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高高在上,似乎飘在云端,软软糯糯到底并无多少威严或杀气。鴀璨璩晓
那婢女怔了怔,骤然回头循声望去。
正对窗口的花园里有一处亭子,那声音正是来自那里——
凉亭顶端!
夜风里圆滚滚的小小身影立于微凉的夜风中,白色的斗篷冲淡了夜色的浓黑之意。
她身边依旧站着尾巴翘上天的绒团儿,一人一兽高居于凉亭中心的位置,四角飞檐卷起,将二者困在其中。
那亭子顶端只有成人巴掌大小的一块平台,稍有不慎就会踩偏跌落。
那婢女倒在地上,仰头看着站在凉亭之巅,恍如天外飞仙骤然降临的女娃娃,以及她身边雄纠纠气昂昂,未明品种的某兽,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冷不防一个机灵之后才猛地注意到亭子里那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袍男子。
“你是什么人?”她防备着的开口,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这男人的身上有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冷傲邪佞之气,无需言语,无需动作,仿佛只要他人往那里一出现,哪怕是懒散的坐着,都会凭空会给人一种仿若浑然天成般强大的压迫感。
“这里还轮不到你来问我话。”男子仰头饮尽杯中酒,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秦菁皱眉站在窗前,看着对面凉亭里守着一张矮几席地而坐,自斟自酌的黑袍的男子。
然后目光上移,落在亭子顶端傲世而立的白家丫头身上。
很显然,白融是被别人抱上去的,而罪魁祸首——
无疑正是亭子里逍遥自在的那位。
场面僵持,那婢女眼中寒芒毕现,霍的一扬手,袖中隐藏的旗花一闪窜入天际。
五色烟火在天际轰然一声炸开,那凉亭另一侧的密竹林中瞬间蹿出七八条黑色人影,利刃出鞘,齐齐扑向亭中男子。
擒贼先擒王?!
这个小院既然全被保卫,他们想要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孤注一掷,拿下那男子。
然后那些黑衣人群龙无首,没准还能找出漏洞。
竹林中人影飞纵起伏,转瞬动作最快的一人已经奔入亭中,手中剑光一闪,直刺那男人面部要害。
男人凤目流转,不避不让,却是直接执了手中玉杯相迎。
玉质薄脆,迎着锋利的剑锋支离破碎。
眼见着那剑尖冷光即将穿眉而过,男人忽而身子一仰,向后倒在了地上。
那刺客一剑刺空,身子前扑,刚要撤手再刺,忽然觉得心口一凉——
赫然一片玉杯的碎片切入血肉,刺空了他的心脏。
玉质滑润,本来是极不易用作武器的,可想而知这男人的内里是何等身后。
他喉痛发出一声怪响,身子往下一坠的同时,男人不慌不忙的抬脚轻轻往外一带。
那人硕大的身子,顿时就如羽毛般轻飘飘的斜飞出去。
看似虚软无力,落地时候却是砰然一声,激起大片的烟尘。
而就在亭子里生死一线的瞬间,竹林里一并奔出来的几人掠过亭子却未逗留,身形一偏,越过凉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窗前伫立的秦菁。
显然一招声东击西!
就在亭中黑袍男人身形一俯一仰的空当,六条影子迅雷奔出,直逼窗口而去。
倒在地上的婢女同时骤然暴起,反身就作势往亭子扑,看似是想要绊住那人,而实际上却打着另一个主意——
彼时院墙外围那些弓箭手的目标是她,只要她一动,所有人的注意力势必都要跟着她走。
哪怕是只是短暂一瞬,也能为其他人争取到想要的时间。
所有的动作就发生在电石火光间,但就在她踌躇满志扑向亭子的同时,忽然眼前白影一闪,直扑她的面门。
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挡,还是觉得从额头到手背再到下巴都是锐利一疼,留下绒团儿的五道鲜血淋漓的爪痕。
她动作滞了一滞,猛地抬头,终于再次和亭子顶上站着的小人儿目光相撞。
那孩子的目光在夜色中灼灼生辉,分外醒目。
换乱中她孩子气急败坏的一甩胳膊,大声道,“杀我娘?射死她们!”
随着这孩子气的一声怒喝,火光当中,箭雨齐飞。
闷响连连,夜色中有飞纵的人影,闷哼着纷纷坠地。
秦菁心头一跳,急忙对灵歌和旋舞吩咐道,“去把郡主带下来!”
言罢,自己已经提了裙子转身往门口跑去。
白融不过是个两岁不到的孩子,她也许还并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付厉染,真是太有恃无恐了!
灵歌和旋舞会意,飞身跃出窗子。
但她二人毕竟是离得远了,亭子里早有黑衣墨发的男子飘身而起,身形极其巧妙的一掠而过,就将站在亭子上面的白家丫头抢在手里。
空气中有衣衫猎猎之声舞动,付厉染翩然落地,一手夹着白家丫头,一手浅浅的遮挡在她的眼睫之上,阻挡了视线,没让她看到死人的那一幕场景。
那婢女瞳孔涣散,缓缓倒下,似乎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批精锐杀手今日功败垂成会全然是拜这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所赐。
秦菁从屋子里冲过来,难得露出毫无掩饰的一脸怒意,厉声道:“付厉染,她还只是个孩子,你这一次玩的太过了!”
付厉染才唇边带了点仿佛微笑的弧度,淡淡道,“我也没办法,你知道,这些人,我指挥不了。”
“你——”秦菁怒极,再加上之前惊魂甫定的跑出来,胸口就起伏的越发厉害。
院子里的尸体还在,付厉染一直捂着白融的眼睛没撒手。
那些黑衣人却是依旧杵在墙头,并没有下来处理的打算。
秦菁烦躁的四下扫视一眼,却知道,付厉染的话是对的——
这些人,他指挥不了。
因为这些黑衣人并不是他的手下,而是当初白奕留在云都的暗卫。
因为早就料到他终有一日得要回到西楚,所以从很久以前,白穆林和叶阳晖方面的人就联合起来,以他的名义暗中训练出人数不菲一批死士暗卫。
从她开始与蓝家正式对立以后,他的那些暗卫就由暗处半转移到了明处,安置在不同的地方为她提供方便。
后来祈宁那事之后,他陆续把这批人撤出了大秦,却执意挑选最好的留下一百人的编制,隐藏在她们母女周围暗中保护。
秦菁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也知道,虽然也会受她的驱策,但终究是得了白奕的命令才留下——
她,赶不走他们。
就因为知道于事无补,她便索性不闻不问。
横竖这两年她住在行宫,不理朝政也没有树敌,日常护卫的小事又有苏沐在,并没有需要和这些人打交道的必要。
却万没有想到,他们今天会被以白融的名义调动出来。
“放我下来,我要下来!”白融被付厉染夹在腋下,踢腾着一双小短腿尖声叫嚷,已经明显的不耐烦。
秦菁深吸一口气压制住情绪,终于还是无奈,对墙头站着的黑衣人冷然道一挥手道,“都拖出去处理干净了!”
“是!”一个为首的黑衣人应道,挥散了大部分人,然后带着十几个人跃下墙头把尸体拖了出去。
秦菁看一眼青石砖上的血迹,对灵歌道,“拿水洗了,多冲几遍,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迹,今晚我带融融睡。”
“公主放心吧!”灵歌谨慎的点头,福了福,拉着旋舞往旁边让出路来。
秦菁一把从付厉染怀里抢过白融,头也不回的抱着她转身出了院子。
她虽然没说什么责难的话,但白融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于是也不敢踢腾,老老实实的靠在她怀里不动,却于百忙之中从她肩上探出头去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被落在院子里的付厉染。
付厉染不动,她就看着他不撒眼。
一直到秦菁拐了个弯,视线被院墙遮挡,白家丫头都还恋恋不舍的望着那一长溜的院墙,在那些砖瓦青石之上寻找那冷傲绝世的男子应当会在的位置。
秦菁没有理会白融的小动作,只是抱着她健步如飞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华英馆。
这边院子里晴云和苏雨听到了雪竹轩里的动静,刚要过去查看,迎面看见秦菁黑着脸回来,互相对望一眼,面面相觑。
“公主,方才奴婢听见隔壁院里好像有响动,您跟郡主没什么事吧?”晴云道,说着关切的将这母女两人打量一遍,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松一口气。
“没什么,闯进来两个刺客,已经处理了,灵歌和旋舞在善后。”秦菁道,错过苏雨身边的时候脚步一顿,吩咐道,“你然苏沐过去看看吧!”
“哦。是,奴婢这就去!”听说有刺客,苏雨吓得脸色一白,回过神来急忙应声跑了出去。
秦菁抱着白融上楼,把人往床上一墩,转身就要下楼。
她方才撂下白融的那一下用力绝对不轻,白融顿时就扁了嘴,一边眼泪汪汪的扭了扭屁股,一边怯怯的叫她,“娘——”
彼时秦菁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她脚步一顿,本来是不打算理她的,但终究还是心下一软,又回过身去,冷着脸道,“你好好呆着,我要去处理点事情,一会儿让晴云上来陪你睡。”
小丫头白保持她方才放下她的姿势坐在大床中间一动不动,手指头在身下被子上抠啊抠。
方才在雪竹轩面对那般杀气腾腾的场面时她都没怎么样,这会儿却是被秦菁身上凛冽的怒意吓到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眶里泪珠晃了晃,就是掉不下来。
“这是怎么了?”晴云从楼下跟上来,见到这一幕不由的愣住,快走两步到床边去一把抱起白融。
白融一沾她的身,像是憋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找到发泄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蹭在晴云身上,鼻涕眼泪甩了她一身。
白融的性子有点像秦菁,平时虽然不太爱笑,但也几乎是很少哭的。
“公主——”晴云被她哭的于心不忍,就乞求的抬头看向秦菁,求情道,“就算郡主做错了什么事,她到底也只是个孩子,好好教她就是了,公主您哪能跟她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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