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风暮雾,方才到天竺国,访问僧徒。天竺人迷信佛教,僧侣甚多,闻有中国使人到来,却也欢迎得很,彼合掌,此拱手,虽是言语不通,尚觉主宾相洽;且有翻译官互传情意,更知中使奉命求经,于是取出经典,举示二人。愔与景学问优长,在洛阳都城中,也好算是文人领袖,偏看到这种经典,字多不识,还晓得什么经义?幸有沙门摄摩腾竺法兰,略知中国语言文字,与愔景二人讲解,尚可模糊领略,十成中约晓一二成。沙门就是高僧别号,住居寺中,愔景与他盘桓多日,好似方外交一般,遂邀他同往中原,传授道法。两沙门也欲观光,慨然允诺,遂绘就释迦遗像,及佛经四十二章,用一白马驮着,出寺就道。绕过西域,好容易得至洛阳,愔景入阙报命,并引入摄竺两沙门,谒见明帝。两沙门未习朝仪,奉旨得从国俗,免拜跪礼,何必如此?
惟呈上佛像佛经,由明帝粗阅大略。佛像与梦中金人,未必适符,但也不暇辨别异同。所有佛经四十二章只看了开卷数语,已是莫明其妙,急切不便索解,想总是玄理深沈。
遂命就洛城雍门西偏,筑造寺观,供置佛像,即使摄竺两沙门,作为住持,就是驮经东来的白马,亦留养寺中,取名为白马寺。寺内更造兰台石室,庋藏佛经,表明郑重的意思。这便是佛经传入中国的权舆。表明眉目。明帝日理万机,有什么空闲工夫,研究那佛经奥义?王侯公卿以下,多半是不信佛道,当然不去顾问;只有楚王英身处外藩,闻得佛经东来,意欲受教,特遣使入都,向二沙门访求佛法。二沙门录经相示,楚使亦茫乎若迷,不过将如何斋戒,如何拜祭,得了一些形式,返报楚王英。英遂照式持斋,依样膜拜,在楚宫中供着佛像,朝夕顶礼,祈福禳灾。适当永平八年,有诏令天下死罪,得入缣赎免。楚王英也遣郎中赍奉黄缣白绔三十匹,托鲁相转达朝廷。表文有云:
托在藩辅,过恶累积,欢喜大恩,奉送绵帛,以赎愆罪。
明帝瞧着,很觉诧异。煞是奇怪。当即颁下复谕道:
楚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洁斋三月,与神为誓,何嫌何疑?恐有悔吝,其将缣帛发还,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特此报闻。伊蒲塞亦僧徒别名,语本天竺,桑门即沙门。
楚王英接得复谕,颁示国中,于是借信佛为名,交通方士,创制金龟玉鹤,私刻文字,冒作祯祥。哪知后来竟求福得祸,化祥为灾,好好一位皇帝介弟,反弄得削藩夺爵,亡国杀身。小子有诗叹道:
无功无德也封王,只为天潢属雁行;
我佛有灵宁助逆,贪心不足总遭殃。
楚狱将起,先出了一种藩王逆案。欲知何人构逆,容待下回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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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众出使匈奴,抗礼不屈,幸得脱身南归,是固可谓不辱使命者矣。明帝必欲令众再往,是使之复入虎口,于国无益,于身有害,无惑乎众之一辞再辞也。况众已具陈情迹,言之甚详,而明帝犹未肯听纳,强迫忠臣于死地,果胡为者?及召还系狱,嫉众违命,微虏使言,则罪及忠臣,几何不令志士短气耶?明帝对于药崧,欲自杖之,对于郑众,乃轻系之,虽其后闻言知悟,而度量之褊急,可以概见,盖已不若乃父矣。洎乎梦见金人,即令蔡愔秦景等,万里西行,往求佛法,夫修齐平治之规,求诸古训而已足,奚必乞灵于外族?就令佛家学说,亦有所长,究之畸人之偏身,未及王道之中庸,而明帝乃引而进之,反开后世无父无君之祸,是亦一名教罪人耳。邱琼山之讥,岂刻论哉?