一眼,含泪默默的腹诽起来,他们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哟,这辈子让他们摊上这样一个主子!
算你们两个识趣……慕衍这才满意的自门口收回视线,笑向顾蕴道:“他们两个的确自来不吃甜食的,蕴姐儿你就别管他们了。你相信我,我好歹也是跟太子殿下的人,素日里又常在外面跑的,可以说上至御膳房下至路边摊儿的各色吃食我都尝遍了,你这两样点心,一旦推出,一定能大受欢迎的。只是一点,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做这么多点心吗,如果让底下的人来做,你的秘方让底下人知道了没关系吗?而且这点心造价应该不低罢,你若是定价高了,只怕买的人不会太多,你若是定价低了,岂不是赔本赚吆喝?”
顾蕴笑道:“慕大哥说一定能大受欢迎,那我就放心了。至于点心的定价嘛……”
顿了顿,“我没想过要卖这两道点心,我打算全部白送,不过客人得在我们客栈不管是用膳还是住宿,总得消费到一定的金额,譬如五两银子或是八两银子才可以白送一份,而且每日只限量供应三十分或是五十份。”
慕衍不待她的话说完,已是眼前一亮,这样好吃的点心,放到五芳斋那样名满盛京内外的老字号点心铺子里卖,少说一份也得半两一两银子的,寻常人家不年不节的谁轻易舍得吃?可经常吃得起的人家,自家本身就少不了点心吃,偶尔吃一次两次的是新鲜,却也不可能日日都吃,自家长辈们不会允许经常吃外面的东西是其一,再就是山珍海味吃多了也会发腻。
果真蕴姐儿将这点心做了来卖,不是他泼冷水,一开始因为新奇生意或许还差不了,时间一长,难免无以为继。
但若是作为客人在客栈消费到一定金额的赠品,那又不一样了,白送的东西嘛,谁不喜欢,何况这送的东西着实不赖还独一无二,新顾客除非是傻子,才会选两家客栈中没有赠品那一家呢,横竖在哪家都是一样的消费;老顾客则想着在别家纵花银子也吃不到便捷独有的点心,还会再去别家吗?
而且这点心还不是谁随时想要就能有的,每日只限量供应,所谓“物以稀为贵”,这本身就是一个噱头了,还愁便捷不能客似云来...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