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外面成渝公主和驸马也终于回来,两人都沉着脸,一副乌云盖顶的架势,脸色沉的十分难看。咣玒児晓
“广泰!”成渝公主进门就是声色俱厉一声怒喝,一个巴掌把广泰公主掀翻在地。
她为人素来宽厚温和,府里下人也习以为常,这一声厉喝当真是吓到不少人,院子里但凡是她公主府的奴才都各自纷纷惶恐的跪了下去。
广泰公主倒在地上,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颊缓缓抬头对着站在她面前的成渝公主笑了笑,“皇姐,你这一巴掌似乎是打错人了吧!”
成渝公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之前她回房去找吴子川,李朗和吴子川两人已经把事情的大致经过和她说了。
她的断没有想到,今日在她府中设下这个连环局狠心使坏的人会是自己那个一直都看似软糯温和的妹妹。
“本宫自认为这些年待你也算不薄,今天我好心叫你来我府中做客,你居然把这些龌龊手段用到我这里来了?你真是对得起我!”成渝公主怒不可遏的指着伏在地上的广泰,越是性格宽厚的人一旦发起怒来才更让人觉得可怖。
广泰公主趴在那里,以一个相当狼狈的姿势。
可是她却也不急着起来,脸上反而用一种十分惬意的表情欣赏着成渝公主的怒火。
“啧啧!”她先还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到后来就快慰的笑了起来,“皇姐,世人都说你端庄大度,高贵得体,看来还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了解你,什么宽厚?什么高贵?那都不过是做在人前的表象罢了。你瞧,你现在这样凭着真性情发起怒来,是不是很快活?很自在?比你平日里端着一张假脸在人前装善人要痛快多了吧?本来嘛,咱们都是一样的人,何必过的那么辛苦,处处都要在人前演戏。”
自己的这个妹妹,一直都谨小慎微十分的得体,说出这些话来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成渝公主本来正是满腔怒火亟待发泄,这会儿却被广泰公主这破天荒的表情惊的震了震。
半晌,她突然一个机灵惊醒,愤然道,“你这都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失心疯了不成?”
“是啊,我疯了,而且疯了又何止是这一两天了?”广泰公主笑着,慢慢撑着地面爬起来。
所有人都用诧异而戒备的目光看着这个一反常态,几乎让人完全认不出来的她。
而她自己却似乎毫不介意,然而自在随意的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游荡起来,一边慢慢说道,“从我懂事的那一天起,从我四岁那年扒在广绣宫的门缝里第一次见到我的父皇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疯了。我这种生来就被人厌弃而恨不得掐死的人,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疯不傻好端端的活着?皇姐啊皇姐,你说你待我不薄,可你不觉得你在我面前存在的本身就很碍眼吗?我们同样都是父皇的女人,你生来什么都有了,地位尊崇的母妃,疼你爱你的外祖,可是我呢?我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卑微的连蝼蚁都不如?你们一个个都高高在上,尊贵无比,只有我活该是个疯子傻子任人践踏吗?”
广泰公主这些年在宫中所受的待遇的确很不公,甚至于大多数人对她都抱有几分同情的态度。
尤其是成渝公主,对这个小了她十几岁的妹妹一直都关爱有加,她虽然出嫁早,这些年来知道广泰在宫中过的不如意,总是隔三差五的就找借口接她来自己的府上散心。
诚然,她却未想到自己的这种好心,落在广泰公主眼里反而成了炫耀和折辱。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完全理解不了这个妹妹的思维了。
曾氏皱眉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的插嘴道,“广泰,你这话说的未免太没有道理。你哥哥姐姐们哪个愿意看到你受苦?可是父皇之所以对你冷淡,是因为叶娘娘犯了错——”
广泰公主的生母叶氏原来也是有封号的,只因为那一次触怒明帝,所有才被贬谪废弃,让她在宫里成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存在。
曾氏现这般称呼她一声“叶娘娘”其实完全都是为了成全了广泰公主在人前的颜面,只可惜这三个落在广泰的心里无异于火上浇油,刺耳之余,更是让她心里积压了多年的怨气一股脑儿喷薄而出。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装好人!”广泰公主目光一厉,怒声打断她的话,“他们都说我母妃犯了错,可我母妃到底有什么错?她十三岁就入了宫,未得盛宠却皇恩先断,你们一个个金尊玉贵,不食人间烟火,可是那种被下等宫女太监欺辱践踏的滋味你们知道吗?慢慢宫廷路,进了宫就注定是要走上一辈子的,她不过是想要为自己寻一条出路而已,她有什么错?”
是啊,宫里的女人,为了求得一时圣宠得一生庇佑,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为了生存而已,谁都不能说她们有错。
可是这叶氏却当真是错了,她的错不在于不甘寂寞想方设法要为自己寻一条出路,而是错在——
她遇到的人是楚明帝,一个把人情冷暖乃至于自己的一颗心都葬在了叶阳敏身上的楚明帝。
对于一个男人的不爱,谁都无能为力。
“宫中女子,为了争得君王宠爱而无所不用其极,本来就是最稀松平常的事。”秦菁平静的开口,却是不带任何个人感情的陈述了一件实事,“可是运气这种事,是谁都估算不准的。有人成功就有人失败,有勇气跨出去那一步的人,最终得到怎样的结果都不该归咎于别人。老天不会同情失败者,并给予庇护。每个人,都得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要么你就做永远的强者,站在云端俯视别人,而如果你不够强,自己爬不上去跌下来粉身碎骨了——自己亲手种下的因果,承受而已,有什么对错是非可言?”
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披荆斩棘踩着别人血肉一步一步往上攀爬的人,所以她不去指责任何人的野心和报复,只以成败论结果。
对于叶氏最后到底过的怎样的日子,其实广泰公主是不太在意的,她只是恨,为什么叶氏倒霉还要牵扯上她,让她出身富贵却享受不到一点点皇室公主应有的待遇。
而一旦说到叶氏,女人们的心思就跟着活泛起来。
“冠冕堂皇的借口倒是一堆一堆的往外搬,说什么受人欺凌迫不得已?还不是自己下贱,耐不住寂寞?”最先开口的自然是为人刻薄的吴氏。
“四嫂,毕竟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少说两句吧!”刘氏皱了皱眉,像是出来打圆场,可是话到一半却是突然目光往旁侧一瞟,扫了扫被安置在角落里的常海林,喃喃道,“眼见着天色也晚了,这常三公子又不醒,是不是请个太医过来瞧瞧?”
“瞧什么?”吴氏闻言,笑的便越发欢畅,“还嫌不够丢人吗?把他弄醒了再来个当面对质?怪不得人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这话果然是不掺假的,不过真要说起来,咱们那位叶娘娘好歹也是名正言顺,诚如六弟妹所言,就是运气差了点。这女儿更厉害,养在深宫的堂堂公主嘿,这偷人都偷到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去了,回头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果然是天生的*,上不得大台面。”
吴氏是个口没遮拦的,又好幸灾乐祸,这说出来的话已经不只是难听了。
她原是想奚落广泰一番,却不想广泰听了却是面不改色,只就无所谓的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
吴氏怔了怔,随即就更有些不甘心起来,“人要脸树要皮,真没有想到咱们皇室百年难得一遇,竟然还出了这样的人才,里子面子全部不要了,今天我还真是大开眼界,唉——”
“全都给本宫住口!”纪良妃已经沉默良久,这会儿见她们把广泰挤兑的实在是狠了点,终于忍不住黑着脸沉声喝止了自家儿媳。
其实从心底里来说,她是不愿意掺和这趟浑水的。
只奈何今日这事儿她有把柄抓在广泰手里,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广泰被逼急了竟会是这么一个疯子的状态,直觉上,纪良妃总觉得广泰今天要是翻不了身,指定是要拖着自己去垫背的。
所以不得已,只能尽量的出面控制场面。
等着几个女人发挥的差不多了,楚奕这才开口。
他对广泰公主母女的那些琐事没兴趣,只道,“行了,眼见着时候不早,大家都别耽误时间了,广泰,你的婢女和那药铺的掌柜随后就到,你是要等着他们来了当面对质,还是自己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秋荣是广泰公主身边的唯一的心腹宫女,常海林在宫里当差,他们暗度陈仓,自然少不得要人帮忙掩护,所以她的事,秋荣都知道。
“不用麻烦了,我知道你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便是了。”横竖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广泰倒也无所谓,随便捡了张椅子径自往上一坐就大大方方的开口道,“没错,我的确是刚刚小产拿了一个孩子,孩子就是常校尉的,而且这也已经不是第一个了。”
她说的轻松,像是在陈述一件完全与己无关的小事,只是语气里偶尔会带着淡淡的嘲讽,“四嫂嫂你说的对,我就是下贱无耻,可那又怎么样?父皇他不是不喜欢我吗?我以为他是这辈子都不准备管我了,可是就算他不管我,我也不能干坐着等死啊,总要给自己寻条出路不是?我原来是想,这么浑浑噩噩的混一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谁曾想我想破罐破摔了,他却又破天荒的把我给想起来了。你们说,这是不是就叫做冤孽啊?”
曾氏的眉头打结,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劝还是该怒,“既然父皇终究还是惦记着你的,你这又何苦呢?齐国公府的那门亲事,原也是不错的,你真的——”
“是啊,齐国公的二公子也是我怂恿常海林去杀了的。”广泰扬扬眉,打断她的话。
“你——”成渝公主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缓了半天才提起一口气来,“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为什么?皇姐我说你伪善你还不承认,你自己嫁了如意郎君就不管别人的死活了是吧?”广泰公主冷声一笑,目光从吴子川身上一扫而过就带了几分嘲讽,“他让我嫁给谁我就要嫁给谁吗?我就是不愿意称了他的心。我这一辈子他都没为我做过主,凭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反而要让他来支使我?我就是要逆着他的意思做,而且无否认,我做到了不是吗?皇姐,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真的是幸福啊,在这世上,我终于得到了一样你所拥有的东西了。”
广泰说着,脸上竟然露出些许陶醉的神情来,众人看在眼里,各自神色复杂。
“喜欢?”旁边秦菁也一直冷眼看着,这时候才是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
她走过去,一把将广泰从椅子上拉起来,不由分说将她拖到角落里安置常海林的那张椅子前面,指着那里脸色苍白的男人道,“你说你喜欢他还是他喜欢你?他家里妻妾成群还要跑到宫里和你鬼混,这叫他喜欢你?今天你进门就看他倒在血泊里生死未卜,却连眼泪都没为他掉一滴,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他?”
广泰怔了怔,愣愣的看着眼前苍白虚弱,生命流逝的万分单薄的男人,突然之间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来。
半晌,她缓缓闭上眼,用力的笑了笑,“不是喜欢吗?那你说我们这算什么?”
“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秦菁道。
“可是我一直以为,他是真心喜欢我的!”广泰公主茫然道。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常海林那样的人靠不住,什么喜欢不喜欢?即使喜欢,那他喜欢的也只是她的身体。
而她,也不过是想要从他那里找一点刺激,找一点依靠,来挨过那深宫之中冷寂而荒凉的人生罢了。
这是她的疮疤,成渝公主可以得到的,她永远都无法企及。
所以今天在这个局里,虽然直接用一个自己人来对秦菁下套会更保险一点,可她还是一意孤行,冒险动用了吴子川。
她就是不想看成渝公主过的比她好,她就是要亲手毁了成渝自以为美满的生活和人生,让她也尝一尝和自己一样的凄凉和痛苦。
还有秦菁,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而已,凭什么就能金尊玉贵活的这般畅快淋漓?大秦的公主?西楚的太子妃?
这些人,所有这些和她所受的命运背道而驰的人,都该死!
这样想着,广泰公主马上一改方才的颓废之色,缓缓笑了起来,“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总之是我做了什么我全都认了,回头要杀要剐你们随意就是。可六嫂嫂你一再的翻我的旧账来提做什么?以为这样就可以转移视线,让大家都忽视了之前你和大驸马在这屋子里做过什么吗?”
不管秦菁和那吴子川是不是被人陷害的,只要这个罪名坐实了,他们双方就都不得善终。
“你胡说八道什么?”成渝公主的火气噌的一下就升起来,两步排开众人走到最前面,怒声道,“广泰你当真是丧心病狂,今日是在本宫的府里,还由不得你这样颠倒黑白搬弄是非。驸马已经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与本宫说清楚了,你是居心不良,可根本就没有得手,即使是这样也不肯死心吗?当时荣安从偏厅走的时辰大家心里都有数,前后不过就那么一会儿,亏得你还能大言不惭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知羞耻,本宫都替你脸红!”
“口说无凭,皇姐你这样气急败坏会让人觉得是你心虚的!”广泰公主不以为然的淡漠一笑,“而且皇姐,我也觉得这个时候你站出来指责我很不合适,驸马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只是同情你才站出来帮你要个公道罢了,难道我这样也错了?”
“你——”成渝公主七窍生烟,万想不到她竟是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明明是睁眼说瞎话还如此的大言不惭从容镇定。
广泰公主见她一张脸涨红,噎的半天无话,然后又嘲弄的看了吴子川一眼便不再说话。
“你怎么就没错了?”秦菁心里叹一口气开口说道,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广泰,你是不幸,你是没有从陛下那里得到你身为皇女应有的待遇,你怨恨他,甚至于怨恨你自己的母妃,都有情可原,但这却不能成为你迫害无辜草菅人命的理由。齐国公家那位莫名其妙被你们杀了的二公子难道不冤枉?就因为他是你所憎恨的父皇指给你的夫婿,所以他就该死?今日在这里被你诬陷算计的大驸马又何其无辜?就因为你皇姐得了你不曾享受过的待遇和殊荣,所以你便要毁了她的家庭毁了她的一生?让她也和你一样的凄惨落魄?就是为了弥补你心里一直缺失的那种平衡感,所以你便不惜要毁了更多的人给你垫背?”
“你教训我?”广泰公主的眸光阴冷,讽刺的笑出声音。
“怎么会?”秦菁反问,转身坐回椅子上,“我知道你听不进去,又何必白费那个力气。本宫不过是在罗列你的罪行,方便你提前估算出自己应得的下场罢了。”
“你倒是坦白!”秦菁这话算是极端残酷,但是落在广泰公主的耳朵里她却是笑了,笑过之后目光便更显阴冷,“不过死就死吧,横竖我这样的人也是生无可恋了,早死晚死都一样。可是六嫂嫂,哦,不,现在还应该称呼你一声荣安长公主才对,您和大驸马之前在这间屋子里所做的事,是不是也该给大家一个交代了?”
楚奕不是说她现在还不是他的太子妃吗?那么正好,就让这个女人从此处永远的跌下去,永远做不成这个太子妃好了!
“交代?”秦菁冷笑,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徐不缓的从容问道,“你想要本宫怎么交代?”
她的表情平和而宁静,甚至还带着一直以来那种睥睨的姿态,像是一幅完全波澜不惊的模样。
广泰公主看着,心里也觉得奇怪——
一个女人,在这种情况下,是极少有人可以保持冷静的。
当然了,她是个例外,那是因为她一无所有无所畏惧,可是秦菁为什么?为什么也可以是这样一种冷静自制的态度?
她确信,这个女人现在的平静都是伪装出来的。
“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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