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影都看不清,想干点什么都得摸着黑。
黑暗中,郑丰谷的声音无奈中含着些许笑意,“不过是没看清路绊了下,能有什么要紧的?快收拾收拾歇了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爹,奶奶没事吧?”这是郑云萱的声音。
郑丰谷微顿了下,才说:“你奶她就是一时想不开,歇息一晚也就没事了。”
郑云萱也就不再多说,转而又问道:“明日还要去挑水浇田吗?”
“要的。水田都快要干裂了,眼看着河里的水也是一日浅过一日,真不知老天爷什么时候才会下雨。”
云萝看向窗外,又是满天的繁星闪耀,一丝阴云都没有,倒是昨天还是弯弯一轮的月牙今天已只有细细的一丝。
已是月底了,小大房后天休沐,明天傍晚就会到家。
“我明天进山一趟。”云萝突然说道,“隔了今日一天,应该会有收获,我会尽量的多留一点带回家。爹,娘,如果有多的,你们不要再把我留给二姐和弟弟的那一份送去上房了。”
屋子也跟着突然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便听刘氏犹犹豫豫的说道:“小萝,不是爹娘不心疼你们,只是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够私藏东西不孝敬长辈呢?”
这样的话,云萝听了许多,早已经能够做到心无波澜。
只是不知是今天发生的事有点多,还是今晚的星光太美,她突然很想多说点什么。
所以,她也就开了口:“自也有上房的一份。娘,我带回家来的东西还不够多吗?我不过是在此之外偶尔留点给二姐和小弟,也免得家里明明有肉,他们却连口汤也分不着。”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娘,我知道你孝顺,觉得不该撇下爷奶我们偷偷的吃好东西。但是娘,你觉得爷奶他们缺这么一点肉吗?”
三叔三婶从灶房出来,摸黑往隔壁他们的屋子靠近。
云萝背靠着窗台,窗外头顶是漫天的星光,幽幽的说道:“五天前,我带了一只獾猪,毛重十多斤,进了奶奶的手之后就连一根毛都再没有看见。前天我带回来的那只兔子是想留给二姐和弟弟妹妹们的,如果不是想着小弟和六妹妹牙齿嫩,我会在山上将兔子烤好再带回来,倒是反而没了这么多事。”
吴氏两口子不自觉的放缓了脚步,最后在他们自己的房门口停下。
而这边小二房的屋里,一时寂静,黑暗中隐隐约约看到三个人影低着头坐在那儿。
云萝垂下了眼睑,继续说道:“那只兔子,小半只进了小姑的嘴,剩下的一半据说是要留着等明天傍晚大伯回来之后再做了吃的,但最后也没等到那个时候,还引出了今天上午小姑的那一场风波。那半只兔子炖芋头,芋头可好吃?”
趴在床沿的小文彬突然吸了下口水,忍不住的悲从中来,小爪子扯着云萝的被角,哭唧唧的说道:“我才吃到了两块芋头。”
云萝:“”
好吧,连芋头都只吃了两块。
用力摸了把郑小弟的狗头,抬眼看向黑暗那隐约的人影方向,“我以前也曾说过这些,只是你们从不听,还认为我不懂事,不孝顺。爹,娘,我知你们孝顺惯了,得了好东西若不上交就觉得心里不安。我其实也不是舍不得那些东西、不愿孝顺爷奶,我只是不愿意我辛苦得来的东西到最后全都便宜了小姑和大伯一家。”
顿了下,她继续说道:“在爷奶的心里,最要紧的就是小姑和大伯一家,不说小姑,只说大伯,同为儿子,为什么他就特别重要?因为大伯是秀才,大哥也即将成为又一个秀才,就连大伯娘都是从读书人家里出来的,郑云兰姐妹两跟着大伯住在镇上,过得就跟千金小姐似的。”
“二十七亩良田,又有个秀才老爷,镇上还有个房子,咱家原该比村里的大部分人家都要过得更好。可其实,你们、三叔三婶,还有我们这几个小的总是连吃饱都难,上房还老是惦记着我得来的那一点肉不放。”
“娘,您瞧,我才八岁呢,但是我带回家的东西已经很不少了,偶尔偷摸着留点给姐妹弟弟们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你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一个孩子也不容易,不如稍微再多心疼我们一点点?”
大概是最后那句话戳得太狠,一下子扎进了她的心窝,刘氏猛的哭了出来。
“我心疼,我咋会不心疼?可是可是我有啥办法呀?那是你爷奶,是长辈,我咋能,我咋敢忤逆?你们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娘哪里会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