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获,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费心思。
这么一想,胆气又壮,直奔锦衣人棚子而去。
锦衣人看上去也和那两个一样,僵硬发青,中毒征象。玉无色对他却有发自内心的恐惧,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进去,照例翻他的衣襟,他不敢太翻,草草搜了一遍,没搜到什么东西,忽然看见锦衣人腰带一角似乎有点鼓起,一摸,似乎有个管子,顿时喜出望外,将管子抽出来,里头有一张图,就着星光看时,写着“飞龙在天狂舞二十八式。”上头密密麻麻都是经脉线路图和武功招式,纸卷纸质发黄,看上去非常的高大上。
那纸背面还有字,翻过来一看,“醉生梦死剧毒十二方。”
这下玉无色更是喜出望外,他精研饮食,擅长用毒,这正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抓着纸卷,他忍不住哈哈笑出声,快要变声期的少年笑起来嘎嘎的,像一群鸭子在山谷中聒噪。
有了这两样,他还有心寻找,忽见那管子下头,是个荷包,荷包看起来很丑,仔细看居然是蛋糕状,这东西顿时引起了他的兴趣,伸手就要掏荷包。
忽然锦衣人身子似乎动了动。
玉无色惊得差点弹跳起来,一蹦三尺,蹲在门口,目光灼灼满身冷汗地盯着锦衣人,但那一动仿佛是他的错觉,锦衣人还是静静地躺着。
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没中毒,怎么会肯忍耐这么久?
玉无色又放下心,慢慢靠近,眼看那一角荷包,实在眼馋,又怕刚才的事情重演,想想心头一狠——不就怕他没死吗?那就再来一刀!
“嚓。”一声小刀拔出,下一瞬狠狠刺入锦衣人腰间。
刀和肌肉摩擦微阻的手感熟悉,少年出手狠辣,这一刀正在要害。
锦衣人还是一动不动,玉无色舒一口气。伸手去拿荷包。
忽然一个声音,懒懒地道:“唉,真是nozuonodie啊。”
……
山崖上一道身影流星般掠下,长发高高扬起。
英白已经看见大军,根据军队被困的位置,确定了阵法范围,巧妙地避了开去。
进入山谷,越过一片冰沼泽,他沿着人的足迹,一路寻找。
……
玉无色听见那一声,浑身一抖,二话不说翻身就跑。
但脚踝已经被抓住,一拖,一抖,他就像条死鱼般,被重重掼在了地面上。
他趴在地上,挣扎回头,就看见锦衣人慢慢坐了起来,一脸嫌弃地从腰上解下一串野猪肉。
野猪肉……
玉无色觉得自己连吐血的心都有了。
再看看对面棚子,不知何时点起了灯火,宫胤和景横波坐在棚子边,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宫胤脸色不大好看,因为这小子乱摸了景横波。
景横波在叹气,“nozuonodie!”
这句话太古怪,玉无色很奇怪景横波和锦衣人明显不是一国的,怎么会说同样的怪话,但他此刻没有心思再去研究这个问题。
他满心痛苦,觉得自己是一只被吊着耍的蚂蚱。
以为的惊天妙计,以为的胸有成竹,以为自己终于凭借智慧干翻所有高手,到头来却发现原来自己才是被耍的那一个。
“唉。”景横波叹气,“这熊孩子。给了他一次两次三次机会,怎么就不开窍呢。”
早在看见这孩子怀里毒经的时候,三个久经风浪的人,都引起了警惕,之后要想拿毒经翻翻,当然容易得很。
在毒经中发现了那种鬼菇的描述,这东西正是生长在翡翠部边界山林中,这时候还认不出野鸟蛋蘑菇汤里的蘑菇是什么,那三个人也不配做国师女王和亲王。
锦衣人拿着那装酒王的玉瓶摇晃把玩的时候,其实就是用内力,将酒消解的过程。
那东西两个时辰发作,三人装中毒,都是有心放玉无色一马。
结果他作死,居然想着要补偿,回头来打劫。
打劫也罢了,三人不和孩子计较,除了锦衣人耍一耍他之外,宫胤和景横波还是一笑了之。
结果这孩子还要给锦衣人来一刀。
这下玩大了。
景横波叹气,这真是作死的一刀,这一刀一下,她想求情或救人都难了。
锦衣人的好心和良心本就少得一咪咪,如今被恩将仇报,天知道他等下要玩什么。
景横波越想越来气,骂:“你祷告就祷告咧,干嘛要祝我下辈子还当女王啊?尼玛你想害我啊?”唰一下站起身。
宫胤伸手要拉她,想想,缩回手,跟在她身后。景横波一溜烟奔到锦衣人棚子,一把抓住玉无色,怒道:“你害我就害我,你还咒我!大过年的,一个好愿望都不许给我,女王女王,女你妹的王,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抓了他就往外拖。
玉无色眼泪汪汪抬起头,也不敢争辩也不敢反抗,锦衣人似笑非笑伸手一格,景横波理也不理他,气吞山河一挺胸,肩膀一撞,“让开!”
锦衣人还不肯缩手,宫胤的手已经到了,一弹指击在他掌心,将他快要触及景横波要紧部位的爪子给弹了开去。
锦衣人立即抽出一块手巾擦手,眼看景横波将要把玉无色拖出去,笑道:“我看大荒要完。”
景横波和宫胤都知道他在讥笑大荒掌政者心慈手软,也不理他,心慈手软可能会玩完政权,太过神经病一样会玩完。
眼看景横波就要把玉无色拖出锦衣人的棚子,锦衣人忽然道:“刚才他翻到的我的东西,下了毒。”
景横波一顿,低头一看,那小子双手僵硬,已经开始翻着眼白了。
救人计划被破坏,她只得放手,心中叹气玉无色为什么偏要惹上这魔头。
锦衣人掠过来,一把抓住玉无色,把他翻来覆去地看,喃喃道:“这小子心思太坏,留着也是祸害,今儿得解决了。给他个怎么死法才好呢?要么腌了,做我的药俑?”
“我有一个办法。”景横波忽然道,“把这小子吊到那边瀑布下面去,那群士兵一定会去救,那瀑布又大,冲力又猛,还没有路,你正好可以欣赏一群傻子怎么去救人,比在这臭气冲天腌人,有意思多了对不对?”
锦衣人瞥她一眼,似已经看出她还是打算救人,但对他来说,本就无所谓他人生死,只要有意思就行,景横波这样的提议,也算是了解他之后,提出的最能令他动心的建议。
“那得你自己去。”他道。他才不要淋得*的。
景横波毫不犹豫答:“行!”
宫胤立即道:“我来。”
“就她。”锦衣人微笑,笑容不怀好意,“否则我就不给解药。”
你家女人身材这么好,等下在万军之前湿身吊人,要被看光咯。
他很想看宫胤吐血。
宫胤冷冷瞥他一眼,目光似有杀气。
景横波运运气,拖起了玉无色,宫胤伸手按在她肩上,景横波回首,正见他怜惜目光。
看出他眼底的阻拦之色,她知道他在心疼她,她伤势未愈,带个人走瀑布,一定很艰难。
她反手按住了他的手,婉转一笑。
“没事,我能搞定。”
“算了。”宫胤似乎是几经挣扎,才说出这话,“他也是自作孽,你已经够仁至义尽。别管了。”
景横波凝视着他:“宫胤,这实在不像你说出来的话。”
他微微转开头,凝视着挂雪飞练一般的瀑布,半晌,淡淡道:“在我心中,任何人都可以死亡,只要你不伤一分。”
“你这话可别给那些忠心下属听见,不然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她笑着,心中却一痛。
翠姐当初的死,是不是也是因为他这种天下唯她重,其它皆轻的心思?
她该谢他的爱重,还是无奈于这样的冷绝?
“不就闯个瀑布吗?能有什么危险?”她笑着将玉无色拖了出去。
宫胤帮她拎着玉无色,绕过林子,一边走一边顺手折了几根树枝,在手中削成长条,挖出齿牙。
靠近瀑布,站在瀑布边缘,可以看见这瀑布很宽,高达二十丈,巨大的水流从上头倾泻而下,撞击在石上发出轰鸣,溅开一蓬蓬雪白水雾,瀑布下方的浅潭里,所有的石头都已经被长年累月的水流冲刷磨圆。
瀑布对面的林子就是锦衣人布的阵,火把游移,大军还在摸索着找门。
把人挂在瀑布上,是为了救他一命,也是给大军做个生门指引,少主子在那里,军队一定会用尽办法扑过去,那么所有人就脱困了。
锦衣人飘了来,手中一颗药丸抛了抛,指了指瀑布中段一处石台,那里可以系绳索。示意只要把人吊上去,他就给解药。
景横波接过玉无色,宫胤给她披上狐皮罩子,轻软保暖还防水,锦衣人想要景横波在万军面前湿身诱惑的计划失败。
宫胤又蹲下身,给景横波鞋子上绑上木条,木条上有锯齿,可以很好地防滑。还顺手剥下两片树皮,给她裹住双腿,权当护膝。
锦衣人一边瞧着,神情有些鄙视,又有些研究意味。想着小蛋糕是不是也喜欢这一套?
“你这小家伙啊,心思太坏,吃点苦头得个教训也好。”景横波拍拍玉无色的脸,“我去也!”
她背着玉无色,跳入齐膝深的水中,刚下水,就冻了个寒战。赶紧咬牙忍住,不想被身后凝视她的宫胤发现。
水不深,但是冰寒彻骨,虽然绑了树皮,膝盖以下还是下水就湿了,整个小腿几乎都在瞬间冻麻了,她却不敢瞬移,因为她受伤未愈,瞬移能力有限,要留着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好在身上的狐皮罩子真真暖和,宫胤都选的最好最厚的皮子,荼毒了整个峡谷的狐狸,她淌了一阵水,水渐渐深,就爬上那些圆石,一点一点接近瀑布,圆石滑不溜丢,她还背着个人,行进速度更慢。
好容易接近指定位置,这时离瀑布更近,巨大的水冲力带起一阵阵狂风,吹得她东倒西晃,往上看,瀑布如雪白刀片子直插而下,往下看,却是一片黑,隐约瀑布之下并不是平地,似乎有个斜坡,一直往下,滑下去就完蛋。
她掂掂背上玉无色和绳索,看看上面,有个鹰嘴一样突出的短台,正好可以挂人。
此时她在瀑布前移动,一团巨大的鲜红十分显眼,阵中的翡翠军队已经看见,都抬头看来。
英白已经下到谷底,找到了那两个棚子,人生活的痕迹,让他心中一喜——看来没那么糟糕!
他忽听喧哗之声,无意中一抬头,就看见远处瀑布前,似乎有人影晃动。
他飞快地掠过去。
……
景横波一个瞬移,和玉无色上了平台,虽然这平台突出在瀑布外,已经减轻了水流的冲力,但身后泼溅的水流,还是从她脖子的开口灌了进去,哗啦啦瞬间浇了她一个浑身透心凉。
寒气彻骨,她抖抖地打着战,一边怨念宫裁缝手艺太差领口洞挖得太大,一边将绳子绑住玉无色,另一头系在翘起的石头上。
石台滑得无法想象,窄得只能容下一个瘦子,她每一点动作,都以毫米来计算,生怕稍微动作大一点,自己和玉无色就滑了下去。
摔死了这小子,有人会找她拼命的。
一切弄好,她拍拍玉无色的脸,喃喃道:“你和你老子,还真像,回头你得感谢你这张脸,救了你的命。”
玉无色迷迷糊糊似要睁开眼睛。
这小子体质不错,冷水冲冲清醒清醒头脑也不是坏事,景横波没什么愧疚心地哈哈一笑,将玉无色往石台下一踢。
玉无色“啊”一声惨叫,身子直线下坠,冲入瀑布中。
林中大军骇然抬头,看见那红衣胖子,将一个人踢下瀑布!
那人身影在瀑布中晃荡,被巨大的瀑布当头浇下,发出一声惨叫。
有人眼尖,大叫:“殿下!”
刚到瀑布边缘的英白霍然抬头,脸上血色全无,身形狂纵,如流星电射,射向瀑布。
人在半空,一剑已排空而来,哗啦一声,底下浅潭水面似被牵引而起,齐齐炸出丈高水浪,一股锐气穿水浪而过,日光下绽开星光琉璃色,半空中瀑布被这股厉烈剑气所逼,哗啦一下分开一尺,如巨帘忽卷,现黑暗天地。
石台上景横波正伸手向锦衣人示意解药,忽觉罡风扑面,一侧头就见晶光耀目,一片白光水汽中隐约一人狰狞怒目,哎呀一声下意识要闪,脚底却忽然一滑,嗤地滑下了平台。
半空一怒出剑的英白,听见这一声,一傻。
“横波!”
人影一闪,宫胤掠来,伸手去接景横波,手指已经触及景横波衣裳,但那狐皮质量太好,沾水之后更加油润,生生从指掌间滑过,他眼睁睁看她身子一仰,滑入瀑布后的黑暗中。
他想也没想,一头便要扑入瀑布,却被一人抓住腰带,回头一看,正是英白,站在平台上,一手持剑,一手抓住了他。
宫胤脸色雪白,一声不吭,一股掌风卷出,劈头盖脸扑向英白。
英白在平台上啪一个卧倒,险些滑下瀑布,抓着宫胤腰带的手,却没有放开。
只这么一耽搁,景横波已经滑入瀑布后不见,从头至尾,除了乍被袭击那声“哎呀”,她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英白从平台上挺身而起,一句“怎么回事”还没问出来,蓦然手中一轻,眼前晶光一刺,一泓剑锋,已经冷冷对着他。
对面,宫胤手持他的长剑,三尺青锋,森然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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