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快速布阵,人叫马嘶,各方将官,一一奔赴自己的防守地带,
而在清兵方向,也密切关注靖边军等动静,此时的清军,己经退到离明军快三里外。因为济尔哈朗等人,都看到明军阵地中大量火炮,依经验,便是明国神机营炮火,这个距离也是安全的。
而且,英俄尔岱还带来皇太极的命令,为防明军火炮,军阵之中,需布下大量的麻袋土筐。
这是皇太极在乳峰山看到杨国柱等部,以此抵挡自家黄土岭上的炮火后,立时有样学样的结果,新兴势力集团,都是非常善于学习的。
所以此时济尔哈朗,豪格,阿济格等人的大军后,万余的阿哈杂役,正紧张的舞动锄头铁镐,将泥土装袋,一袋一袋的运来,堆积于大军的各处,特别几杆织金龙纛前,更堆积得密密麻麻的。
看到这个情形,豪格与阿济格,气不打一处来,己方严阵的骑兵大阵,被这样一摆,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济尔哈朗与英俄尔岱坚定此举,二人也毫无办法。
明军的情报不断传来,一部分是探马的回报,主要还是黄土岭上,多尔衮等人派哨马传回的情报。
不比别的明军,面对靖边军他们,清国的哨骑,难以逼得过近。反而是黄土岭上的多尔衮等人,居高临下,用千里镜眺望,靖边军的布局,可以看到很清楚。
皇太极也有严令,黄土岭上的各部清兵,必须紧密配合平川之地的济尔哈朗等人,情报分享,就是其中之一。
“王斗他们结的什么阵?”
听了哨骑的回报后,济尔哈朗几人有些莫名其妙。
依济尔哈朗各人的经验,往日明军的战阵,懦弱些的,就算步兵与骑兵,也全员龟缩在车营里面,任大清铁骑四面围攻。强悍些的,骑兵可以作战的,便聚于后方或两翼,而这样步兵在两翼,骑兵在中间,这是打什么仗?
济尔哈朗与豪格也有千里镜,他们眺望明军方向,从他们这个位置看去,吴三桂是在左翼,三面结成车营,约有万人。他们右面,是密密的宁远骑兵,与靖边军骑兵一起近万人,列成一个浩瀚的骑军大阵。
他们最关注的靖边军步兵,布在右翼的方向,依着一些起伏的丘陵山坡,结成一个个凹凸小阵。
情报的结果,前面有六个小阵,后面有五个小阵,形成错位,后方还有一个大阵,最后是中军。
然后最右翼的,还有两个大阵,似乎是明国别部军队防守。
这就是靖边军步营的布局?豪格与阿济格只觉好笑,豪格更狂笑道:“王斗这摆的是什么阵?他们步阵间一个个空荡荡的,我铁骑冲进去,他们不就破了?
阿济格也道:“听说以前王斗布阵,是铳炮在前,枪兵在后,凭借犀利的火力,挡住我铁骑的攻击……当然,也不一定可以挡住,毕竟往日大清兵入关劫掠,总不愿多造死伤,真要冲,会冲不进去?无非多折些人马罢了。”
“现在他放弃打老仗的优势,选择这样一种怪里怪形的军阵……”
阿济格大笑总结:“他糊涂了!”
在场很多清将点头,确实,大清铁骑不是冲不开王斗的军阵,而是折损太大,得不偿失。
毕竟做强盗总是惜命的,当伤亡超过一定人数,他们就不愿意再战,这也是王斗屡次大胜的原因之一。
他们认为,真下决心冲阵,有大把的方法可以破开,如不久前八旗兵攻打辽东总兵刘肇基的车营时,驱使马群攻阵,生生破开了他们的车营。
济尔哈朗凝目沉思,摇头说道:“永远不要小瞧王斗的狡诈,他这样布阵,自有自己的道理。”
他细想良久,说道:“看王斗前方十一个小阵,四面都围以战车,每阵间又离得不远。他们的鸟铳犀利,相互间可以支援,想冲破他们各个军阵,很不容易。”
豪格与阿济格不以为然,豪格又道:“他们骑兵大量集于中部,正好,我们可以集结精骑,将他们的骑兵一举击溃,我就不信,他们的骑军,可以与我八旗铁骑相比!”
济尔哈朗摇头:“他们骑兵后面,有大量的红夷大炮,前面还有大量火箭,若精骑冲上前去,怕损伤不少,需得谨慎。”
豪格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郑亲王,你是畏敌如虎,还是老糊涂了?”
济尔哈朗眼中寒光一闪,又恢复温和的样子,说道:“肃亲王,对面是明国的靖边军,王斗的部下。圣上也有旨意,对上王斗部,需得谨慎,不可轻敌浪战。”
英俄尔岱也眉头一皱,心下对豪格的跋扈不满。
不过其是清国的太子,皇帝万般宠爱在心头,英俄尔岱再是不喜,也不会在脸上表露出来。
阿济格则对济尔哈朗极为不悦,这个老货,每句话都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再被他说上几句,己方的军队中,哪还有军心士气可言?
额驸,八旗蒙古镶红旗旗主布颜代,看着对面的靖边军,心下也有些惴惴。
他突然说道:“郑亲王,我方的兵力是不是少了点?对面明军怕有三万好几千的,连上杂役跟随,我大清兵只有三万多人,还有没有援军到来?”
济尔哈朗与英俄尔岱都是摇头,明面上,乳峰山,黄土岭等地有兵十二万。不过要去了杂役阿哈约五万,还有一些未披甲旗丁一万多人,精锐甲兵只余不到六万。
然后这些兵力,还要分守乳峰山、黄土岭、松山岭、石门山、石家岭、紫荆山等地,又有锦昌堡、沙河堡、大胜堡各处。
其中八旗汉军大部,还在守护各道山岭寨墙,现在能抽调出来的富余兵力,只有这么多了。虽可以再调兵马过来,不过一时半会的,怎么可能快速到达?
其实现在济尔哈朗有个想法,刚开始他们被明军的军容吓倒,现在觉得,他们能战的只是一部分。针对这点,大清国勇士,其实不需要再防守那么多地方,可以多调兵力出来野战。
布颜代失望,说道:“那火炮呢?乌真哈超炮营,总可以前来吧?”
济尔哈朗也是叹气,孔有德等人的炮营,一部分聚在乳峰山与黄土岭上,一部分去打松山堡西面的马科与唐通部。就算要调来炮营,数千斤沉重的火炮,翻山越岭的,哪那么容易拉过来?
特别松山堡西面的火炮要拉过来,还要防止明军的拦截。
布颜代的神情,豪格与阿济格都看在眼中,神情不悦。
三万余人,其中更两万余大清铁骑,放在布颜代眼里,还兵力不足?要知道就在不久前,仅仅不到万人冲阵,就一举击溃白广恩的数个车营。白广恩的尸体,也才刚刚送往山城的皇太极处。
哼,这些蒙古人真是贪生怕死,怪不得成了自家满洲人的臣属。
可恨为了拉拢他们,还要将满洲女人,不断送往他们帐篷处,连多个格格,都贴了进去。
豪格恨恨的想,这不是和亲吗?真是满洲男人的耻辱。
终于,济尔哈朗看看天色,呼了口气,心想,开始吧!
……
王斗布好阵后,清兵却久久不动,看看己到午时,王斗下令全军休息,享用午餐。
各部的炊事车,都聚于中军大阵后,一辆辆炊事车云集,火兵们现场烙饼,滋滋声响中,一个个香气扑鼻的大饼制成,吃一个就可以管饱肚子。
火兵们还打开辎重车辆,取出一个个肉瓷罐,掏出内中用盐与麦面调料拌匀的切块家畜肉,放在油锅上稍稍煎炸,更是浓厚的香味蔓延开来,让人闻之垂涎欲滴。
还有一锅锅的肉汤煮起,便是大热的天气,吃一碗热腾腾的肉汤,也是舒服无比。
此战,全军上下的饭食由王斗供应,从吴三桂的部下,到符应崇,郭英贤,王徵,李云曙等人军队,还有中军后的民夫们,人人有份。每人大饼加肉汤,还有一块瓷罐肉。
大热天气,腊肉、熏肉、火腿、咸蛋什么都放不长久。风干肉太硬,除了现杀新鲜的肉食,就是肉瓷罐可以保存久些,所以靖边军中,多载肉瓷罐随军。
原本各军准备吃干粮或飧饭的,连神机营也不例外,突然吃到靖边军供应的鲜美伙食,人人心满意足,特别那些随军的民夫们,更是欢喜无比。
其实王斗给他们的,是差过靖边军乙等军的待遇,而且日后这些粮草,王斗也要去向洪承畴要回。
不过这个时候,大明各处饥寒交迫,不说普通百姓,就是各镇正兵营的将士,也经常饱一顿饥一顿,便是家丁亲卫,也不能说经常有肉吃。
所以对眼前的伙食,人人满意,监军张若麒更想:“饮食如此丰盛,怪不得靖边军人人肯拼死杀敌!”
“你们靖边军的待遇,真是让人羡慕啊。”
说话的是陈晟身旁的一个神机营鲁密铳手,名叫田大阳便是。
此时的陈晟,随后营前部两个总的甲等军,正处于神机营防守的左翼上方大阵内。
该阵关键重要,所以千总雷仙宾,亲自领部内各官,与神机营副将符应崇一个亲随游击,一起防守该阵。陈晟与好友鞠易武,作为部内神射手,自然随部官们待在该处。
眼前的军阵,布置了神机营的一百四十辆佛郎机炮车,随着几处起伏的丘陵,围了一个大大的长方形,其中正面炮车一百辆,左侧炮车四十辆。
右侧约一百五十步外,就是靖边军甲等军一个小车阵,自然不能布置火炮,否则不是打自己人了?军阵的后方约二百步,又是友军的骑兵,自然也没必要布置火炮。
而这些炮车,都是中间中空,两边还有长长的高低护板,如此不但炮手可以躲避敌方箭矢,铳手还可在此向外射击。
这些炮车的布置,若处于丘陵位置,则布于坡地的中间地点。
在丘陵的上方,则立着一辆辆的神机箭车,这些火箭车,颇似臼炮的设立。箭窗都是立于高高的战车之上,箭口斜斜对着天空,若击发,一次便可达数百发火箭。
如这样的神机箭车,本军阵达六十辆之多。此外还布有十五门的大口径臼炮,三十门的小口径臼炮,体现了神机营对敌时猛烈火力的思想。
除了这军阵的正面与左侧,在右侧与后方,则列着一些普通的神机营战车。
辆辆战车侧立,对外的辕条孔位上,都插着可以活动的挨牌,上绘猛兽图样,对敌方战马,有一定的惊吓作用。
而军阵中,不论炮车还是战车外侧,都插着密密的拒枪,除了烈马外,普通敌马不敢近。
如处,便是陈晟所在的神机营军阵了。
当然,左下面不远的丘陵处,还布有一个神机营的小阵,放置了六十辆的炮车,四十辆的火箭车,还有五门大口径臼炮,二十门小口径臼炮。
余者神机营的二百辆的火箭车,三十门的大口径臼炮,五十门小口径臼炮,则布置在大阵中部的骑兵前方。神火飞鸦等大火箭,暂时在中军未动。
说话的神机营战士田大阳,年不到三十,长得白白胖胖,圆嘟嘟的颇为可爱。他戴着云翅盔,穿着长身深红罩甲,膀处有两个鲜红绒球,除了盔帽,余者打扮,与靖边军甲等军颇为相似。
当然,他的衣甲各摆处是青色包边,而陈晟等靖边军后营战士,是黑绒包边,对襟处也是扣着铜扣,比他们英武多了。
而且,陈晟总感觉神机营的战士,象生意人多过象军人,很多人懒洋洋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气质上,完全不能与靖边军相比。
田大阳是个热情友好的人,没有别的神机营战士傲慢,一见陈晟与鞠易武站到自己身旁,立时滔滔不绝的攀谈开了。
陈晟二人是部内的神射手,可以四处活动,寻找战机,本来是来该处眺望地形,了然于心的,没想到被田大阳扯住,就脱不开身了。
田大阳唠叨不休,从开始询问二人姓甚名谁,再说到京师与天津各地见闻,最后说到他家的五个子女如何乖巧,真是滔滔不绝。
说话间,还不时夹着吹嘘,言谈中,颇以祖上也阔过而得意。当然,他田家现在是家道中落了,不过没关系,有他田大阳在,定能重振先祖声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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