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菁恍惚了一下,莫如风已经微微笑道:“令弟的病情阿羽之前也有对我提过,如有需要的话,到时候我可以随你往京城走一趟。残颚疈晓”
萧羽会把重大的事情都对他透露,可见两人的关系的确是非同一般,只是莫如风这个恍若超脱世外的少年会毫不犹豫的来趟这趟浑水却是出乎秦菁的意料之外的,可是他的表情太过自然平顺,愣是让人看不出一星半点阴谋算计的迹象来。
“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我便在这里先行谢过如风公子了。”秦菁对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医者本分,举手之劳而已!”莫如风淡淡的回应。
秦菁颔首,顿了一下道:“不过我初到此地有些事情要办,可能还要多留几日——”
“没关系!”莫如风接过她的话茬温文而笑:“最近我不会远行,平时如果不在这药铺里就是在你阿羽的府上,你什么时候启程,着人知会我一声即可。”
“好!”秦菁点头,起身告辞,“那几日我便先行告辞,到时候我会提前一日让苏沐过来通知你。”
“嗯!我送你出去!”莫如风也跟着站起来,他身边书童笑嘻嘻的快跑两步到门口打帘子,“小姐请!”
秦菁和莫如风一前一后的往外走,走到门口秦菁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止了步子回头对莫如风道:“对了,我舅母的病最近一直都是你在照料吗?”
“嗯?”莫如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有此一问,怔愣片刻之后便是马上会意,神色微敛道:“萧夫人的情况你应该也看到了,很不乐观,早年她受了很重的寒热病没有及时医治就已经埋下了病根,再加上这么多年来一直心中郁结不得开解,极大的损伤了她的心脉血气,这几年我都尽量在用温补的药物为她调理,可是损伤了本源实在是回天乏力,她的身体也早如强弩之末,在勉力支撑着的了,尤其是这几日——”莫如风说着,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秦菁心中微微一动,突然有一根弦绷紧了,沉默片刻才是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黯淡的笑容道:“萧羽说她还能拖上几个月,现在——怕是不成了吧?”
郑氏的病原是当年她死守阵前为萧衍守尸时就埋下了祸患,那时候萧衍的死讯传来她当场吐血已经是心竭的症状,而她能撑到今天更是个奇迹了,秦菁心里隐隐有些明白——
她是在跟自己赌这一口气。
她与萧衍夫妻之间伉俪情深,可偏偏萧衍惨死还尸骨无存,这对郑氏而言完全是灭顶之灾,在那样绝望的境地之下她能靠着一副病体支撑到现在,可见这个女人的心里有一股多么顽强的毅力在跟这个世道抗衡,而如今萧衍的尸骨终于被寻回,她心里多年的夙愿就算了了,在暗中牵引着生命痕迹的那条线也就骤然折断。
虽然当初秦菁在萧衍的尸骨上打主意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一重,但怎么说郑氏如今危在旦夕的境况也是与她有关。
秦菁的心里歉疚在所难免,可是她的样子看上去却极为平静,并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眉目之间甚至还有一点清浅的笑意溢出来。
莫如风并不去探究面对郑氏时她到底该有什么样的表情,仿佛她怎样的态度都是正常,他安静的看着她:“有些人,活这一生就是为着一口气,早去晚去对她自己而言都是解脱。”
他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医者,可莫如风现今说出来的话却更像一个超脱的智者。
秦菁微微诧异,莫如风唇瓣的笑容缓缓绽放,像是宽慰的语气道:“我是个大夫,却也知道天命不可违,所有的一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其实萧夫人的身体状况无论是阿羽还是她自己心里都是有数的,早几个月或者晚几个月对他们而言或许都不如咱们外人看上去的那样重要,反而是你能在她临走前解开她心里盘踞多年的心结,他们母子都会感激你的。”
莫如风口中“感激”这个词让秦菁不禁失笑,从一开始她就只是为达目的而算计了那对母子,且不说萧羽她们会不会真的感激她,单从她自己的角度上看这就是种无言的讽刺。
因为完全是发自肺腑,所以莫如风也并不觉得自己失言,两个人默契的相视一笑,就不在这个问题上头徘徊。
秦菁稍稍正色道:“你跟我说句实话吧,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二舅母她到底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应该拖不过时日的光景了!”莫如风垂眸微微叹了口气。
一大早看到的还是会说会笑的一个人,转眼就被下了死亡判决书,所谓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以你和萧羽的关系,这些话我原是不须多言的,只是二舅母一生孤苦,不管她自己作何设想,都请你能尽力为她多争取些时日吧!”秦菁抿抿唇,脸上表情却一直维持的很淡。
萧衍也许就是牵制着郑氏一生的心结,可萧羽是他们唯一的儿子,真要说到离开,她也是会割舍不下的吧!
“嗯!”莫如风郑重的点头,“我会尽力!”
“谢谢!”秦菁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言抬脚过门槛往前堂的药铺大门口方向走去。
莫如风送她到门口,两人道了别,秦菁不再多做逗留,带着苏雨上车返回了住处。
虽然莫如风给郑氏留下的时间还有十天,可是萧府派人前来报丧却只在三天以后。
彼时秦菁正在书房和白奕下棋,闻言之后脸上表情并不见多少变化,只是执于指间的黑子久久忘了落下。
白奕看她一眼,就势把手里抓着的一把白子扔回瓮里,抬头看向李简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就在昨儿个夜里!”李简答道,“半夜夫人身边的刘妈妈察觉情况不对就去禀报了公子,当时莫大夫刚好也宿在咱们府上,赶紧的就过去给施了针,可夫人也就只同公子交代了两句就闭眼去了!”
按理说白奕是个外人,有秦菁在跟前,萧家的事原是容不得他来过问的,可是秦菁迟迟不肯开口,把人晾着也不是个事儿,所以也就勉为其难的代为询问,可真要说到做主——
他还是多有不便的。
白奕犯了难,好在秦菁已经扔了棋子起身对李简道:“你先回去吧,请表兄节哀,我去备了唁礼随后过去!”
“是!那小的就先行告退了。”李简拱手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一撩袍角匆匆的转身走了出去。
白奕叹息着上前一步,站在秦菁身边感慨着叹息一声:“前两天见的还是会说会笑的一个大活人,这才转眼的功夫——”
秦菁的神态之间看不出半点悲伤或者动容,她先是沉默片刻然后侧目看向白奕道,“二舅舅到底也是父皇追封的征西大将军,他的夫人亡故,既然你刚巧也在此地就不好回避了,我去着人准本唁礼,你去叫上苏晋阳,大家一起去吧!”
白奕虽然好凑热闹,但是眼下萧府要办的是白事,他心里就不太乐意,不过想想秦菁的话的确是在情理之中也不好推脱,只得不情不愿的去找苏晋阳。
秦菁吩咐墨荷和苏沐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去办了唁礼,然后协同白奕、苏晋阳二人一同前去萧府吊唁,他们到时天色已经过午,白府上下早就打点妥当,从门口看去门里门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萧羽披麻戴孝肃然站在门口迎客,因为他们母子的身份一直没有得到正式的承认,所以前来吊唁的客人之中并无地方官员,反倒是他在生意场上结交的形形色色的朋友络绎不绝。
秦菁下了马车,随在其他客人中间款步走上台阶,在萧羽面前止了步子,轻道:“舅母是走的突然了些,可是人死不能复生,羽表兄你要看开些!”说着她的身边的墨荷已经递了礼单过去。
萧羽见到她来也无特别的表示,只是面无表情的点头示意。
管家收了礼单,白奕和苏晋阳这才对望一眼走到萧羽面前,白奕递上礼单,言辞之间颇有几分唏嘘道,“死者已矣,萧大哥你要保重身体,这个——算是我们两个不速之客的一点心意吧!”
苏晋阳则是表情沉重,言简意赅的叹了口气,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思道“”萧公子,请节哀吧!“
”萧羽代替亡母谢过两位!“萧羽接了礼单,仍是转手递给身后的管家,然后扬手招呼院里的小厮道:”请几位客人到厅中奉茶!“
”是,少爷!“一个小厮快跑过来,恭恭敬敬的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位里边请!“
再次和萧羽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点头示意之后,几个人就先行一步进了院子。
郑氏的遗体停在正厅当中,已经在金丝楠木棺里打点妥当,只等着仪式过后封馆下葬了,三人前后进了正厅拜祭,然后又被婢女引着去后厅奉茶,男女宾是分开招待的,所以进了后院白奕和苏晋阳就没有再同秦菁一道儿,灵歌引着秦菁去到右侧的偏厅,只道她是主人家的表亲把她介绍给在场的女眷就折返回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秦菁他们在萧府一直呆到晚上萧羽招待他们用了晚膳才回,萧羽请了附近最有名的法师给郑氏超度,接下来的几日萧府门前都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秦菁这边这是一直闭门不出平静度日,直到第七日郑氏出殡。
这日一早天还没亮她就起身梳洗,换了身素净的衣服前往萧府,经过一些列繁复的仪式之后郑氏的遗体终于被封存在棺木当中抬了出去。
萧羽并没有把下葬的排场做得太大,只选了一队简单的仪仗送行,吹吹打打的出了城,这一次白奕和苏晋阳都没有来,只有秦菁作为他的近亲陪他一起送了郑氏出城。
他为郑氏所选的风水宝地地界较为偏远,正在祈宁县西北的一座矮山的半山腰,这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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