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这越来越大的雨是为太傅一家而下,好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的悲伤与冤情。
“奴婢不知,夫人快随奴婢离去!”皎月考虑要不要直接将她劈昏拖走。
风挽裳知晓即使自己有想救人之心,也无救人之力,她浑身无力地随皎月后退,最后,很抱歉地看了太傅府最后一眼,转身离开,然而——
就在她们转身之际,太傅府门前传来异响。
她惊然回头看去,就见一顶黑色帷帽以回旋之力打在府门前的几个缉异卫头上,一下子就击倒了几个。
紧接着,一道纤细的黑影拔剑而来,一下子就解决了府门口余下的缉异卫。
是子冉!
她一身黑色纱裙,提着剑,站在府门口,血从剑尖滴落。
这一刻的子冉,像冷面罗刹,夜风吹动她被雨水微微打湿的发,更显阴冷。
皎月见此,抽出身上短剑,请示地看向她。
她知晓这个子冉也是皎月必须保护的人,她也不想子冉就这么自投罗网,毫不犹豫地迈步上前。
缉异卫的话,至少,他们会看在她还是千岁夫人的份上,还不敢对她怎样。
然而,等她登上府门口时,子冉手里的剑忽然滑落在地,身子大受打击地后退几步。
她和皎月扶住她,往太傅府里一看,顿时惊骇瞠目——
入目的正是顾玦举起利剑杀了太傅的画面。
他甚至是侧过身去,手一扬,一剑封喉!
太傅身上喷出来的血,甚至半滴都没染到他身上。
然后,他扔开手上的剑,像是嫌弃血腥似的,从一个太监手里接过绣着白莲的帕子擦手。
屠杀太傅府的,不是缉异卫,是东厂,是顾玦。
她恍惚地松了手,身子往旁边踉跄退去,靠在柱子上才站得稳。
她抚着心口,一时无法接受这样可怕的场面。
[若是哪日见到爷杀人,你会不会吓破胆?]
[妾身早已见过了]
[所以,你是在跟爷表明你不怕吗?]
[妾身不怕。]
昨日才说的话,今日就已成真。
怕吗?
不是怕,只是不敢相信,他杀的人是太傅。
太傅府的厅堂之上,太傅倒在地上,看向顾玦,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用嘴唇无声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不!老爷!老爷……”
太傅夫人扑上去,抓着已经彻底阖上眼的男人肌使劲地摇晃,再也摇不醒。
她捡起顾玦扔在地上的剑,在众人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决然地刺进腹中,倒在太傅身上,双双死去。
擦完手的顾玦,凤眸阴冷地微眯,帕子随手一丢,不偏不倚,刚好盖住太傅的脸。
“不!”
子冉甩开皎月的手,崩溃大喊,双膝重重地跪下。
顾玦听到声音,瞠目回头。
看到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府门口,他瞳孔骤缩,血液冰凝。
该死的沈离醉在做什么!
她怎会在这里!
“追!”钟子骞已经下令去追。
他恍然明白,这是个陷阱!
里面,缉异卫涌出,脚步声犹如千军万马。
风挽裳让皎月带着子冉先走.她们会轻功,一定可以逃掉的,而她……
看到脚边的帷帽,她灵机一动。
方才因为太震惊,所以她没对着大门,他们应是没看到她。
时不我待,她毅然捡起帷帽戴上,转身往与皎月她们相反的方向跑去。
果然,身后大批缉异卫朝她追来。
顾玦也带着人走出府门,厂卫从他两边鱼贯而过,他抱着小雪球站在府门前,眯起凤眸往那边消失在雨幕中的模糊身影瞧了眼。
“千岁爷,您还是留下来处理太傅府的事吧,追刺客的事就交给下官了。”钟子骞对他拱手道。
“留下来处理?钟大人是有意要充当那个活口吗?”凤眸冷厉地扫向他,说话以及不疾不徐,但是,只一眼,就叫人仿佛置身于地狱。
钟子骞无言以对,挥手,带人继续往另一个方向去追。
待所有人都从身边走过后,顾玦寒着俊脸,看向万千绝,“我要她毫发无伤!”
‘我’,而不是‘爷’,可见有多认真,像是重托。
“请督主放心,属下拼死也会完成督主所托。”拱手,转身,万千绝纵身消失在朦胧夜色中。
顾玦抱着小雪球,亲率厂卫往左边追去。
而此时的右边,好不容易拐过转角的风挽裳,一支利箭从眼前飞过,她一个缩腹,背紧贴墙面,才堪堪躲过,但手臂还是擦伤了。
纷沓的脚步声逼近,她皱着眉,看了下四周,意外发现自己贴的是别人家的围墙,心生一计,立即摘下帷帽,丢进围墙里。
缉异卫带人追上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名女子倒在地上已经积起的水洼里,狼狈不堪
。
唰唰——
一把把寒光闪烁的大刀架在头顶上,风挽裳吃疼地呻吟了声,缓缓抬起头,脸色吓得惨白,惨白。
“千岁夫人?”赶来的钟子骞,排开手下,走近一看,没想到竟会是风挽裳,他怀疑地看了下四周,目光落在她身上,“千岁夫人,方才的女子是你吧?”
否则,怎会好巧不巧,她一个人独自出现在这儿?
“挽裳不懂钟大人是何意。”风挽裳淡然冷静以对。
她想坐起来,水洼里的雨水泡得她好冷,可是,压在头顶上的大刀不让。
“本官正在抓刺杀太后和大长公主的刺客,看来千岁夫人认得那刺客呢。”钟子骞阴恻恻地笑着说。
“原来是抓刺客。缉异卫一向爱冤枉人,钟大人确定这次不是冤枉吗。”风挽裳淡淡地扯唇,冰冷已叫她的唇色发紫。
“那请问千岁夫人,何以证明你就是冤枉的?”
“那请问钟大人,何以证明挽裳就一定认得那刺客,而不是受害者?”风挽裳镇定自若地反唇相讥,柔和的嗓音却透着不惧、不屈。
钟子骞一时无言反驳,目光再度落在她的才穿着上。
月白色的裙裳早已被地上的积水染脏,再加上雨夜本就朦胧,他们根本没看清那女子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只记得她头戴黑色帷帽。
她的确没戴,在他们追上来的那么短的时辰里,不可能还有时间去藏帷帽。
只是,她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太过可疑。
“你说,你是受害者?”
风挽裳目光淡淡地抬头看向还架在头顶上的武器。
钟子骞挥手让人收刀。
她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积水打湿她的衣裳,可谓是曲线毕露。她用左手手臂护在身前,抬起右手给他瞧,“挽裳有幸受太傅夫人之邀,过府一叙,却没想走到转角被一人撞倒,也幸好倒了,否则这一箭不是擦过挽裳的手臂,而是直接穿过挽裳的身子了。”
说着,她指向落在身后不远处的利箭,“或者,钟大人希望挽裳捡回去与手臂上的伤好好对比对比?”
钟子骞将信将疑,让人过去将箭捡过来,确定那支箭确实是自己方才射出的那支后,不得不对她拱手,“是本官的错,误会了夫人,还请夫人见谅。不过,太傅夫人这个邀约只怕夫人赴不了了。”
钟子骞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紧盯着她的脸,怕错漏一丁点表情。
“为何?”可是,她却是那么诧异,完全尚不知情的样子。
“因为,太傅府刚被九千岁率人屠杀了。”他继续试探。
“率人……屠杀?”她一副不敢置信,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这下,钟子骞彻底相信了她的说辞,冷笑,挥手,带人继续往前追。
直到所有缉异卫从面前走过,离开视线,风挽裳一直用尽力气,保持镇定的身子一下子瘫软,忙靠向墙面。
原来,她不止有着跳舞的天资,也有当戏子的天分。
冷风吹来,她身子冷得发抖,手臂上的伤还在流血,凝聚成滴后,滴落地面,融入雨水中。
她坚强地站直,捂着受伤的手臂,往太傅府走去。
身后,不远处,钟子骞再度出现,看着那抹身影摇摇晃晃地朝太傅府走去,这才彻底打消疑虑,转身离开。
冰冷的夜,绵绵不绝的雨丝,以及,染上鲜血的灯笼在冷风中摇曳。
血,到处都弥漫着血腥味。
府门口,府里,尸横遍地。
置身其中,风挽裳害怕的瑟瑟发抖。
想到那个死而复生的户部侍郎,她天真地抱着一丝希望,跑向厅堂上的太傅夫妇。
她蹲下身,颤抖地伸出手去揭开盖在太傅脸上的白莲帕子,这条帕子还是她前不久才绣给顾玦的。
丝帕揭开,太傅的脸出现在眼前,她见过这个太傅,年约四十来睡,面容慈祥。
她失望,不相信地又伸手去推了推,喊他,“太傅大人?太傅大
人……”
可是,没有半点反应,她伸手去探他的气息,已然断气。
她还是不信,又伸手去揭他的脸,可是那层皮始终揭不下来。
这下,她真的信了,恍恍惚惚地跌坐在地。
不是说,是假的吗?
为何,在她眼前的却是真的?
这太傅大人和他的夫人自从旭和帝失踪后,太傅一职等同虚设了啊,到底是什么样的罪名需要这样残忍?
“挽……”
忽然,很虚弱,很虚弱的声音响起。
在这尸横遍地的宅子里,也许有人会觉得是见鬼,可她没有。
她回神,立即看向趴在太傅身上的太傅夫人。
果然,那太傅夫人还活着,手指很无力地动着,要她过去。
她赶紧靠过去,双手去握她的手,“夫人,挽挽在这。”连声音都颤抖得不像样。
“……我……很高兴,你来迟了……”
是,若非她来迟,只怕这里面的尸体也有她的份,这太傅夫人这会还念着她。
“我……女儿要嫁……想绣……被褥……给……差点……连……”
风挽裳更加用力去握她的手,一个劲地摇头,“不连累,夫人要绣被子,挽挽可以帮忙。”
太傅夫人挤出一个不是笑的笑,明明已经没力气了,却还是想要跟她说,“你的绣品……天下无双……可惜……可惜当年那幅兰花枕套……被一个男人从我这……强行……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